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覺得，自己好像是從深不見底的深海底部慢慢浮了上來，意識一點點地慢慢找回。
最開始是觸感，漸漸地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存在。
然後是聽覺，外面似乎能有一些聲音傳入耳朵，只是聽不清到底是什麼。
接着是視覺，有些光亮投入眼簾，只是眼皮特別重，沒辦法看到面前是什麼。
隨後是嗅覺，這一次比較清晰，似乎是鮮花的香氣。
至於味覺……嘴根本沒張開，自然沒有什麼味覺能夠感應得到。
這些感覺最開始極其模糊，甚至讓方墨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活着。
但漸漸的，這些感覺就慢慢清晰起來，後面恢復速度更是越來越快。
但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才終於感覺大致恢復，然後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一股力氣，使勁睜開眼皮。
刺眼的光芒透了進來，逼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好好適應了一會兒後，這才勉強看清楚面前的情形。
這顯然是一個治療艙。
不過和正德武館的治療艙相比，這個治療艙無疑要更加先進得多，光是內部空間都要大了一圈都不止。
透過治療艙，可以看到他現在身處一個空曠的房間裡，有點兒像是病房，又有點兒不像——畢竟方墨長這麼大，除了小時候母親和父親先後去世的時候，他從未進過醫院的病房，就算有點兒記憶也十分模糊。
一個身穿白大褂，一看就是醫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正站在治療艙前，盯着他，一臉好奇。
看到他醒過來，中年男子露出欣慰和有些不可名狀的笑容。
“恭喜你，方墨同學，你終於醒了。我必須向你表示敬意，你是我從醫這麼多年，所見過的病人中，生存慾望和生命力最爲頑強的一位。我想，就算是傳說中在六百年前滅絕的蟑螂只怕生命力也遠不如你，畢竟它們滅絕了，而你沒有不是嗎？”
即便覺得還是沒什麼力氣，方墨依然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這個傢伙，自己纔剛醒，就來開這麼個笑話，不覺得太冷了點兒嗎？
“好了，不開玩笑。”中年男子笑眯眯地擺了擺手，指指自己。“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京南市中心醫院修士經脈損傷專科主任醫師廖成仙。你被送到這裡來了後，我一直在時刻關注你的情況。”
方墨倒是想和個打個招呼，但是他現在全身泡在治療艙的營養液內，嘴裡還插着管子，全身被各類偵測器械固定，根本動都動不了，只能嗚嗚兩聲。
廖成仙沒有理會他的反應，衝他笑笑。
“我們一度判斷，你死定了，因爲你受到的損傷是最根基的地方受損，就算將最先進的科學手段，又或者最頂尖的修士根基補償法也基本不可能彌補，更何況你的受損情況如此嚴重。但是事實就是這麼讓人意外，你不僅沒死，還一點點地好轉，並活了下來。”
“從你的身上，讓我不得不承認，關於生命層次的研究，無論是科學側，還是修行側，迄今爲止依然沒有人能夠摸索出關於生命的本質。很多時候，我這樣的科學者，甚至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搞不好真的有神明的存在。否則，生命爲什麼會如此神奇呢？”
方墨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這位名叫廖成仙的醫生。
這像是一名醫生，甚至是一名主要科室主任醫師應該說的話嗎？
這個傢伙，簡直就是個神棍嘛……
廖成仙在那裡自嗨了一陣，這纔像是終於想起正事來的模樣，哦了一聲，向旁邊看了一眼，又向方墨笑道：“方墨同學，恭喜你，你已經徹底擺脫了生命危險，你可以出來了。”
不等方墨有什麼反應，他走到一旁，嘴裡嘀咕了一陣，似乎在念叨着什麼數據，然後聽到一陣噼裡啪啦的操作，固定在方墨身上的各種器械褪去，讓方墨恢復了自由。
隨後治療艙艙門打開，營養液褪去，露出了光禿禿的方墨。
方墨大概活動了一下身體，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況雖然很不怎麼樣，力氣也很微弱，明顯並沒有完全恢復，但基本活動卻已經不成問題。
運氣內息內視檢查了一圈後，也沒發現有什麼明顯損傷。
這個發現讓方墨也禁不住暗暗稱奇。
