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後，葉九再一次到了天南。
邊城市下轄的通遠縣。
名副其實的邊境縣。
跨過界河，對面就是安浪國的領土。
現如今的葉九，已經不再是警察，至少在明面上，他已經不是警察了。
有關他的處分，不但已經在公安大學張榜公佈，而且發到了靜江省公安廳。
對此，靜江省公安廳是持保留意見的。
據說廳領導直接給部裡打了電話，詢問爲什麼做出這樣的處理決定，語氣中隱隱帶着質問之意。
也不怪靜江省廳的領導們有脾氣，實在部裡這個處分，有點過了。
倒不是說不該處分葉九。
以葉九在地下拳場犯下的“錯誤”，哪怕是靜江省廳再看重他，也“庇護”不了，依規處置的話，甚至會比部裡處分得更重，說不定直接把葉九送進看守所去了。
葉九確實是功臣，但法律就是法律，法律的威嚴不容冒犯。
靜江省廳的領導們有意見的是，處分葉九之前，部領導居然沒有給省裡通報一下情況，更不用說徵求意見了，直接就是一個紅頭文件發下來。
這也太不符合規矩了。
怎麼說葉九也是靜江省公安廳送到公安大學去的委培生，而且還是在職的正科級偵查員，妥妥的幹部編制。
在處分葉九之前，難道就不應該和靜江省廳打個招呼嗎？
沒這麼辦事的！可是廳裡領導抗議歸抗議，卻沒辦法改變這個結果。
處分決定已經做出，部裡分管領導簽名，白紙黑字，清清楚楚，還蓋着鮮紅的大印，想要改變部領導這個決定，那必須再次召開黨委會議才行。
縱算是靜江省政法委書記兼省公安廳長白志文親自上京去，也無濟於事。
而且就事論事，白志文也不能說部裡這個處分決定錯了。
按照葉九犯下的錯誤而言，這個處分決定壓根就不算重。
不過這一切對於葉九來說，眼下都已經不重要了，他必須專注於目前的任務，當好“臥底”！在和田啓年基本達成一致後，葉九還是經過了幾番考驗，才終於獲得“信任”。
毫無疑問，田啓年不是“大老闆”，要不要用葉九，田啓年無權拍板，舵爺纔有最終的決定權。
所以必要的“考驗”是不可免的。
只不過在葉九眼裡，這些所謂的“考驗”都有些太兒戲了，簡直就是虛應故事。
看來自己事先和王教官的推測完全正確。
對方壓根就不相信他一個曾經的“英雄警察”會因爲一個處分就突然“變節”，心甘情願爲犯罪集團效勞。
那不現實，也太小看了犯罪分子的智商。
自始至終躲在陰影中的舵爺，如果真那麼好騙的話，以王爲的本事，怎可能耗費了一年多的時間和精力，都沒辦法把他揪出來？
那是一個比狐狸更狡猾的罪犯！只不過這一次，哪怕他明明知道葉九是個誘餌，也只能吞下去。
因爲他這次要進的這批貨，數量實在太大了，大到連舵爺都捨不得“割肉”，只能冒險，火中取粟。
不過，對於自詡睿智過人的罪犯而言，和警察鬥智鬥勇，不也是一種“樂趣”嗎？
至少董先生就是這麼想的。
“董先生，這麼做合適嗎？”
在確認葉九已經前往通遠之後，老何略有些擔憂。
這是在邊城的某家酒店。
縱算是王爲也意想不到，他的對手，竟然敢在這個時候，深入天南，而且就住在邊城。
董先生依舊還是衣冠楚楚，身上衣服的料子都是最上等的，剪裁做工也是最上等的手藝——很早以前，董先生就只穿定製的衣服了。
合身，舒適，又有品味。
其實董先生這種做派，就算在領風氣之先的京師之地，也算是比較騷包的了，比較引人矚目，可他偏偏就是不改，警察居然就是找不到他。
或者說，警察壓根就沒想到，他就是舵爺。
董先生一貫堅持：最好的僞裝不是“泯然衆人”，而是身份和地位。
你地位越高，身份越尊貴，別人就越不會懷疑你。
要不然，你哪怕裝成個鱉，躲在高山深海之中，警察還是能把你找出來。
因爲誰都想不到他就是舵爺，所以他就是安全的。
但這一次，董先生也不得不冒險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董先生抽着煙，不徐不疾地說道，臉上笑容依舊。
“這個葉九，明顯是個誘餌啊。”
老何蹙眉說道。
實話說，此番北上，老何唯一的目的就是殺了葉九。
董先生的安危，並不放在他的心上。
但到了首都之後，董先生對他確實非常非常的客氣，老何是個講規矩的人，要不也不會跟文德禮幾十年，始終如一，初衷不改。
在江湖上混，最重要的就是夠義氣。
既然董先生對他不錯，他自然也不願意看着董先生吃虧。
在他看來，董先生完全是在豪賭，這一次不栽跟斗就算了，一旦失手，那就是萬丈深淵，永世不得翻身。
“我知道。”
董先生一笑，毫不在意。
“不管是葉九，還是王爲，都是很驕傲的人。
因爲他們確實有真本事。
但同樣，他們也有弱點——越是自信的人，越是容易驕傲過頭，自然就容易犯錯誤。”
何先生沉聲說道：“我看不出來，他們哪裡犯了錯誤？”
正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老何自始至終都認定葉九是在演戲，並且演技相當一般，堪稱“拙劣”，好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推銷”自己。
這樣的把戲，居然也想騙過誰？
董先生笑道：“他們犯的錯誤，就是不應該太自信。
爲了找到我，王爲也是拼老命了，甚至不惜把葉九的性命都搭進去——至少在找到我之前，葉九不敢翻臉，他必須老老實實地幫我把這批貨送到地頭。”
“然後呢？”
老何的眉頭依舊蹙着。
“難道這麼大的一批貨，董先生沒打算親自去接？”
一旦你親自去接了，難道王爲和葉九還能見不到你嗎？
董先生笑了笑，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不還有何先生你嗎？”
老何淡然說道：“對不起，董先生，不管是王爲，還是葉九，我只能對付一個。”
還有一句話，老何沒說。
這天底下，就不可能有人能同時對付得了王爲和葉九。
“放心，你只要對付一個就行了。
其他人，我自有安排，到時候保證他們不會來妨礙你。”
稍頃，董先生又徐徐加上一句。
“我答應過你，葉九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