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葉用小指觸了觸那東西,原來是波波的手。波波背對着她,道:“我們四隻手在一起,看能不能解開繩子。”
子葉的手無法翻回來解自己的繩子,但要解波波的,卻容易許多。當下,兩人相互幫對方解繩子。繩子綁得極緊,兩人又都看不到,只能慢慢摸索。
在這段時間裡,天漸漸亮了。
有光線從百葉金屬條的縫隙投進來,子葉感覺到手上鬆了不少,她想着該如何看外面有沒有人把守時,門外傳來了軍靴踏在地上的聲音。
子葉急忙縮回手,裝作睡着。
少時,門被推開,三個穿着森林迷彩的人走了進來,和昨晚一樣的裝扮,臉上一片迷彩,認不清誰和誰。當先的一個像瘦猴一樣的人站在門口看着,讓其餘兩人把他們帶了出去。
兩人都是簡單粗暴的大漢,把人扛在肩上就走。子葉的頭垂在下面,氣血往臉上衝,本來就餓得發暈的腦袋更暈了。
她真想一口咬在那人的後背上一一如果能做得到的話。
子葉不着痕跡地打量四周,發現是在森林裡頭,如無意外,感覺距離營地不是很遠。森林裡只有臨時踏出來的路,附近沒有人,安靜得詭異,連鳥叫聲都沒有。
大約走了百來步,到了另一座星際臨時住所門前。瘦猴在門前接受紅外線掃描,掃描完畢,“嘀”的一聲,門開了。
子葉在心裡盤算着,如果是紅外線裝置,只要她能找到小豆芽,要躲過掃描應該不難,就算沒有小豆芽,只要她能掙脫開雙手,自己也能破。
心念未了。一股血腥味迎面撲來,打亂了她的思緒。
瘦猴嘿嘿笑着,避開地上的一團東西,對把雙腿架在桌上的懶洋洋靠着椅背的男人道:“人帶到。”
子葉在前頭,頭朝下,清楚地看到地上的那團竟是半邊身子!斷口的地方鮮血淋漓,血肉模糊,沾着海岸邊的沙子,竟是被活生生撕裂的。
這也太可怕了吧。
子葉忍住乾嘔的衝動。下一秒,她就被人扔在了血肉旁。陣陣血腥味刺激着她的感官,若不是她肚子裡沒東西,肯定得當場吐出來。
“嗨,小妹妹。”男人坐起來,笑得就像坐在豪華大酒店裡一樣意態悠然,“原則上我是不喜歡對女生出手的,尤其是身手不錯的女生。”他轉頭看向瘦猴,“對吧。一個女生單槍匹馬毀了我們七匹機器狼。”
瘦猴點點頭,“還傷了一個兄弟。”
子葉心裡明白。這是遇上正主了。
說實在的,這種場面她怕得要命,可她越怕,越不敢表現出來。硬是把銀符的獨門技巧“面癱”表現得淋漓盡致,一臉坐在屍體旁也不爲所動的表情。
“喲,還挺倔的嘛。”男人拿起放在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根。放進嘴裡,又從火柴盒裡抽出一根火柴,划着了。點燃煙,輕悠悠地吐了一口煙。
火柴這種東西一千多年前就滅絕了,居然被他隨身帶着,用來點菸,要知道,越是細節控的男人越是難對付。
子葉沉默地坐在地上,臉皮繃着,不知道他到底在玩哪一齣。他身上散發出的氣勢與紅髮是一樣的,甚至比紅髮更甚。他劃火柴時的表情就像在投炸彈,他的眼神看似無害,卻比黑暗中盯着獵物的狼還要犀利三分。
男人從居高臨下的姿勢俯視着地上的子葉,吐出一個菸圈,又笑了,“有沒有興趣入夥?”
子葉在心裡點着一二三四五,整整五秒鐘後,開口道:“我連你們是什麼都不知道呢。”
男人半眯着眼睛,在霧一般的煙當中看着她,“幽靈傭兵,聽過嗎?”
子葉茫然地眨眨眼:“不知道。”
被扔到另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波波突然開口道:“我知道。”
男人十分開心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錯,總算有個識貨的了。”他走到波波面前,蹲下來,從前到後看掃了一遍,忽地出拳,打在他的腦袋上。
力道極猛。
波波就像被鐵錘打中一般,腦袋被打得歪到一邊,差點暈過去。他皮笑肉不笑道,“老子在說話,你插什麼嘴?”
波波不吭聲,腦袋微微晃着,眼睛盯着地面的屍體。男人拍拍手,站起來,回到座位前,“卡魯.艾瑪尼特的兒子也不過如此。”
波波瞬間變了臉色。
對方知道他的身份,對方知道他是星際聯邦統帥卡魯的兒子!
