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超凡者陳芸熙的心臟,看起來和普通人的沒什麼區別,一樣的大小,一樣的顏色,跳動的頻率也以每分鐘60下,和母星時代的運動員差不多少。如果,不看連接主動脈、主靜脈的儀器的話。
“它……就這樣,一千年了?”
時隔多年,芸熙呆呆的望着,覺得彷彿身在夢幻世界——她竟然親眼看到自己的心在跳動。那跳動的頻率,噗通、噗通,吸引了她的全部心神。
根本無法思考其他。
“是的,一千年過去了,‘陳芸熙’的心臟一直強有力的跳動。這是一顆強者之心,無所畏懼,強悍無比。”索安說着,穿上防護服,然後拿起一把實驗用的剪刀。
當着芸熙的面,他打開了無菌的防護罩,用剪刀刺向“陳芸熙”的心臟,動作粗糙兇猛。
注意,不是以研究者的身份,小心翼翼的用手術刀劃開心臟外膜,也不是用鑷子蘸取少量心臟細胞什麼,而是用剪刀直接刺!像極了劊子手!
芸熙下意識的反應是摸着現在的胸口,激動緊張的不行,嘴型是“不……”。
索安,你要幹什麼!
你要傷害“我”的心嗎?
不,他不知道我是“我”,以他的爲人也不可能做出這種傷害“陳芸熙”重要器官的事情。憑着一股說不出的信任,芸熙忍住了驚慌之下差點脫口而出的話。
果不其然,讓她猜對了。
索安怎麼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蠢事呢?他用剪刀的尖端刺向“陳芸熙”的心臟外膜,“刺”的動作慢動作,彷彿時間都被拉長了。
可真的碰到心臟後,動作瞬間變快了。因爲索安刺了一下又一下,像小孩子碰到心愛的玩具,滿眼都是歡喜和快樂,笑着回頭,讓芸熙靠近點看,
“看到沒?銳器如手術專用剪刀,都無法刺破最表面的外膜。”一邊說,他還一邊示意,
“現在我用力了!”
他緊緊握着剪刀,鋒利的刀口閃過一絲寒光,可隨着他的手勢,那顆真正意義上的“強者之心”,只是隨之動彈了兩下,連跳動的頻率都不曾改變。
索安收回剪刀,放下無菌防護罩,手中的剪刀輕輕一掃,把旁邊放器具的無紡布繃帶刺破了一個洞。
“這……”
芸熙無言以對。
說實話,若不是親眼所見,她都無法相信世界上有不怕剪刀的心臟。更別說,那顆心臟還是她自己的!
“這是怎麼回事?”
“因爲這是‘強者之心’啊?”
芸熙哭笑不得,強者之心不是這麼用的吧?她轉頭望望,同樣呼吸不停的肺部,還有血循環不曾停下的肝臟……
“都是這樣嗎?”
“嗯。”索安深吸一口氣,張開雙臂,“你知道星際時代科技醫療手段發展飛速,可仍舊有那麼多人對母星時代的‘醫生’充滿欽慕崇拜嗎?”
“因爲他解剖了‘陳芸熙’啊!即使一千年後代現在,我們還是無法想象,醫生到底用什麼充當解刨刀……”
索安的眼睛意外的亮閃閃,“不僅是我,科學院無數前輩都研究,可惜得不出答案。”
“沒那麼誇張吧?”
芸熙汗顏的說。
她沒辦法說,自己是親眼看到醫生解刨的,因爲她許可了啊!那時她向全世界隱瞞了自己的身體健康情況,只讓醫生負責。醫生反覆研究了毒寡婦瑟妃的毒素,判定沒辦法救治了,但活體解刨,可以保持所有器官的活性,可若她死亡了,心臟停止波動了,血液停止循環,那麼器官只能冷凍起來,當成普通屍體研究,價值差太多了!
她接受了。反正那時她的大腦幾乎控制不了身體,早就癱瘓了,也感覺不到什麼疼痛。最後,醫生才告訴她,他有個瘋狂的想法,想做個腦移植,怕她不答應,所以想出了這個主意——所有器官都取出來,她想反悔也沒機會啊!
