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王爲搗亂,怎麼修理他,倒也頗費思量。
“切,這麼個不入流的小警察,堂堂一市之長,竟然拿他沒辦法?”
徐佳麗很不以爲然地說道。
這已經是在舒寶元自己家裡。
舒寶元在邊城有好幾個家,其中一個家,自然是鄉下的老家,不過就是個名義罷了,舒寶元如今在城裡幹大事業,也不可能回到鄉下老家去住。第二個家,是在錦繡莊園買的一個豪華套間。原本舒寶元是想要買一棟別墅,頂好是最豪華,位置最好的一號別墅,但錦繡莊園是邊城最高檔次的住宅小區,獨棟別墅就是八座,不要說一號別墅,就算位置最偏的八號別墅,也早已名花有主,跟舒大老闆一點不搭界。最後舒寶元只好委委屈屈地搞了個公寓套間。
然而這也只是名義上的家。
用來表明舒寶元身份地位的。
一個月裡頭,也不知有幾天舒寶元是住在錦繡莊園的。
舒大老闆真正的家,就安在寶元大廈裡頭。在這棟大廈的五樓,專門裝修一個三室一廳的套間,作爲舒總和徐總工作閒暇時的休息室。但各種傢俱設施,一應俱全,就是個公寓房。
平日裡,舒寶元和徐佳麗就住在這裡。
現在已經是深夜,四周都已經安靜下來。
九七年那會,邊城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夜生活,也無法稱之爲不夜城,縱算是最熱鬧的宣仁大街這一塊,到了夜間十一點之後,除了少數的夜宵店鋪,大多數店鋪也都打烊歇業了,變得很是清淨。
寶元商貿集團租用的這棟大樓,是寫字樓,並沒有其他住宅,舒老闆和徐總是唯一住在這棟大樓裡的一家人,當然,一樓還有保安,保安是二十四小時執勤的。
那個侯五一,雖然是個混混出身,倒是相當的恪盡職守,把整棟大樓的安保工作搞得井井有條,不要說舒寶元,就是一貫挑剔的徐佳麗,也表示滿意。
財會室那邊,晚上也有人值班。
通常晚上住在財會室的就是財務副經理殷長斌。
老殷也算是盡忠職守了。
舒寶元和徐佳麗都不知道的是,殷長斌自願長時間在財會室值夜班,其實是爲了躲避家裡妻子的耳目,方便和人幽會。
他幽會的對象,自然就是“小玉兒”了。
這段時間,何小翠成了寶元商貿大廈的常客,經常在殷長斌的財會室過夜。爲了討得“玉兒妹妹”的歡心,殷長斌想盡一切辦法搞錢。
公司的公款,自然是最好下手的。
舒寶元和徐佳麗都比較信任他,更關鍵的是——公司錢多啊!
每天過手那麼多錢,殷長斌隨便截留一點,也無人察覺,簡直就是神不知鬼不覺啊。果然哄得“玉兒妹妹”眉花眼笑,在牀上伺候得那個舒服啊,他都不想下去了。
不過玉兒妹妹也提醒過他,別人的錢終究是別人的錢,現在無人察覺,不代表着永遠都沒人察覺,萬一被老闆知道了,要坐牢的。
“坐牢?”
殷長斌嘿嘿一笑,露出一絲極其不屑的冷笑。
“你還以爲他們做的是什麼合法生意呢?到時候他們不說我也就算了,真敢跟我計較,到底誰去坐牢,那還不知道呢!”
殷經理雖然這麼說,小玉兒姑娘還是不能徹底放心,讓他一定要將把柄捏在自己手裡,要早作準備,千萬不能事到臨頭,搞得手忙腳亂。
殷長斌深以爲然,所以這些日子,在財會室值班的同時,將那些“把柄”都一頁頁地複印下來,交到了小玉兒手裡,讓小玉兒幫他好好收藏起來,有朝一日,可以當作護身符。
應該說,殷長斌這個安排也算是有道理。這種機密的東西,自然不能存放在公司,也不能帶回殷長斌自己家裡去,自家那個黃臉婆,可不配跟自己共享這樣重大的秘密。從公司搞的那些錢,也沒有一分是花在黃臉婆身上的。
小玉兒纔是最靠得住的人。
殷長斌也是藉此向小玉兒表明自己的心意:我對你纔是真心誠意的。
這個光榮而艱鉅的任務,小玉兒也是難以承擔的。
那誰才能承擔得起來呢?
當然是王大隊了!
