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爲點點頭,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不知道最好……”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下來。
稍頃,米蘭又嫣然一笑,說道:“他很多事情,都不讓我知道的,更不讓我插手。所以……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呢,忽然請我吃宵夜,是什麼原因?怎麼一下子對我那麼好了?”
“美女,請你吃個宵夜就是對你好啊?那我要是請你吃海鮮大餐,那是不是對你更好啊?”
王爲還沒回答呢,冷不防旁邊鑽出一個人來,嘻嘻哈哈,油腔滑調地插話說道。
這傢伙穿着短袖花襯衣,領口兩顆釦子解開,頭上還打着髮蠟,天氣熱,這麼一湊過來,那種劣質髮蠟的氣息混合着汗臭味,撲面而來,差點把米總薰得背過去。
米蘭不禁花容失色。
王爲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一巴掌就呼了過去。
“啪!”
花襯衣臉上不輕不重的着了一下,頓時就被打得一個愣怔。
“三狗子,眼睛瞎了?連老子的朋友你也敢開口?”
王爲低低呵斥了一聲。
花襯衣這纔看明白,原來陪美女坐着的,居然是王所,頓時嚇得屁滾尿流,差點一跤坐倒在地,捂着臉,不住地向王爲點頭哈腰,一疊聲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王所,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老人家在這,瞎了我的眼……對不起對不起……你看啊,都怪這光線太暗了,我沒看清楚啊……多多原諒多多原諒……”
王爲有點哭笑不得,估計這傢伙滿眼色色,兩隻眼睛裡只有美女,哪裡還容得下別人?
“我說三狗子,你這臭毛病就不能改改?遲早有一天,你要死在女人手裡!”
王爲忍不住罵道。
這還真不是開玩笑,在另一個時空,三狗子確確實實就是死在女人手裡的,因爲纏夾不清的男女關係,和人爭風吃醋,最終被人砍成重傷,不治身亡。
不過那是十幾年以後的事情了,就算王爲現在提醒他,那也是絕對沒有半點作用的。
哪怕明天三狗子就要被情敵砍死了,你今天警告他,他也絕不相信。
所謂“不見棺材不掉淚”,就是這麼來的。
“是是,嘿嘿,王所,真沒看清是你老人家,我要是看清了,再給我一個膽子,也不敢亂說話啊,你說是不是?”
三狗子除了好色,平時還有點小偷小摸,被請到派出所做客是家常便飯,和王所倒算得是老熟人了。不過三狗子還不知道,王所其實已經調到分局禁毒大隊去了。
反正對三狗子來說,不管是王所還是王大隊,都是他絕對招惹不起的。
“滾蛋!”
王爲不耐煩,連連揮手。
“有多遠滾多遠,別讓老子再看見你!”
說起來,今兒個王大隊心情很不錯,不輕不重地呼三狗子一巴掌也就算了,要是擱在王大隊心情不佳的時候,三狗子這就是自找麻煩。
“是是,好的好的……”
三狗子如蒙大赫,忙不迭地給王所鞠躬,又給美女深深鞠了一躬,連滾帶爬的跑了。
惹來一陣鬨堂大笑。
老工業區廣場離紅玉派出所並不太遠,王爲在紅玉所工作一年多,周邊不少人都認識他,眼見得三狗子吃癟,一個個都很開心快活。
米蘭瞅着有趣,微笑說道:“王所,你這可不是正常的執法方式啊。”
王爲笑道:“對這種小流氓,跟他們講道理有個屁用。”
還得是王所的方法才管用。
在基層工作,你要是一本正經,凡事都按照規定來,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發現,周圍沒有一個朋友了。
“你是不是也打算拿這種方式去對付德勇?”
米蘭忽然壓低了聲音說道。
實話說,她雖然並不懷疑王爲的本事,但對王爲到底要用怎樣的辦法才能名正言順把德勇抓起來,還是很好奇的。
德勇不是普通吃瓜羣衆,不是你想抓就抓,抓錯了一句道歉就完事的。尤其在這風口浪尖上,更不能授人以柄。
哪怕行差踏錯一步都有可能造成極大的麻煩。
也就是說,抓德勇,必須名正言順,堂皇正大,不能有一點歪門邪道,更不能搞“欲加之罪”那一套。某種意義上來說,對方甚至等着王爲來“欲加之罪”。
米蘭知道王爲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她只是好奇。
王爲輕輕一笑,說道:“如果是別人,我還真不敢這麼說,德勇嘛……嘿嘿,其實我們做警察的,抓的都是壞人。他要是自己不犯事,不要說我,就算是省廳廳長,甚至部長都拿他沒轍。”
“他會犯什麼事?”