“解刨不都一樣麼?無非是刨開肚子,取出內臟器官……”
“不,你不瞭解。”
索安立場堅定的搖頭,可不因爲眼前的芸熙就是“陳芸熙”而唯唯諾諾,屈從了。
“解刨其他人,的確,不過是解刨刀一動就完成的事情。可這是一位超凡者啊!你看!”
索安這次帶上無菌手套,打開了“陳芸熙”肺部的無菌防護罩。這一次,他沒用剪刀啊手術刀之類,直接握緊了拳頭,對着那一呼一吸的肺部重拳出擊。
沒有出十分力,也是八分。
一個星際時代的成年男子的重拳出擊,比母星時代的處在壯年的拳擊手還強大。
只見這一重拳,碰觸到肺部後。
那肺臟還在呼吸中呢,呼~收縮了一下,再一吸~氣~,砰的一下膨脹,把索安彈出去兩三步。
“這、這……”
芸熙是親眼所見啊!
但她還是不能相信!
索安輕輕笑了下,眼睛泛着異樣的光彩,彷彿一顆顆星辰墜落藍色的大海,美到發光,誘惑的說,“要不你試一試?”
什麼?
叫她陳芸熙,出拳攻擊她“陳芸熙”的肺部?
這合適嗎?
不,應該問合理嗎?
索安的美貌誘惑下,芸熙沒把持住,她也戴上手套,擺出攻擊的姿勢,像高手過招那般,先試探了一下。
拳頭碰了碰肺部,就好像普通的器官啊,柔軟,有彈性。
“別被外表欺騙了。超凡者的身體遠非常人能想象,用你最大的力量攻擊,你就能體驗到超凡者的涵義了。”
哼,芸熙心想,我比你們任何人都知道超凡者意味什麼。
但……
我真不知道超凡者的器官是什麼樣的。
心中也不知胡思亂想些什麼,她積聚起力量,重重的攻擊自己的肺部——話說肺部是處於她的胸部位置吧?
這一拳打下去,相當於她在攻擊自己的胸部?
怎麼想,都覺得神經出了問題,成了變態了呢?
可下一瞬間,拳頭傳來的反彈感,讓她徹底明白了——不帶這樣的!
高手過招,也就一瞬間的事情。
這沒有任何靈魂可言,談不上人格的區區器官,居然像個鬥士,不僅反彈了芸熙的力量,好像還生氣了似地,格外用力的一吸氣。
要知道肺部呼氣會收縮,而吸氣後體積擴張,就那麼短短呼吸而已,肺部突然體積變大,反彈之力把芸熙推出去七八步遠!
蹬蹬蹬!
要不是索安有防備,芸熙差點摔了個跟頭!
“這這……”
這若不是親自體驗過,說什麼芸熙也不能相信啊!
索安笑起來,一邊扶着芸熙,一邊道,“現在能感受到了吧?醫生在不傷害任何器官的基礎上,完整的分離每一種內臟器官,這簡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千年後的我們,只能猜測有一種輔助性的異能,能幫助醫生手法溫和的分離器官組織。”
“呃,或許吧!”
芸熙也不知道眼下是尷尬,是激動,是自豪,還是什麼感覺。對了,自豪是什麼意思?難道她讓別人解刨她,分離出器官讓後世人蔘觀,結果後世人不信邪,時不時用拳頭攻擊她的內臟,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同時代的人都作古了,骨頭都化成灰了。異能強大如法皇、雷戰,也都死的不能再死了。偏偏她卻活着。不是指她以“林恬兒”的身份活着,而是說這些內臟靠着儀器,還保持活性……
“你覺得陳芸熙如果看到今天這一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索安擺弄這些讓人看不懂的儀器,繞過肺部、心臟等重要器官,走到肝臟部分。
“她是真正的強者,是值得星際用千年銘記的偉人。你知道嗎,星際人類剛剛踏上星際,遇到很多危機,不如說食物中的毒素,找不到接觸毒素的辦法。死了很多人。”
“不會吧?難道說?”
