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很快就結束了。
王所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
其他人以爲他在思考行動計劃,實際是在打電話。
第一個電話,打給了老爺子。
現在是下午,按照慣例,老爺子這個時間段應該在家。離休之後,老爺子還擔任着幾個非官方的職務,偶爾需要出席些半官方化的活動。
電話一撥就通,老爺子的秘書接的電話。
按規定,老爺子這種級別的領導幹部離退休之後,一樣會配專職秘書和小車,直到逝世。當然,通常被分配來給老領導當秘書的,都是不那麼得志的普通機關工作人員。
畢竟老領導已經不在位,秘書人員的待遇,相應也就不高,許多好處都沒有的。
王爲猜得沒錯,老爺子果然在家。
“喂——”
電話那邊,傳來老爺子沉穩的聲音。
“爺爺,我遇到麻煩了。”
王爲直截了當地說道,語氣倒還平靜。
“嗯。”
著名的王老虎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縱算電話對面是一年難得見兩次面的孫子,也依舊是那麼惜言如金。
王爲也不廢話,直接把案子給老爺子簡單彙報了一下。
“爺爺,我需要幫助。”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老爺子隨即說道:“我給部裡領導打個電話,要部裡出面協調一下,讓山越省廳出面救人。”
王爲笑了笑,說道:“那倒不必這麼興師動衆。”
“嗯,那你有什麼計劃?”
對王爲這個話,老爺子似乎並不如何意外。
王爲說道:“人我能救出來,那混帳東西我也能抓起來,這些都是小問題,刑警的本職工作。關鍵後續的麻煩我處理不了,畢竟這是在人家的地頭上。”
跨省行動,抓人其實是最不重要的環節。
王爲從來沒有爲犯罪分子頭痛過,在他眼裡,哪裡有什麼抓不到的犯罪分子?
只要王二哥想抓,這犯罪分子就甭想跑掉。
但人抓住了,是不是能順利地帶回天南,那就不好說了。簡家父子那麼囂張,肯定也不是毫無原因的。連本地派出所的指導員,都被他們罵得狗血淋頭。
“你放心去抓,沒問題。”
老爺子的答覆更加簡單直接,語氣是那麼的堅定,毋庸置疑。
王爲頓時就吃了定心丸。
老爺子曾經給他承諾過,無論什麼麻煩,只要王爲提出要求,他都會出面。
“謝謝爺爺。”
“嗯。”
老爺子沒有半句廢話,點點頭就結束了通話。
王爲放下電話,點起一支菸,在房間裡慢慢走過來走過去。
他們住在鳴山賓館,是目前鳴山縣城最高檔豪華的賓館了,以前的鳴山縣委招待所。
王所不省錢。
反正現在刑警中隊和禁毒中隊的經費都還算寬裕,沒必要對自己太苛刻。實在不行,王所自己填點錢都行。王所如今是闊佬,不差錢。
得到老爺子肯定的承諾後,王爲懸着的心放下了一多半,接下來,需要好好籌劃一下行動細節。
在龍山鎮,要順利抓住簡少保簡主任,準確的情報很重要。
這個情報來源,只能指望餘漢成。
一支菸抽完,王爲第二個電話打給了老餘。
“喂——”
如同王爲所料,餘漢成這會正把自己一個人關在辦公室生悶氣,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簡少保那張臭臉,總是在餘指導員面前晃來晃去,怎麼都趕不走。
所以這時候餘指導的火氣很大,語氣很衝。
“餘哥——”
王爲就笑,語氣很柔和,帶着點親近之意。
“王所?”
餘漢成顯然沒想到這時候王爲會給他打電話。
“餘哥,晚上有沒有時間?有時間的話,到鳴山這邊在坐會,我請你吃個飯,一起聊聊?”
聽上去,王爲心情很輕鬆,並沒有氣得吐老血。
“有什麼好聊的?整個龍山,就是他們姓簡的說了算。”
在王爲面前,餘漢成也不再端着,惡聲惡氣地說道。
反正自己的虛弱,早已在王爲面前暴露無遺,再藏着掖着,一點意思都沒有。
王爲笑了笑,說道:“那也不見得。你是白木人,所以心有顧忌,我是天南來的,他們老簡家勢力再大,也嚇不住我。再說了,簡金柱簡少保兩父子那麼牛逼哄哄,還不是因爲你們龍山派出所的所長姓簡。可是簡躍進不能一輩子待在龍山派出所不挪窩吧?龍山派出所的這個一把手,也不可能永遠都姓簡,也許很快就會姓餘了。”
“你什麼意思?”
