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斯城內,
圓形的會議室內只有一張巨大的黑色三角翼長桌,少年模樣的執事長坐在三角最頂端的位置,其他執事按照各自的品階職位依次坐於兩側。
其他人則站在兩側位置身後更遠一些的地方,井然有序。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焦灼壓抑的氣息,沒有人說話,安靜空曠的會議室裡能清楚聽到每個人深深淺淺的呼吸聲,挪動身體時衣物發出的細微摩擦聲。
一衆執事的視線集中於會議桌中心,沒有人擡頭,甚至不願意挪動一下眼神。
黑色的金屬桌面,灰色的鏡面地板,透明的牆面相互映襯,執事們緊繃的臉色被映照在各處,一低頭便能看見其他人難看的臉色。
沙,沙,沙沙,
一團小火苗升起,明明的紅色光暈在黑色的桌面上灑下一片橙光,妖異的影子被拉長,明明滅滅就像是一隻緊攢着人心的手掌,叫人呼吸受困。
“火光會熄滅便會重燃,這只是自然交替的過程,諸位何必過於憂慮。”
依然沒人開口言說一句。
“擡頭。”
靜默的會議室裡執事長的聲音彷彿帶上了迴響,驚雷一般在執事們的耳邊炸開“擡起頭看清楚。”
精神力威壓如重山壓頂,會議室內所有人不敢怠慢一點,齊刷刷的擡起頭。
視線穿過透明的天花板能看見滴濺的雨珠,黑色的雨水彙集流淌順着屋頂的形狀向低處順流而下,墨黑色不斷的沖刷着天花板,就像是一張巨大的黑色幕布,即便聽不見,看着雨水不斷落下依然難以輕鬆笑對。
“清洗之後,我們將會有許多善後工作需要處理,諸位請拿出最好的狀態,好好商議如何將彼得斯城管理的更好,如何維護彼得斯城的安穩。”
執事長的話語不緊不慢,音量也不高,卻彷彿一記記重錘打在在座所有人的心上,腦海嗡嗡作響,精神力核心一陣發熱,後背卻一片冰涼冷汗滲出。
“是,執事長大人。”
“現在開始吧,有什麼需要商議的,提前做好準備。”隨着執事長的話,小火苗依然在會議桌上方明明滅滅的閃爍着幽紅光芒。
“大人,帝都懸於城市上空引起的空間亂流導致許多縫隙出現,在清洗結束後首要做的便是修補縫隙。”
“好。”
執事長掃了一眼衆人,微笑鼓勵,伸出手示意“就是如此,拿出方案,我相信你們都願意爲了彼得斯城的安穩而做出努力。”
“下一個循環日開啓時清洗便結束了,需要安排居民重啓......”
商討似乎進入了正規,關於空間裂縫,關於異星人,關於如何補救,許許多多的細節需要討論制定詳細計劃。
會議桌邊有座位的人開始了看似熱烈的討論,而站在他們身後二排三排的人卻沒有開口的資格。
有執事們的助理,會議記錄人員,最外圍則是警衛與機器人,隨着討論展開,冷清壓抑似乎少了一些。
就在氣氛逐漸正常的時候,桌面上的火光驟然熄滅,沒有再亮起,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的看向桌首坐着的執事長,緊張的繃緊了身體不知道做錯了什麼。
執事長的視線向下,閉上眼,臉上原本閒適的笑容消失。
“執事長大人?”
“有病毒侵入,這一次你們知道該怎麼做了對嗎?”
砰的一下火苗再次亮起。
火苗從桌面躥起,火舌拉長成鞭細密的小火珠連成串從會議室門躥出向下,繞過空中一個個方塊格子,直達底層。
“啊”
一聲痛呼,一個人影現形的瞬間化作一道灰黑色的灰燼在第二道火舌靠近的時候散落。
“執事長大人,這些也是異星人?”
“搜,立刻封鎖整棟樓,通知其他各個區域,全區封鎖搜查。”
隨着搜查令的下達,仿生警衛涌出。
執事長隨手一揮,一副光幕出現在會議桌前,各區監控畫面展開,經過清洗後已經消失的代表異星人的標誌再次出現,此刻再次出現,數量遠遠超出預期。
“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他們從哪兒冒出來的,爲什麼沒有觸發警報?”