難道幽靈傭兵不怕星際聯邦的報復?
說到幽靈傭兵,也是個傳奇。
它不是星際第一傭兵團,也不是星際最強的傭兵團,卻是星際最恐怖,得手率最高的傭兵團。他們隨時有可能出現在每一個星域,也可能出現在每一個人身邊。只要付得起錢,他們可以做任何事情。
如今,幽靈傭兵竟要對付靈斯。
波波越想心越冷,整個人像掉入冰窖一般,冷得他忍不住哆嗦起來。
男人卻像逗他一般,笑得一臉放蕩不羈,“這小子太弱,殺了吧。”
瘦猴手裡舉着刺刀走到波波身邊,縱然波波出身名門望族,看到這把刺刀,也不由得面死如灰。
他的刺刀是弧形的,本來是配掛槍用的,瘦猴經過改造,末端彎成v形,殺人的時候,把刀往脖子上一勒,可以悄無聲息地割掉一個人的脖子。
被殺的人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俗話說,有什麼樣的人就有什麼樣的武器。從一個人使用的武器上就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像瘦猴用這種刀的,完全就是爲了殺人。
當他舉起這種刀伸向波波時,子葉大聲道:“等等!”
在這種時候,最不可取的就是示弱。可是,波波危在旦夕,哪怕她憋足了氣不讓自己示弱,還是忍不住出了聲。
男人眼裡露出一絲興味,手指輕叩着桌面道:“小妹妹,你想說什麼?”
子葉繃直了身體,面無表情道:“既然是拉我入夥,在我面前把我同學殺了,這不太好吧。”
男人哈哈大笑:“喲,還會討價還價呢。你覺得你有多少斤兩?”他話剛說完,瘦猴衝上來一腳踹向她的脊背。
他穿的是堅硬的軍靴,要是一腳踹下去,脊柱就算不斷,也得碎裂。子葉背對着他,看不到他的動作,不知道恐懼,波波卻把這一切收在眼底,差點嚇得魂飛魄散,硬是同手同腳跳起,擋在子葉身後。
瘦猴一腳踢中波波的大腿,怒道:“不知好歹的臭小子!”說着,對着波波的大腿骨踩了下去。
波波只覺得疼痛入骨,汗水從額頭上淌下來,他咬着脣,力道大得嘴脣都破了,嘴裡滿是血腥味。
子葉得有一絲喘息的機會,反身撞開波波,瘦猴的下一腳踢在她的身上,疼得她淚水狂飆。她兩眼通紅,倔強地瞪着男人,“你招人入夥,就只有這麼點誠意麼?”
男人揮揮手,示意瘦猴下去,專注地直視子葉:“你是個聰明人,唐文的學生果然就是不一樣。”
子葉當場像被淋了一盆冰水,渾身都涼透了。
唐文,又是唐文!
她成爲唐文的學生,目前看不出有任何益處不說,還打從開學起,就被處處找茬。教官知道她是唐文的學生,就連幽靈傭兵也知道這件事。
唐文的學生,這五個字就像一頂巨大的帽子,扣在她頭上。
不過,此時她還不得不感激唐文,如果不是頂着他的名號,她的下場絕對和旁邊那一堆爛肉差不多。
“所以,閣下是準備拿出誠意了嗎?”子葉直起腰身問。
“哈哈,你也缺了點誠意啊。”男人走到她面前,滿是粗繭的指腹摩挲着她臉上柔嫩的肌膚,“你把他殺了,當做入夥誠意,如何?”
子葉冷笑道:“不是我求着你要入夥,我憑什麼要聽你的話?”
如今撕破臉皮,她乾脆豁出去了。
不就是想用生命捏她的前程麼?如果她不在乎生命,他們就沒法捏她了吧!
男人只是笑,笑得無比歡暢。
有些人天生極有極強的征服欲,比如他。對付越倔強的人,就越想把她的所有東西都在她面前毀掉,然後充滿成就感地看着對方跌倒在地上,失去一切的表情。
笑完了,他把頭湊近她的臉,正想親她一下,她忽地跳起來,雙腳齊出,踹在男人的肚子上。男人始料未及,被她踹中,連退三步,靠在桌子上,子葉剛纔藉着屍體的掩護解開了雙手,雙腳還是被綁着的,無法站住,重重地跌在地上,一着地,她刷地抓起男人放在桌上的短刀,切斷腳上的繩索。
這一切十分迅速,由始至終,只花了不到一分鐘。
瘦猴不是吃素的。
在她想進行下一步動作時,瘦猴的刺刀貼住了她的脖子,“不想死,別動。”
男人站直了身體,竟也不生氣,讚賞道:“我終於明白爲什麼機器狼不是你的對手了,你真有兩把刷子……”他掐住子葉的脖子,把她拎到自己面前,“你再踢兩腳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