向卡拉瑪格發動的最後一次攻擊前，其實他已經抱着必死的決心。
蘇方注入他體內的元氣能量超出他的承受上限太多，他完全是依靠“雷格爾-R67”法陣來融合元氣能量，靠着自己從孃胎起就被那道劍氣摧殘淬鍊的肉身硬撐了一會兒。
那一劍擊出，雖然完全乾掉了卡拉瑪格，將他整個人都毀得渣都不剩，同時方墨其實自己肉身也受到了極其嚴重的摧殘，他壓根沒覺得自己有活下來的可能。
但是現在，他卻還是活下來了。
等等……
方墨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他趕緊轉頭向廖成仙問道：“廖醫生，我沒事，那蘇方呢？她現在怎麼樣？”
“蘇方？”廖成仙歪着頭想了一下。“哦，是那個和你一起送來的小姑娘對吧？當天就被她父母接走，轉送到別的地方接受治療去了。”
“轉院了？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
方墨皺了皺眉，心裡依然很擔心。
爲了對抗卡拉瑪格，那天晚上的蘇方顯然也拼了命。
在昏迷前，方墨甚至看到她的頭髮都白了。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原因，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想到這裡，方墨心中更加急躁，又向廖成仙問道：“廖醫生，我的個人終端在哪兒？能給我嗎？我要聯繫一下她。”
廖成仙用頗爲曖昧的眼神掃了方墨一眼，呵呵笑道：“怎麼？看樣子那個叫蘇方的小姑娘和你的關係很不一般啊。不過也對，如果關係一般，你們兩個也不會一起受這麼重的傷。”
“我現在不想說這些，廖醫生，我的個人終端呢？”方墨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
“哈哈，年輕人，做什麼事情都不要太急躁，因爲太急躁了通常沒有好結果。”
廖成仙說歸這麼說，卻還是示意方墨稍等，然後發出通知，讓人把方墨的私人物品拿過來。
趁着等待的空閒，廖成仙又和方墨聊了起來。
“嘿，方墨同學，想不想配合我做個研究？”
“什麼研究？”方墨皺眉。
“我對你受傷後身體發生的特殊變化非常感興趣，覺得你的身體一定擁有和普通人，也和其他修士們完全不同的特質。就是靠着這種特質，你才能在這麼驚險的情況下最終也能活下來。”
“如果能夠研究清楚這種特質，並推廣開的話，那麼一定會讓人類的生存能力大幅提高，無論在科學側的生命研究學科，還是在修行側的體魄精神相連繫統研究上，都會有新的突破。如果你願意參加，那就是對我的最大幫助，也是對全銀河系人類的最大幫助！”
方墨有些好笑地掃了他一眼。
他之所以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活下來，完全是依靠着自己肉身的特殊強韌，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是他的肉身之所以特別強韌，完全是因爲從孃胎起就存在於他體內的那道劍氣，以及後天自身針對性的修煉，再加上斯沃德留下的人體飛劍煉成。
這些條件缺少任何一條，他都是死路一條。
而想要達成這些條件中的任何一個條件，都是不可能複製的。
就算廖成仙研究清楚了，這也絕不是能夠推廣的玩意。
總不能找來一堆孕婦，對着她們肚子裡的孩子先來一發劍氣吧。
而且這些孕婦本身還得是足夠強大的修士，能夠在挨一劍的情況下，還保得住自己和順利產下胎兒。
再說了，方墨可不想把自己交給別人去當什麼研究對象。
他只是衝廖成仙搖了搖頭。
“廖醫生你想多了，只是我運氣好罷了。我沒興趣配合你做什麼研究，也沒那個時間。”
“那可不對，你……”
……
廖成仙依然不肯放棄，繼續勸說着方墨，然而方墨壓根就不搭理他，任憑他在那裡浪費脣舌。
過了一會兒，一名護士帶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不僅裝着方墨的個人終端，還裝着方墨的貼身物品，以及已經在那次戰鬥中毀得不成樣子的個人衣物。
方墨徑直拿起個人終端，試了試還能正常打開，便趕緊向蘇方發去個人通訊請求。
過了一會兒，通訊顯示被接通。
方墨心中一喜，正要說話，個人終端的虛擬屏幕忽然自動彈出，卻是對方選擇了主動視頻通話。
方墨愣了愣，選擇了同意。
然而出乎方墨的意料，出現在虛擬屏幕上的卻不是蘇方，而是一名看模樣大概三十出頭，擁有一頭金色長髮，相貌不算特別出衆，但有着典型歐美裔五官的女子。
她面無表情地看了方墨一眼。
“你是方墨？我是蘇方的媽媽，我要和你單獨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