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邦?”
這個答案實在太出乎老廣的意外了,差點叫出聲來。
所幸余文廣也是多年的老警察了,自控能力相當強,到底還是沒叫出來,不過他震驚的神情還是將其他兩位隊友都吸引過來了。
“噓——”
“小聲點!”
曹承連忙壓低了聲音,說道,有點嗔怪地瞪了余文廣一眼。
儘管夜總會相當嘈雜,也還得防隔牆有耳。
“狗熊他們怎麼聯繫上桑邦的?”
余文廣壓低聲音,急急問道。
另外兩名隊友聽到桑邦的名字,也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說起來,桑邦在邊城緝毒警察之中算得是“大名鼎鼎”了。儘管在境外,桑邦還談不上是多了不得的大勢力,僅僅只是一個小型販毒團伙的頭子。這樣的身份,原本壓根就不至於引起老廣等緝毒警察的震驚。關鍵這傢伙有命案在身。
三年前,桑邦曾在邊城遭遇過緝毒警察的抓捕,結果不但沒抓住,反倒被他殺傷了一名協助抓捕的派出所聯防隊員,那名聯防隊員最終傷重不治。
而桑邦成功逃脫。
儘管傷重不治的不是正式的緝毒民警,但這筆賬,西城分局的緝毒警察們,都牢牢記着呢。
實在那次抓捕有夠憋屈的。
可以說是“臨時起意”。
得到有毒販即將在市區交易的情報後,因爲時間太過緊急,當時西城分局禁毒大隊來不及調集更多的人手,就帶了幾個在家的隊員,會同派出所的幾個同志,急匆匆趕去抓捕。
結果因爲準備不夠充分,非但沒有抓到桑邦,還犧牲了一名隊友。
最終也只抓到了幾名無足輕重的馬仔,交易雙方的重要人物,全都逃之夭夭了。
這件事,成爲西城分局禁毒大隊永遠的“污點”,雖然事後並沒有受到領導太過嚴厲的批評和責任追究,但隊員們都很“自覺”,三年來,絕口不提“桑邦”這個名字。
這次抓捕,是西城分局禁毒大隊的恥辱。
現在,曹承卻告訴他們,桑邦又出現了!
這混蛋還真敢回來?
老實說,余文廣和其他兩位一中隊隊員,都不是很相信這個消息。
他難道不明白,這邊有十幾名緝毒警察,一直都憋着一口氣等着抓他嗎?
或許說,這小子膽大包天,壓根就不怕?
“這個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曹承輕輕搖頭。
“不過我的線人說,狗熊確確實實聯繫上了桑邦,準備直接從桑邦那裡進貨。”
“可是,狗熊他們不是已經在閆紅偉那裡拿貨了嗎?”
老廣雙眉緊蹙,腦子高度運轉起來。
曹承冷笑一聲,說道:“他們嫌閆紅偉那裡要價太高了,而且還有附加條件。”
“什麼附加條件?”
另一名隊員問道。
幾個人擠在一張沙發上,手裡都端着啤酒瓶,看上去似乎正在竊竊私語,如果不是靠近來聽的話,自然誰都不知道,他們正在探討案情。
這也算是藝高人膽大吧。
在場四名緝毒警察,就沒一個是新兵蛋子,最年輕的一位,都已經幹了三年的緝毒工作,稱得上是經驗豐富了。談話的同時,始終都對周圍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一旦有人靠近,立即就會被察覺。
“就是一切都要聽閆紅偉的安排。閆紅偉讓他們幹什麼,他們就得幹什麼。”
“閆紅偉這是要擴大隊伍了?”
“這是當然了。閆紅偉財大氣粗,人多勢衆,背後又有人撐腰,狗熊他們這種級別的小混混,根本就沒資格跟他談條件。”
“嘿嘿,這麼說,狗熊那幾個傢伙,膽子還真不小!”
老廣也冷笑了一聲,說道。
要是讓閆紅偉知道他們揹着他在跟桑邦聯繫,下場可不太妙。閆紅偉絕不是那種寬宏大量,可以容忍別人背叛自己的人。
尤其是這幾個傢伙,手裡還控制着幾條街區的毒品生意,在閆紅偉眼裡,不大不小也算塊肥肉。現在他們想要另起爐竈單幹,就意味着不但到口的這塊肥肉會飛掉,還會崛起一個潛在的競爭對手。
狗熊這幾個傢伙,羽翼未豐就敢另起爐竈,等他們拿到了更加便宜的貨源,還不得上天?
“敢幹這種事情的,有幾個膽子小的?”
曹承冷笑着反問道。
狗熊這些人,本來眼裡就只有錢。更何況他們在西城,閆紅偉的老巢卻在東城,他們手下也有一二十個弟兄呢,誰怕誰啊?
“我纔不管特麼的他們狗咬狗的事,只要桑邦那混蛋真敢來,老子就抓他!”
