審訊在押犯人的結果，再一次證明了程君侯的記憶沒有出錯。
虧得那個混混年輕，記憶力好，兩年前的事再次詢問他，居然還是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順帶着，葉九也大致瞭解了“舒司令”是何方神聖。
聽上去，這個人還真不好定性。
混混只知道他叫“舒司令”，姓甚名誰一概欠奉。
好在葉九也算是久經風浪，對這種事情見慣不怪了。
社會痞子之間相互交往，通常只記外號，不記姓名。有時候，甚至玩得特別好的朋友之間，都不一定搞得清楚對方的真實名字。
按照混混的描述，這個“舒司令”是個人物，反正在他們那一帶挺有名的。但舒司令到底是幹什麼工作的，混混卻並不知曉。只說經常出入各種酒樓飯店，洗腳城KTV，花錢如流水。
爲人仗義，喜歡請客吃飯，對朋友講義氣。
爲了不產生主觀誤判，葉九沒有根據自己的經驗去推斷，而是詳細詢問了舒司令的情況。
混混說，舒司令有可能是某個洗腳城的老闆，最起碼也是合夥人。
仔細詢問過後，混混卻沒有說出來有關舒司令的具體劣跡。
似乎，這傢伙就是個“閒人”。
這種人，其實在普通市民身邊時有出現。
從來沒有正經工作，卻也不怎麼差錢，經常出入館子，生活還很愜意的樣子。
頗爲“神奇”。
但身爲一線刑警，葉九的眼界見識，自然不可能和普通市民一樣。他很清楚，類似“舒司令”這種人，看着是沒正經工作，卻一定有來錢門路。
並且這些來錢的門路大多是見不得光的。
比如放高利貸，幫人討債，了難，參與賭場KTV等娛樂場所的經營等等，不一而足。
重要的是，他們通常還很愛“裝逼”。
就是俗話所說的“打腫臉充胖子”——大金鍊子小手錶，看着豪車四處跑——是他們的真實寫照。
所以，這樣一個人，如果擱在後世，說他開了臺奔馳車，那是一點可疑性都沒有。
標配罷了。
那臺奔馳，也不知是幾手的了。
但關鍵還是時間段。
眼下才是2005年，這個時間段，雪峰這樣一個內陸偏遠城市，一臺大奔的“咖位”，大致和十幾年後，勞斯萊斯賓利這樣的頂級豪車差不多。
一個沒有正當職業的“閒人”，開一臺奔馳或者保時捷路虎之類的豪車，已經算是“頂配”，你要說他日常開勞斯萊斯幻影裝逼，葉九還是不信的。
這也是葉九願意主動到一看這裡跑上一趟，親自審訊在押犯人的原因。
舒司令確實值得了解一下。
說起來，這個在一看服刑的混混，對自己的“檢舉揭發”也很沒有把握，一再強調，自己只看到舒司令開過一次奔馳，此後就再沒見過那臺豪車了。
他不知道的是，這正是葉九願意來這裡跑一趟的原因。
如果這個舒司令一直開的都是奔馳車，那就沒什麼好查的了。
雖然混混不清楚舒司令的真實姓名，可他提供了舒司令平日裡大致的活動範圍以及基本的年齡和長相這些特徵，要調查起來，還是比較容易的。
“舒龍城，男，三十七歲，本地人，雪峰火電廠三車間職工，已辦理停薪留職手續，大地飛歌KTV娛樂城合夥人之一，十年前曾在火車站派出所幹過一段時間的聯防隊員……”
程君侯的辦事效率相當之高，三個小時之後，就找到了舒司令的基本資料。
再一次來到市一看，將舒龍城的戶籍照片給在押犯人確認過之後，基本可以肯定，這個舒龍城就是在押犯人“檢舉”的那個舒司令。
“大隊長，這傢伙，在火車站，天宮門那一帶，確實有點小名氣，原因嘛，和他說的差不多，爲人比較大氣，仗義，對朋友夠意思。”
程君侯對葉九這麼說道。
葉九反問道：“你怎麼看？”
程君侯想了想，說道：“根據我的經驗來看，這種人要麼就沒事，一旦有事，那可能就是大事……”
“何以見得？”
葉九饒有興趣地問道。
“很簡單，第一，他能拉得起人馬。第二，爲了面子，小事他不會幹的！”
葉九不由得笑了。
程君侯這個判斷，和他的判斷基本吻合。
街面上這幫人中，確實有少數這樣具有“草莽梟雄”氣質的傢伙，有一定的號召力，身邊會自動匯聚一幫兄弟，自動“擁戴”他爲老大，並且比較服從此人的“領導”。這樣的人，尤其愛面子，不犯罪也就罷了，一旦犯罪，小打小鬧他們是不屑於去幹的。
要玩就玩大的。
否則，也對不起“舒司令”這樣威風凜凜的外號啊。
“那行，咱們就先去見見這位舒司令。”
程君侯頓時有點猶豫：“就這麼直接去見他嗎？會不會打草驚蛇？”
葉九笑了笑，說道：“驚了最好，驚了正說明他有問題。”
程君侯仔細一想，可不就是這樣嗎？
他們現在調查的，可是兩年前的懸案，基本上所有證據都早已湮滅，按照傳統的模式去偵破，難度極大。
所以現在只能“打草驚蛇”，纔有可能“引蛇出洞”。
讓犯罪分子自己驚慌失措，露出馬腳來，纔是性價比最高的偵破模式。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葉九和程君侯對舒龍城的第一次“走訪”，直接撲了個空——舒龍城不在家。
表面看，舒龍城沒有任何問題。
他有家有業，並且住的還不是什麼“貧民窟”，住的是相對高檔的單位職工小區。他本人雖然早已經從雪峰火電廠停薪留職，可他愛人還在火電廠上班，還擔任了一定的職務，是幹部身份。
兩人還有一個小孩，已經上初中了。
葉九和程君侯上門走訪時，舒龍城的愛人十分驚詫，完全不明所以。似乎壓根就沒料到，會有警察上門來找舒龍城“瞭解情況”。
葉九和程君侯都能看得出來，舒龍城的愛人不像是作僞。
她是真的很驚訝。
從這一點，至少就能證明，舒龍城就算有問題，也從來沒有在自己家人面前露出過半點蛛絲馬跡。
足夠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