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章 難以下手
入夜之後，菲爾頓城的槍炮聲終於不再像白天那般激烈了。
除了一些零星稀落的戰鬥之外，這座已然變成一片廢墟的邁爾薩首府，四下皆是一片陰森森的慎人恐怖。野戰軍在城內施行的滅絕人性大屠殺，讓往昔生氣勃勃的菲爾頓此刻如同九幽地府一般，到處屍堆如山、血流成河，就連城區的下水道也被屍體血水塞得嚴嚴實實。
殺紅了眼的野戰軍士兵們，無限制地放大了傑夫的軍令，甚至連那些藏在家裡、地下室企圖躲避這場兵災的無辜民衆，也一個個被他們揪了出來，肆意屠戮了。搶劫、強姦、虐殺等等但凡有戰爭就會有的惡行，更是如同瘟疫一樣，在菲爾頓城內無邊無際地蔓延開來。
野戰軍的最高指揮官傑夫，對城內所發生的一切並不是不知情。那些一線指揮官們頻頻發來的實時戰況彙報，也屢屢向他提起這些顯然失去控制的暴行。
“你們確定任何信息都無法從菲爾頓城發出去嗎？”聽到彙報之後，傑夫只是含笑地詢問了副官，有關於對菲爾頓城實施全頻道電子干擾的事情。在得到副官肯定的回答之後，傑夫一臉無所謂地揮揮手，對那些皺眉彙報士兵暴行的指揮官說道：“就讓弟兄們開心開心吧，畢竟是他們流血流汗攻下菲爾頓的。現在這座城市已經完全屬於我們的了！”
傑夫的縱容讓野戰軍士兵們更是瘋狂起來。很快，城內臨時建立起來的數十個難民營，就被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的野戰軍士兵們踏平了。一時間，伴着時斷時續的隆隆槍炮聲，女人小孩的尖叫嘶喊，就像是從九幽地獄深處傳來的鬼哭厲號一般，迴盪在整個菲爾頓上空。
菲爾頓城，一片血色。
“蹭蹭！”一陣輕快細碎的聲響傳來，一排排高大的黑影踩在滿地的斷璧殘垣，飛快地鑽出那間作爲臨時據點的小倉庫，迅速地淹沒在四下瀰漫着濃濃血腥的夜色之中。
他們都是李震堅小隊的陸戰隊員，奉命藉着夜色的掩護，去尋找附近的醫院，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急救用的血漿。在李震堅帶回來的那些急救藥品的幫助下，伯特萊姆的傷口雖然停止了流血，但因了失血過多，這位聖普羅利星區的第一人一直處在深度昏迷的狀態。
“如果不能及時進行輸血，恐怕就是神仙也只能束手無策！”那名隨隊的軍醫一臉苦澀地對艾琳如此說道。
因了自己父親命在旦夕，原本如花似玉的艾琳哭得跟一個淚人似的，讓李震堅那些壯漢們個個心下不忍。於是，匆匆商議之後，李震堅與隊裡的士官們決定冒險去附近的醫院，尋找一些急救用的血漿，以便能保住伯特萊姆的性命。
因了在野戰軍發動進攻之初，菲爾頓市內所有醫院都被列爲一級進攻目標，所以眼下這些醫院不是已經被野戰軍佔領就是被他們完全摧毀了。李震堅等人的決定，也就意味着，很可能要搭上不少弟兄的性命。
不過，他們眼下恐怕沒有更多的選擇了，要麼投降，要麼拼死保住伯特萊姆的性命。而照野戰軍對無辜平民都大開殺戒的勢頭來看，即便國防軍們放下武器，恐怕最終也會難逃一死。
李震堅這個加強小隊原本足足有六七十號人，經過一路上的廝殺之後，只剩下四十多個腦袋。除了留守的幾名傷兵之外，李震堅帶着餘下近四十名陸戰隊員，分成十組各自搜索附近的醫院。這間作爲臨時據點的小倉庫，頓時安靜了下來。
“呼……”在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中，一直裝睡的昊羿慢慢睜開了雙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旁邊正靠牆蹲坐在地上打盹的幾名陸戰隊傷兵，輕輕吸了口氣，悄悄地站了起來。見四下的陸戰隊員們似乎都沒有反應，昊羿這才躡手躡腳地朝倉庫深處走去。在那裡有一個由一些破碎布條臨時搭建起來的小帳篷，裡頭正躺着昏迷中的伯特萊姆，以及趴在牀沿沉沉入睡的艾琳。
其實，在那名隊醫對伯特萊姆進行施救的時候，一個念頭突兀地閃現在昊羿腦海中。
“要是老子現在把伯特萊姆斃了，那不就能完成軍部的任務？可以帶那些弟兄們回家領賞了？”看着在躺在牀板上奄奄一息的伯特萊姆，昊羿忽地兩眼冒出精光，似乎是看到了那天文數字一般的賞金，嘴角竟是無恥地淌出口水來。
伯特萊姆原本就是昊羿這個特幽組的終極任務目標，之前昊羿等人還在處心積慮地想着該如何接近伯特萊姆，如何對他施行暗殺計劃。而此時此刻，這位目標人物就這樣無力地躺在昊羿跟前，如何不讓這個滿腦袋都被賞金塞滿的傢伙，心動不已呢？