“沒錯,他們將毒素注入‘陳芸熙’的肝臟的血液中,經過循環後,就很容易得到抗體了。超凡者身體產生的抗體,在經過研究,分析成分,最後得到普通星際人也能使用的。”
芸熙思索了一下,撇開她現在的尷尬不說,星際人類的確利用了她的遺體,做了讓全人類受益的事情。怎麼說呢,一千年前的她,應該是滿意的。
“高興不高興,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她……就算看到這一幕,大概也不會特別生氣吧。畢竟,這是她的選擇。都選擇貢獻遺體了,那麼解刨,內臟器官被分別存放,很正常吧。再說,存放在星際聯邦最重要的YC的核心部分,也找不出更受重視的地方了。”
“重視?你覺得被重視,就可以了麼?”索安忽然有點情感過度投入了,“林恬兒,你對克隆人怎麼看?”
“什麼?你是說,他們……克隆了‘陳芸熙’嗎?”
索安用“那不是理所當然”的表情看着芸熙。
芸熙渾身僵硬,再看她的心,她的肺,她的肝膽,就完全不是滋味了。
“那麼,克隆人呢?”
“算是失敗吧。我看到的文獻記載是,聯邦克隆了一百三十七人,帝國明面上克隆了二百二十八人,私下的克隆人再被克隆的,就不知道了。”
多麼可怕的數字!
那麼多克隆的自己!芸熙忍不住抱着胳膊,瑟瑟發抖的抱住自己。她願意貢獻給科學研究,但不喜歡被克隆啊!
“克隆的陳芸熙……後來怎樣?”
“應該說,妥善安置了吧。”索安開始講述屬於“克隆陳芸熙”的故事。
每一個“克隆陳芸熙”都有自己的人生。她們出生在實驗室,但她們和普通的實驗品不同。出於對超凡者陳芸熙的尊敬,也出於實驗目標的不同——克隆體的出生,是爲了驗證,星際會也能出現一個超凡者,或者至少也是個高階異能者。
可惜,帝國和聯邦,都失敗了。
完整的擁有“陳芸熙”的遺傳物質的所有克隆人,沒有一個覺醒異能的。
難道說環境不對麼?
克隆體被放在各式各樣的家庭,有的權貴,有的小福,有的貧窮,有的危險,有的安逸……沒有漏掉任何可能性。她們的人生也豐富至極,有人遭遇最美麗的邂逅,有人有最美好的親情,還有人體驗過最悽慘的背叛。
按照芸熙的理解,每個克隆體都是一個“楚門的世界”。她們的人生被設定好了,外部有無數人觀察期待着。
可惜,無論劇本寫得多麼好,每一個克隆體都很普通。沒有展現出超凡的特質,連智商都極爲平常。
每一個都是。
最後,人們只能接受,“哦,原來陳芸熙的覺醒是一個千百萬分之一的奇蹟。她本身的遺傳物質,說明就是個普通人”。
天賦驚人的晉升爲超凡者,比普通人晉升爲超凡者,容易多了。瞭解到這一點的星際人,對陳芸熙更加敬佩了!他們根本不敢想,陳芸熙在母星時代到底經歷了什麼,有多麼努力的奮鬥!
難怪驕傲如法皇,也十分敬重陳芸熙。
最後,克隆體實驗結束。每一個克隆體,像正常的星際公民,過完自己的人生後,靜靜的死去。
她們死後,器官也很普通人一樣,沒有超凡者“陳芸熙”的強大,很快就腐朽了。科學院收集了她們的血液,用以製作保存陳芸熙器官的“血循環系統”。
芸熙聽完“克隆體”的故事,久久無法釋懷。
“她們……就是一出悲劇啊。”
索安點點頭,“我並不贊成克隆,但若是沒有前人的記載,或許也我忍不住,想知道人類的今天到底有沒有可能出現超凡者?算了,不提這個,總感覺對超凡者陳芸熙是一種褻瀆。”
“不會不會。做實驗嘛,我相信陳芸熙應該……知道她做出捐獻遺體的後果。誰讓她沒事先要求,不準克隆呢?”芸熙乾巴巴的說。
“克隆就罷了,沒有做出什麼實際意義上的成果。說到斜度,你對‘陳芸熙’的生殖系統的‘子宮’怎麼看待?她的所有器官保存良好,子宮也不例外,還擁有基本功能。如果有科學家提出,讓‘陳芸熙’的子宮孕育生命,你覺得這是斜度,還是一種偉大的開創性的實驗?”
該死的!忘記這一茬!
芸熙滿心的憤怒,“這怎麼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