殷長斌交給小玉兒的這些資料,一轉手間,小玉兒就交到了王大隊手裡。
這是何小翠的一點小見識。
照理,這個任務是米蘭給她“安排”的,從殷長斌那裡得到的資料,應該交給米蘭,至於米蘭要不要交給王爲,由米蘭自己決定。
但何小翠纔不管這些所謂規矩呢。
她就認王爲。
如果不是因爲事情涉及到王爲,何小翠纔不蹚這趟渾水呢。
米蘭和她可沒什麼交情。
當初給她“佈置任務”時,王爲不好親自出面,何小翠能夠理解,畢竟他是警察,不能公然搞這些“歪門邪道”,必須假手於人。現在接收情報,那就沒必要經過“中轉”了,直接交給王爲就好。
何小翠本來就是王爲的線人。
所以殷長斌做夢都想不到,他把警察的線人請到了自己的牀上,而他交給小玉兒妹妹的那些關鍵時刻討價還價的資料,轉眼就到了警察同志的手裡。
當然,何小翠這麼大搖大擺,公然進出寶元大廈,跟殷長斌雙宿雙飛,肯定瞞不過保安的眼睛。
平時寶元大廈的關防還是很嚴密的,六猴子的保安隊長當得像模像樣。
唯獨對何小翠,六猴子和他的保安員們,都視而不見,好像集體得了失明症。
在殷長斌想來,這自然是由於他跟六猴子的交情。
至於張方樑宇在暗中冷笑不止,殷經理就一無所知了。
所有這一切,這棟大樓眼下的真正主人,也是一無所知。舒寶元和徐佳麗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寶元大廈的一舉一動,早已在王爲的全稱監控之中。
套用一句爛俗的話: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獵人!
何況這個獵人的“狡猾”,在整個邊城公安系統都是出了名的。
完全矇在鼓裡的舒寶元和徐佳麗,還穿着睡袍,斜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用一種極其輕蔑的語氣,談論着那個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跟市長作對的小警察。
舒寶元的神情看上去,沒有徐佳麗那麼輕鬆,伸手撫摸着自己的“地中海”腦袋瓜,蹙眉說道:“市長也不好下手啊……據說那小子已經停職了。”
“那直接把他開除算了。一個小警察,聞市長不會開除不了吧?這裡又不是香港,有那麼多規矩捆住手腳,市長的權力比行政長官還大。”
徐佳麗對內地場面上的情況瞭解得畢竟不如舒寶元那麼透徹,有點想當然了。
舒寶元苦笑着搖了搖頭,端起面前茶几上的高腳杯喝了一點紅酒,長長吐了口氣,說道:“停職可以,開除的話,那還是不能隨便搞的,有些規矩,市長也不好完全破壞。而且,那小子就是個刺頭,哪怕真把他開除了,他也一樣會跟咱們作對。搞一些搗亂分子來打標語,喊口號,又不一定非得是警察才能出面去組織,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的。”
徐佳麗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她也知道舒寶元說的是實情,但想着自己億萬身家,又有一市之長全力支持,竟然奈何不得一個二十來歲,剛剛從學校畢業沒多久的小警察,徐總簡直就是氣不打一處來。
不過,徐佳麗到底曾經是幹過“商業間諜”的,腦子活得很,眼珠子轉了幾轉,雙眉倏忽間往上一挑,似有所悟。
“怎麼,想到什麼好辦法了?”
對徐佳麗的習慣,舒寶元也算是瞭如指掌了,每每徐佳麗露出這樣的神情,就表明她心中有所得了,不由笑着問了一句,帶着幾分好奇之意。
“哼,是不是好辦法,現在還不好說。我就在想,既然我們壓不住他,何不換個思路思考一下?”
“換個思路?”
“對。不是有句俗話叫又打又拉嗎?對這種刺頭,既然打不下去,難道我們不應該考慮拉他一把?萬一拉過來了呢?豈不是變成了自己人?”
徐佳麗沉吟着說道。
舒寶元嘿嘿一笑,臉上神態極其不屑:“你讓我給他好處?送錢給他?他算個什麼東西,值得我給他送錢送好處?”
真是的,舒大老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值錢了?
徐佳麗瞥他一眼,哼了一聲,說道:“你現在怎麼越來越傻了?誰說我們要送錢送好處給他了?就算我們要拉攏他,也不是直接送錢送好處啊。我們主動去拉攏他,他肯定會翹起來的。只有讓他主動來求我們,到時候我們再給他點甜頭,自然就把他收服了。”
“哦?這麼好?”
舒寶元頓時來了興趣,從沙發上坐直了身子,盯着徐佳麗,目光炯炯。
倒要看看這個“女諸葛”,能有何妙計。
“簡單啊,你不是說他爸爸是做生意的嗎?正是因爲有個做生意的老子,家裡吃穿不愁,那小子才那麼硬氣,咱們要是把他老爸的生意給搞垮呢?”
徐佳麗斜乜着舒寶元,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把他老爸的生意搞垮?”
舒寶元雙眉微蹙,顯然正在認真思考這個可能性。
“對啊。聞市長不能把他的警察直接開除了,但要搞垮他老爸的生意,難度不大吧?他堂堂一市之長,連這點事都辦不到?”
“只要搞垮了他爸的生意,甚至都不用真的搞垮,只要搞一搞,那小子就知道厲害了。”
舒寶元就笑了,笑得兩隻小眼睛都眯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