“咦,這些人身上似乎佩帶着隱匿裝備,如果不是進入總部大樓恐怕一時間還不會被發現。”
“這些人與之前的異星人難倒是一夥的?”
“無論是不是,將他們清除乾淨。”執事長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一些,“下一個循環日開啓之前我不希望再有任何病毒干擾彼得斯城運轉,你們懂了嗎?”
“是,大人。”
督察委員會各個部門開始緊張運轉起來。
另一邊,剛剛成功進入督察委員會大樓的人從不同方向分別潛入。
黑影躥入,有些人進入辦公大樓後並沒有尋找出入口,或是利用裝備開路,而是直接穿牆而過。
就彷彿周邊的障礙物根本不存在,身體不過只是空氣,虛影。
這一隊人穿梭在辦公大樓之間,身體的空間虛實不斷轉換,搜查隊伍從他們身體穿過卻一無所覺,擦身而過彷彿什麼也沒看見似得。
參與搜查行動的一名調查員站定,他忽然停住了腳步,一手按在胸前,警覺的查看四周。
“你怎麼了?”
“噓”調查員示意同伴收聲,空氣流動,遊離元素涌動,能量波動,所有的一切放慢,變得無比清晰。
在這個長髮調查員示意後所有人後,兩隊仿生警衛緊急待命進入警戒狀態。
荷槍實彈的警衛蓄勢待發。
在衆人看不到的空間,一隊人就站在距離調查員不到十公分的位置,其中一個一半身體與調查員重合。
調查員捂着胸口的位置正好也處於他心臟的位置,剛剛意識到這一點,黑影心下一緊,想要動可是已經晚了。
噗哧!
調查員的手中紅光大盛,猛地戳進胸口,圍觀人目瞪口呆,驚呼“馬克,你......”
話音未落,馬可手中的紅光抽出,滿手鮮血,讓人驚異不已的是馬克並沒有受傷。
黑影倒地不起,鮮血如注將四周浸染出一灘血紅色。
“執事長大人給的手套果然好用。”
“你看見了什麼?”另一名調查員上前,看到了一名倒在地上鮮血如注的人。
“可不止這一個。”話音未落他人已經飛竄而出。
而此時其他的黑影從屏息等待狀態改變立刻開啓加速跑。
“立刻分散”
“他看不見我們,不要戀戰,以任務爲先。”
得到指令後所有黑影向四周散開。
能感知到這些跨越兩個空間之間的人並不多,馬克分身乏術,只能選擇專攻一處,一一清理“你們一個也別想跑掉,做病毒就要有被清除的心理準備。”
作爲執事長一手培養提拔的調查員,執事長說這些人是病毒那便是病毒,沒有任何猶疑的空間。
一個,兩個,三個,左手拿出紙巾擦了擦鮮血淋淋的右手,已經解決了三個,可是馬克知道病毒可不只有這些。
馬克只負責滅殺病毒,後續清理工作自然有其他人來處理。
從一樓追到十八層方塊,這些病毒的入侵速度極快,單靠馬克一個人根本來不及處理。
另一邊從帝都星趕來的人情況也不好,雖然知道行動危險,可剛進入總部大樓還沒能接近任務目標居然就折損了幾名重要成員。
沒有猶豫,沒有停頓,行動依然在繼續,各司其職,每一個進入總部大樓的人都肩負着不同的任務。
這些訓練有素的人即使看着同伴死在面前也不會有絲毫動搖。
在另一棟大樓裡,一間普通民居中,一家人瑟縮的坐在沙發上。
一頭紅髮的年輕探索者與一名滿臉刺青看不清臉的光頭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
“你爲什麼要嚇唬他們?”