另外一名隊員小金恨恨地說道。
三年前,抓捕桑邦的隊員,小金正是其中之一。他親眼看到桑邦捅傷了那名聯防隊員,這一幕,時不時會浮現在他的眼前。
“曹隊,要不要馬上通知隊裡,請求支援?”
老廣看了看那邊狂呼酣飲的幾個毒販,低聲說道。
除了幾個陪酒女不算,那邊單單是年輕男子,就有五個。待會桑邦要是過來的話,應該也會帶跟班吧,多了不說,一兩個總是會有的。
桑邦不大不小也算是小有名氣的毒梟,以前在邊城又有過命案,不可能孤身一個人跑來跑去。
這幫毒梟,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邊,膽子大歸膽子大,卻不代表着他們真的會很莽撞很衝動,相對來說,每個能打出一定名氣的毒梟,行事都還是比較謹慎的。
不謹慎的早就死得硬邦邦的了。
他們這邊是四個警察,對手則最少會有七個成年男子,也許更多,幾乎要一對二。而且在這種環境之中,他們雖然隨身帶着手槍,卻不敢隨便使用。
警用槍械的使用,是有嚴格規定的。
相反,如果毒販要是有槍的話,卻絕沒有任何顧忌,隨時都有可能掏出槍來一陣亂射。
一般來說,在這種情況下,是不許輕舉妄動的。
不要說眼下只有他們四個人,就算有四十個警察在,能不在這裡動手,就儘量不在這裡動手。夜總會實在不是理想的抓捕地點,太容易誤傷到無辜羣衆了。
但無論如何,請求支援是正確的選擇,也是“標準流程”。
別的不說,至少禁毒大隊應該全員趕到,確保形成人數上的優勢。至於要不要實行抓捕,在何處抓捕,要等到支援力量到位之後再說。
不過那時候,做主的就不是曹承了,而是王爲。
如果局裡對這個情況足夠重視,來了更高的領導,那就是職務最高的領導擔任現場指揮。
總之跟曹承關係不大了。
“沒必要!”
曹承一揮手,很乾脆地說道。
“曹隊?”
老廣有點生氣了,聲音雖然還是壓得很低,語氣卻十分嚴厲。
這可不是你耍性子的時候。
不管你對王爲有多不服氣,案子就是案子,豈能意氣用事,跟你的私人情緒混爲一談?
單憑他們四個,待會不要說抓住桑邦,搞不好情況還會跟三年前一樣反轉,不但抓不到犯罪嫌疑人,還有可能把自己人再搭進去。
面對着一羣手上沾着命案的毒販,你難道還指望一聲大喝就嚇住他們?
“老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太狹隘了。我覺得暫時沒必要叫支援,是因爲我不能肯定今晚上桑邦會不會來。線人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要是我們把情況報上去,待會局領導親自帶一大幫人趕過來,結果桑邦卻根本就不露頭,這個洋相可就出大了!”
曹承哼哼着說道。
老廣不由一愣。
曹承這個說法,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啊。真要是這樣的話,倒確實不大合適大張旗鼓,等把局領導都驚動了,結果發現是“虛驚一場”,叫曹承的面子往哪擱?
已經有人在私下裡譏笑他跟王爲叫板是有點不自量力了。
曹承又是那麼好面子的人!
“那最起碼,我們應該通知大隊一聲吧?”
老廣遲疑着說道,語氣已經開始動搖,不像剛纔那麼堅決了。
其實老廣是想直接說向王大彙報一聲的,話到嘴邊又改了口,那樣說實在太刺激曹承了。
不妥!
局領導不必驚動,支援力量還是要叫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線報準確,桑邦真的來了,再讓他在西城禁毒大隊隊員們的眼皮子底下跑掉,這個洋相一樣的出得很大。
那就不僅僅是曹承一個人出洋相,最起碼是整個禁毒一中隊丟臉,他們三個都要跟着承受同志們責備的目光。
曹承冷哼了一聲,不說話。
向誰彙報都可以,就是不能向王爲彙報。
如果和平在家,曹承或許不會這麼板着。現在大隊負責的是王爲,曹承還真抹不下這個面子。
再說了,這個線索是他曹承得到的,他已經跟了好幾天,好不容易看到點希望,就這樣把“活捉桑邦”的功勞拱手讓給王爲,無論如何,曹承都不甘心。
“曹隊!”
老廣又生氣了。
一中隊總共四個人,就他資格最老,和曹承關係最好,這當兒他必須據理力爭。
這不但是爲他自己的安全着想,也是爲了曹承好。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鬧意氣!
曹承也板着臉,稍頃,才低聲說道:“再看一下,要是確定桑邦來了,馬上就請求支援!”
“反正,他應該也不會剛來就走,怎麼也要在這裡待一會……”
略頓了頓,曹承又加上一句解釋。
看得出來,這是他能做出來的最大“讓步”了。
“那……好吧!”
余文廣猶豫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看得出來,對曹承這個決定,他仍然是持保留意見的,但不管怎麼說,曹承纔是一中隊的隊長,余文廣還是要儘量維護他的威信。
他終究是曹承的鐵哥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