餘漢成心中驚疑不定起來。顯然,王爲這番話不是隨便說說的。
“沒什麼。你要是有空就來鳴山這邊坐會,我現在住在鳴山賓館。要是沒空也沒關係,我可以去龍山找你,咱們就在龍山找個地方一起吃飯也行。”
餘漢成稍稍遲疑了一下,說道:“還是我過去吧,現在還早,有車去鳴山。”
龍山鎮是白木縣西北部最大的建制鎮,同時也是白木縣西北部的交通樞紐,不但有固定的班車通往白木縣城,也有固定的班車通往鳴山縣城。
從龍山去鳴山縣城和去白木縣城,遠近都差不多。
看得出來,餘漢成很謹慎,不願意王爲在龍山露面,萬一被所裡其他人看到,那就不好了。至少在目前,龍山派出所還是姓簡,不姓餘。
餘漢成估摸着,王爲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別看他在瀧水村,一直都保持着極好的“涵養”,餘漢成就是不信。從接觸王爲的那一刻開始,餘漢成就沒覺得王爲是那種“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性格。
從王爲眼裡,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那股蔑視一切的“邪氣”。
誰惹火他都不行!
餘漢成徑直出門,沒給任何人打招呼,包括簡躍進在內。
簡躍進沒把他當搭檔,餘漢成也就不那麼尊重一把手。
兩人矛盾很深,在龍山派出所乃至在整個白木縣局都不是什麼秘密。餘漢成也並不是一點靠山一點後臺都沒有的,否則,他敢那麼硬氣?早就被簡躍進擠走了。
當然,餘漢成的靠山和後臺,最多也只能幫他這樣扛着,想要更進一步,擠走簡躍進,把他扶上派出所所長的寶座,那還差點火候,得靠餘漢成自己爲自己創造機會。
從龍山到鳴山,自己開車很快,大半個小時就到了,坐營運中巴車,時間就拖得長了,餘漢成接到電話就出門,趕到鳴山縣城,也已經是下午四點。
交通不發達,是落後地區最典型的特點。
王爲一直都在鳴山賓館大堂等候,就他一個人,白嬌嬌,張方和小黃都沒有露面。
這讓餘漢成十分滿意。
很明顯,王爲其實是個非常謹慎的人。既然是“秘密會談”,那就參與的人越少越好。哪怕白嬌嬌,張方和小黃都是能絕對信任的人。
關鍵是,王爲信任他們,不代表着餘漢成也能無條件信任他們。
王爲直接在鳴山賓館小餐廳搞了個包廂,上了精緻的酒菜。儘管這個點吃飯還太早,但兩人誰都沒有在意,餘漢成本就不是爲了吃飯而來。不過看到桌上的酒菜,尤其是某著名品牌的國酒,餘漢成心裡還是有點感動。
不管怎麼樣,這說明王爲是真的很有心,把他老餘當成個人物。
同時,餘漢成也暗暗爲天南同行的闊綽咋舌。
區區派出所副所長出差,就敢這麼花錢,擱在他老餘身上,那是想都不要想。
誰給你報銷?
正常的差旅費,往往都要拖上幾個月才能報下來,更不用說這麼鋪張浪費的大吃大喝了。
自己掏腰包吧!
當然,餘漢成不知道,這一頓,是王爲自己請客,不報銷的。不是說所裡的經費報不起一頓酒菜錢,關鍵王爲不想開這個先例。
刑警中隊,禁毒中隊加起來林林總總近二十個人,王爲身爲領導,不能帶壞頭。否則,哪怕他們有再多的經費也不夠花。
經費不夠花也就罷了,王爲怕的是大夥正事不幹,忙着去弄錢了。
實話說,派出所如果一門心思想着弄錢,經費其實是不愁的,還能有富餘。
但這錢從哪來?
用大拇指也能想得到答案。
不少派出所,不少基層民警的聲譽,就是這麼壞掉的。
“來來,餘哥,喝酒喝酒,咱們時間充足,慢慢喝啊,不急。”
王爲端起酒杯相勸,東道主當得很地道。要說和基層民警拉攏感情,本就是王爲的強項。另一個時空的王二哥,不受領導待見,隊裡弟兄們卻幾乎個個都喜歡他,和他稱兄道弟。
這人大氣,幹什麼都不計較,而且一直是個單身漢,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怎麼在乎錢,時常請兄弟們撮一頓,遇到窮兇極惡的歹徒一點不怯場,敢往前衝,敢拼命!
這樣好的兄弟,誰能不喜歡?
可以這麼說,王爲天生就是個市井小民,越是基層的人,越是和他親近。
“嘿嘿,王所,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有什麼話,直說!”
幾杯酒下肚,餘漢成長長出了口濁氣,滿臉通紅地嚷嚷起來。
王爲就笑,想了想,說道:“餘哥,這麼說吧,我就想知道,簡躍進和簡金柱簡少保爺倆,到底有多深的牽扯?”
“我幫你逮了簡金柱和簡少保,剩下的事,你自己能不能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