刺青光頭並不理會紅髮的質問,與以往一樣,刺青光頭在紅髮青年身邊向來不發一言只做自己該做的事。
紅髮收回視線轉而看向一家三口“不要害怕,我們不是壞人。”
基本上面不改色說出這句臺詞的多半也就不是什麼好人了。
紅髮青年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在這間屋子裡的其他人忙着手邊的事,紅髮從沙發上站起身,從這間屋子的窗戶向外張望,除了窗戶上播放的虛幻假景之外再無其他。
室外的黑雨還在下,彼得斯城督察委員會不允許任何人外出,可事實上卻並沒有真的封禁關閉所有出入口。
如果真的有心,對強制禁令有所懷疑,或是不受催眠影響開始覺醒的人決定走出去,迎接他們的不會是光明晨曦,只有冰冷的黑雨。
對於執事長來說,這也是清理潛在不穩定因素的方式之一。
這樣的人在人羣中終究不會是大多數。
紅髮想到團長給與的任務,嘆氣,悶聲不語,身旁的刺青光頭並不是無名探索者團的成員卻被團長指派給他。
團長到底想做什麼,紅髮到此刻依然想不通,有一點他卻很確定,刺青光頭領受的任務肯定與他不同。
墨夜就在這座城市。
“你想知道墨夜在不在彼得斯城?”
從來不主動發言的刺青光頭忽然轉頭看向紅髮青年“知道後你打算做什麼?”
黑漆漆的瞳孔死死的鎖定紅髮探索者。
“你是蟲子嗎,自以爲是能夠鑽進人腦的那種?”
刺青光頭冷着臉,“你最好祈禱我不是。”
“你還真是團長派來監視我的?”紅髮青年嗤笑,氣笑了。
刺青光頭不再說話,那黑漆漆的眼神好似深淵讓人不敢直視。
兩人面前的光屏震顫閃爍,很快有畫面傳來,目前爲止他們已經摺損了三十人,剩下的人不足二分之一,能否最終完成任務未可知。
“團長佈置的任務必須完成。”
冷汗從後背滲出,這個人難道真能讀心?
紅髮青年知道自己是整套任務中的其中一個環節而已,只是爲什麼是他,爲什麼派他來而不是別人,明明已經沒有了基本的信任卻還是派他來,必須派他的原因呢?
團長做事背後總有他的緣由,只是這一次的原因他猜不到,甚至內心隱隱有一絲不願意去猜。
此時,有通訊員上前靠近刺青光頭,“報告,所有人各就各位,準備就緒。”
從光屏顯示上看,團長安排的人已經就位到達指定座標,可這樣做是爲了什麼他依舊不清楚。
每一步每一個計劃都分開,由不同的人執行,全局計劃拼湊起來是如何大概只有團長自己知道。
彼得斯城各區都有無名探索者團的人潛入,這樣的滲透從帝都星出現在彼得斯城上空第一天就開始了。
紅髮青年靠着沙發,看着對面面色驚懼憤怒的一家三口,再嘆了口氣,轉過眼,耳邊好似聽到了雨聲,一切就緒的話,他很快就會知道團長到底在計劃什麼了。
墨夜就在彼得斯城的某一處,要不要聯繫她,怎麼才能聯繫上她呢,即便聯繫上他又能說什麼,一轉眼他看見了光頭刺青,想起對方之前話,身體猛地一顫打了個冷顫。
隨即收斂,不動聲色的沉默不語,這時候他纔想通,團長爲什麼會派他來這裡執行任務。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完成任務。”團長說這話時似笑非笑的嘴角,篤定的眼神浮現在他腦海中,忽然就想明白了團長的意圖。
只有他,只剩下他。
這大概就是團長希望他做的,想辦法聯繫墨夜。
會生出如此想法的人大概也只剩下他了,無名探索者團早已名存實亡,至少對他來說他所熟悉的人一個個離去,多了許多他從未見過,也不熟悉的人,一切都變了。
團長說他了解每一個團員,這話倒真不是假的。
猜中了他的每一個心思。
刺青光頭,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彎下腰,黑漆漆的眼睛裡有奇異的綠光一閃而過,“你的任務,還不開始嗎?”
紅髮青年的身體微微僵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團長希望你記得自己的任務,難道需要我提醒你現在該做什麼?”
紅青年有一瞬的晃神,困惑這任務到底指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