“吧嗒！”一步步地向那個簡陋的小帳篷靠近，昊羿的心不自覺地慢慢懸了起來，就連呼吸隱隱都有些急促起來。即便此時這個臨時據點內就剩下五六名陸戰隊傷兵，可他們手裡的刺釘步槍隨時都能將只有一把破手槍的昊羿撕碎掉。當他剛剛跨過一名橫倒在路中間呼呼大睡的陸戰隊員之時，身後突兀地傳來一聲輕響，登時嚇得昊羿一個激靈。
“我x，嚇死老子了！”昊羿舉着手槍緊張地回頭望去，這才發現是一名陸戰隊員放在牆邊的步槍，不知道爲何被碰倒在地。昊羿暗罵一句，稍稍鬆了口氣，轉身便又繼續躡手躡腳地靠近那頂小帳篷。
當他輕輕掀開帳篷布條一角，趴在伯特萊姆牀邊酣睡的艾琳那張有些髒污的俏臉突兀地映入昊羿眼簾中，讓昊羿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一滯，心頭更是沒來由的一顫。
嚴格說來，艾琳這父女倆與昊羿還真是恩怨糾葛得難分難解。起初最早時是昊羿與胡二胖無意中，從那些流氓地痞手中救了離家出走的艾琳，而後昊羿陰差陽錯地接了個刺殺艾琳父親的任務。接下來，便是昊羿等人稀裡糊塗地被艾琳父親俘虜了，甚至差一點就送掉了性命。在關鍵時刻，卻是艾琳出手，動手救了昊羿不說，甚至還親自要帶昊羿逃離菲爾頓城。這一來二去的，搞得昊羿現在突然看到艾琳那張略顯無辜的嫩臉，頓時有些頭大起來。
“丫的，其實這死老頭跟自己倒還真是無冤無仇。我們跟他之間的恩怨，算起來也只能是各爲其主不得不拼命而已，而且這傢伙的閨女也算對老子有救命之恩。就這樣偷偷斃了他，會不會有點太不道義了……”思忖猶豫之間，昊羿來到伯特萊姆牀邊，慢慢舉起來的手槍，卻突兀地停頓在半空中。
“他孃的，你這貨現在講什麼仁義道德？也不想想那死老頭在幾個小時前，還差點要了你的小命。不說別的，就算艾琳對你有救命之恩，那也是艾琳的事情，跟這老頭屁大點關係都沒有！”昊羿腦海中另一個聲音卻突兀地對昊羿自己叫嚷起來：“而且，達蓮娜與二胖他們也是因爲被這死老頭關在總理府裡頭，現在下落不明生死難料！就算是替他們報仇，也應該斃了這老不死的！”
心念閃動間，昊羿的眼中突兀地閃過一道寒芒，高高舉起的手槍緩緩地瞄住了一臉蒼白的伯特萊姆額頭，扣在扳機上的食指也在微微發力。在外面時不時傳來的陣陣隆隆槍炮聲掩護下，昊羿絲毫不擔心激光手槍發出的聲響，會驚動那些熟睡中的陸戰隊員，也不擔心會吵醒趴在牀邊安然熟睡的艾琳。甚至在悄無聲息地擊殺掉伯特萊姆之後，昊羿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全身而退。
這一刻，時間彷彿停止了。
不知爲何，昊羿緊握着手槍的右手，竟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連額頭竟也隱隱地滲出冷汗，扣在扳機上的食指竟是僵硬了一般，隱隱有些不聽使喚了。便在這一瞬間，昊羿眼角餘光忽地瞥見身旁正歪着腦袋趴着牀邊睡覺的艾琳，睫毛忽地動了動。昊羿頓時心下一驚，連忙下意識地收起了手槍，緊張地注視着艾琳的動靜。
然而，艾琳似乎只是睡夢中的一個無意動作，嚶地一聲輕輕翻了個身，把頭轉到另一側繼續睡了過去。
昊羿稍稍鬆了口氣，重新從懷中掏出手槍來。不過，當他看到伯特萊姆那如同白紙一般沒有血色的老臉以及嘴角殘留的血絲之時，昊羿卻又再次猶豫了。
“他孃的，算了吧！看着老傢伙的態勢，估計不用自己動手送他上路，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外面那麼亂，那些陸戰隊員十有**，也很難順利帶着符合這老傢伙的血型血漿回來。既然老天爺要這老傢伙去報到，就不用老子出手了！”一番掙扎思量之後，昊羿終是輕嘆了一口氣，收起手槍，帶着複雜的眼神看了一眼雙目緊閉的伯特萊姆，心下嘀咕一陣，便想轉身離去。
“我的媽呀！”然而，當他剛剛轉過頭之時，卻忽地看見原本應該趴在牀邊沉沉睡去的艾琳，居然如同幽靈一般無聲地矗立在自己身後。饒是昊羿再膽大，此刻也是被嚇出一身冷汗，三魂七魄都嚇飛了二魂六魄。
失聲低呼一句之後，昊羿連忙下意識地捂住自己嘴巴，跟着探頭看了看帳篷外面那些酣睡中的陸戰隊傷兵，這纔回頭鬱悶地對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艾琳抱怨道：“姑奶奶，你想活活嚇死老子嗎？你剛剛不是睡着了嗎？”
“你真的是要來殺我老爸的嗎？”艾琳的俏臉上神情複雜，輕咬着朱脣淡淡地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昊羿的話，而是徑直問道。
“哎，難道你老爸之前沒告訴你，我和我那些隊友是什麼身份嗎？”昊羿聞言一愣，旋即沉重地嘆了一口氣，淡淡地反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