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黃天明一行抵達雪峰市。
這是黃天明履新之後，第一次前來雪峰考察工作。
雪峰主要領導同志對黃首長此番“蒞臨指導”十分重視，陶書記親自出馬，接待了黃天明一行。
說起來，陶書記的資歷，甚至比黃天明還要老，在靜江省所有地級市市委書記之中，單論資歷的話，老陶都能排得上號。
陶書記如此客氣，老實說，黃天明都有些驚訝。
不過場面上就是這樣，俗話說得好：花花轎子人擡人。
黃天明在雪峰一共待了三天，考察了自己分管區域內的好幾個項目，和雪峰市的領導們進行了親切友好的會談，氣氛一片和諧。
黃天明在雪峰考察的這幾天，葉九同志的工作一切如常，沒有絲毫變化。自始至終，黃天明都沒有和他見面，甚至都沒有向雪峰市的任何同志聊到過葉九。
最妙的是，黃天明不提葉九，雪峰市的同志也不提這茬。
彷彿葉九和黃天明一點關係都沒有，就是個路人甲。
但是，黃天明不見葉九，其他人也不提這茬，並不代表者大家都不清楚葉九和黃天明的真實關係。
對於黃天明忽然在這個時候前來雪峰檢查工作，大夥都心知肚明。
黃首長這回，算是給雪峰的同志“出了個難題”。
如果是別的事情，有黃天明親自出馬，基本上是迎刃而解，不會有人那麼不給面子的。黃天明可不是普通的領導，老黃家和他本人，在靜江省可謂是根深蒂固，人脈關係之廣，遠遠不是普通人能夠想象得到的。
無緣無故的，絕不會有人願意去得罪他。
關鍵這次的事情，就沒辦法繞過去。
如果葉九不肯退讓的話，相關的當事人，也同樣沒辦法退讓。
——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實在是退無可退了。
然而在黃天明幾乎已經用實際行動明明白白表示了自己的態度之後，明着和葉九硬扛顯然已經不是明智的作法。
現在黃天明還只是和大夥心照不宣。
如果有人不識趣，一旦真的惹火了他，那黃首長的雷霆之怒，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起的。
都說兔子急了也咬人，這人被逼到一定的份上，什麼主意都能想得出來。
那麼，現如今整個雪峰市，唯一可以和黃天明硬扛，並且不用擔心“秋後算賬”的人是誰呢？
不是陶書記！
陶書記也不可能赤膊上陣。
而是毛首長！
毛小剛他爸，前任雪峰地區行署專員毛軍！
論資歷的話，雪峰市包括陶書記在內，都沒誰可以和毛軍相提並論。雪峰市現任的這些領導，有一個算一個，在毛軍面前都是晚輩。
毛軍的資歷，甚至只比黃天明家老爺子稍次一點。擱在非正式場合，黃天明見了毛軍，都要尊稱一聲“毛叔叔”。
所以在黃天明離開雪峰的次日，郎正同志就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迎來了這位特別的“客人”。
毛專員在家屬的陪同下，親自來到了雪峰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直接找到郎正。
如你所知，毛專員不可能直接去找葉九。
——這兩位之間，差得有點遠。
無論是年齡還是社會地位，俱皆如此。
葉九現在雖然已經是特警大隊長，正科級幹部，但在毛軍這種老領導眼裡，他依舊只是第一線的小年輕，和普通幹部沒什麼區別。
換句話說，雙方適用的，並不是同一個遊戲規則。
毛軍的所有權威，施展不到葉九的頭上。
之所以陶書記都要給毛軍一個面子，主要還是因爲擔心影響不好。身爲雪峰一哥，陶書記自己年紀也不小了，相當愛惜羽毛，可不願擔上一個“不尊重老領導”的壞名聲。
或許不會對陶書記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影響，卻一定會讓他的名聲受損。
到了陶書記現今的身份和地位，他最在意的，還是個臉面。
而郎正也必須要給毛軍面子。
因爲他和毛軍適用的，是同一個遊戲規則。
毛軍在陶書記辦公室的時候，多少還略有顧忌，畢竟面對的是雪峰一哥，老毛頭也不能太過分。
但在郎正面前，卻是百無禁忌。
無論老頭子如何拍桌咆哮，雷霆怒發，郎正都只能忍着，決不能對着幹。
毛軍的年齡，曾經的地位以及他受害者家屬的身份，讓他可以完全不必在意郎正的面子。
“郎局長，你們公安局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頭是個急性子，進得門來，也不坐，就這麼杵在郎正辦公室正中，目光炯炯地盯住了郎正，滿頭白髮如同溫度極高的火焰一般，在熊熊燃燒。
申主任完全被老頭這個氣勢嚇住了，端在手裡的茶水都不敢遞過去，就這麼呆呆地站在那裡，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
今兒個老頭一進門，申主任就情知沒有好事。
老頭這氣沖沖的架勢，明顯是來興師問罪的，但氣性如此之大，還是出乎了大夥的意料。
怎麼說郎正也是雪峰市公安局的一局之長，縱算放在市級層面上，也算個“大蘿蔔”，老頭兒愣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啊，像是呵斥個小孩子似的。
郎正倒是好脾氣，見狀連忙起身，微笑着迎上前去，客客氣氣地說道：“老領導，您先請坐……如果……”
“坐什麼坐？”
郎正一句話沒說完，老頭兒便大手一揮，打斷了他。
“我問你，郎局長，你們局裡那個年輕人，叫什麼葉九的，是怎麼回事？咹？他怎麼回事？他是想要包庇誰嗎？我兒子那個案子，和他有什麼關係？他憑什麼硬要插手？”
老頭兒連珠炮似的質問道，眼珠子瞪得滾圓。
別看這位已經七十多歲，白髮如雪，精氣神卻十足，說話中氣充沛，聲音洪亮得很。
老則老矣，糟卻半點不糟。
哪怕剛剛經歷了喪子之痛，也沒能擊垮他。
郎正頓時也很訝異：“葉九？他和毛小剛案沒關係啊？老領導，您肯定是誤會了，葉九沒有參與毛小剛案的偵查……”
“他目前，正在偵辦另一起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