米蘭更好奇了。
“德勇那個人,我聽人說起過,據說是個土匪一樣的人,爲人很蠻橫,但要說違法犯罪,應該不會吧?尤其是這段時間,他應該更加謹慎一些。”
王爲不是說了三天之內要抓他麼,他不得謹慎點?
王爲豎起食指,在面前輕輕搖了一下,笑着說道:“不會的,別人也許會,他肯定不會。你不瞭解這個人,他的囂張是發自骨子裡頭的。而且,他完全不相信我的話,我不都已經被停職了嘛。一個停職的警察去抓人,不管什麼理由,首先自己就違法了。也許他們就在等這個機會。”
米蘭好看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但時間不長,只略一沉思,米蘭的眉頭就漸漸舒展開來,一抹笑容綻顯在嘴角。
“你是停職了,可是,其他人沒有啊……”
“對了。”
王爲哈哈一笑,朝米蘭豎起了大拇指。
這個女人實在是聰明,至少比德勇聰明得太多了。德勇的腦袋瓜子要是像米蘭一樣轉得快,王爲還真不敢給他來什麼“三天之約”。
“可是,抓他的理由是什麼呢?”
王爲笑而不語。
“你快說嘛,人家都急死了……”
米蘭忽然大發嬌嗔。
這一刻的米蘭,一點不像是大公司的財務總監,神態語氣十足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王爲笑着說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告訴你一個秘密,德勇離婚了。”
“啊?”
米蘭莫名其妙。
德勇離婚了,跟他們眼下正在談論的這個事,有關係嗎?
“你別跟我東拉西扯,說重點好吧!”
米蘭益發嗔怒。
王爲笑道:“重點就是,德大隊雖然兩年前就離婚了,但他這兩年的私生活,卻多彩多姿,比沒離婚前還要精彩。”
“這麼說,你明白一點了嗎?姐姐!”
米蘭頓時就瞪了他一眼,隨即兩朵淡淡的紅暈,飛上了她俏麗的臉頰。
這傢伙在她面前,越來越油嘴滑舌,越來越沒個正形了。
不過米蘭的嬌羞也只是一閃即逝,注意力牢牢被吸引住了,蹙眉說道:“你是說,定他個流氓罪?”
王爲就笑,說道:“姐姐,已經沒有流氓罪了。今年修訂的新刑法,流氓罪取消了。這就是個‘口袋罪’,什麼亂七八糟的都可以往裡裝,量刑的時候,隨意性太大,刑罰幅度過寬。”
“啊?那現在已經沒有流氓罪了?街面上那些流氓混混,怎麼治他們?”
王爲笑道:“治他們的辦法多了去了。流氓罪雖然取消,卻不代表着流氓行爲是合法的。這麼說吧,流氓罪其實是被分解了,比如說強制猥褻侮辱婦女罪,猥褻兒童罪,聚衆淫亂罪,聚衆鬥毆罪,尋釁滋事罪什麼的,其實都是以前流氓罪定罪的範疇。咱們不過是細分了這些罪名。”
米蘭的雙眉蹙得更緊了,想了想,說道:“那你到底想要定他個什麼罪?好像,你剛纔說的這些罪名,跟你說的那些個情況,沒一個對得上號啊……嗯,聚衆淫亂罪?”
貌似只有這個罪名,還勉強拉得上一點關係。
德勇到底是個國家幹部,強制猥褻侮辱婦女罪,猥褻兒童罪這種事情,應該還幹不出來吧?真要是有這種行爲,老早就被處理了,也等不到今天啊。
或者說,他關係足夠硬,以前雖然犯了這些事,卻被強壓下去了。
現在王爲想要給他翻一翻舊賬?
王爲好像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不由笑着擺擺手,說道:“姐姐,想哪裡去了?我不至於那麼low,翻他的舊賬。還是那句話,咱們要抓他,就得讓他口服心服。”
“哎呀,人家猜不到嘛!”
米蘭徹底怒了,氣呼呼地鼓起小嘴,等着對面的王爲。
“你快說,到底是怎麼搞的。賣什麼關子啊!”
“顯得人家好笨,你好聰明是不是?”
也就在王爲面前,米總纔會偶爾露出這種小兒女的形態。在其他人面前,米總永遠都是高高在上,冷豔逼人的貴族範。
說起來,這傢伙都在自己身上的很多地方畫過小烏龜了,在他面前端着完全沒必要。
王爲笑笑,正準備開口,手機忽然急促地震響起來。
王爲連忙按下接聽鍵。
“嗯,是我……鬧起來了?哈哈,好,好,我馬上過去。就是那個地方吧?嗯嗯,我知道地點,我這就過去……注意控制現場,別讓那傢伙抽冷子跑了。”
“放心,他跑不了。他敢跑,看我怎麼收拾他!”
電話那邊,傳來張方張三哥得意洋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