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琛凝視着她,眸色漸變幽深。
抿着的薄脣似有無數言語待訴說,他用力抿了一下,又似是將這些話都全部藏回去心裡。
他摸摸口袋,從裡面拿出一顆糖果遞給伍安隅,在她面前緩緩攤開手掌,像呈現什麼驚喜。
伍安隅怔了怔,從他手中拿過糖果放進嘴巴里。看見他的手掌還攤着一動不動,她又試探地將糖紙放在他手掌上,他才合起手掌收回去。
那薄薄的嘴脣微動,嘴角若有似無地往上翹,伍安隅看到他在說兩個字:“吃貨。”
她尷尬得紅了臉。好友經常吐槽她是吃貨,但這兩個字從駱琛這個高高在上的人嘴裡出來,感覺就像被官方認證了一樣。
她含着嘴裡的糖胡思亂想,又聽見駱琛的聲音傳來:“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嗯?”伍安隅困惑地望過去,發現駱琛正向自己提問。他說話的語氣柔和,但眼神卻很銳利,她被看得心悸。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駱琛又重複了一遍,表情嚴肅,但聲音依舊柔和,平穩儒雅。
駱琛那賞心悅目的長相,換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清雅雋逸,公子無雙。
可偏偏是駱琛,這人生來就有股威嚴感,淡淡的話語說出來,也像是下軍令。
特別他此時還穿着威嚴的軍裝,這種壓迫感,誰面對他誰知道。
“我我我……伍安隅。”
他不是已經知道她叫什麼的嗎?現在突然這麼問,是怎麼意思?懷疑她用的是假名?
她遲疑了那麼久才結結巴巴回答了他,會不會被他認爲已經是假名?
“安隅。”
他的聲音低沉磁性,平緩有力,似萬有引力般捕獲心魂。這兩個字從他嘴裡出來,伍安隅只覺得自己的名字從未如此好聽過。
她屏住呼吸,眼睫輕顫着,心緒不安地瞥他一眼。
駱琛俯身向前,孤清的眼神緊緊抓住她的視線,不允許她逃避自己的目光。
他緩緩問:“你知道‘安隅’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嗎?”
“我……我……”我了兩下之後,伍安隅就只能呆呆張着嘴巴,她就沒想過這個名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或許三年前她有想過,但重點是她只有這三年的回憶,怎麼知道三年前的事?
而駱琛似乎也不是想要從她那裡找到答案,更像是要給她答案。
“幫你改這個名字的人,必然是希望你在亂世中能安居一隅,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他鄭重地說,磁性的嗓音好像隱隱有幾分疲憊:“你那麼魯莽,要是丟了性命,會辜負了替你改這個名字的人的期盼。”
伍安隅睜着眼睛迷惑地望着他,心跳微亂,混着灰色眼眸如太陽光下搖曳的水珠。她有點不懂這到底是什麼事。
她懂得駱琛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只是不知道從駱琛那裡說出來是什麼意思。
她和駱琛只有一面之緣,再無其他關係,說白了就算她幫過他看管走丟的兒子,其實還是互不相干的兩個人。
就算要感激她,他已經救了她,還兩次。什麼都夠了。
現在還要當她的人生導師?他到底是太閒了,還是他的性格就是《聖經》中關愛世人的主呢?
他已經是保護集團聯盟的戰神了,現在還要做啓人心智的救世主嗎?一個人橫跨希臘神話和基督神話兩個不同體系的神話嗎?
實驗室內,駱琛說完之後就再無其他聲音,只剩下機器運作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爲……爲什麼……”爲什麼要對她說這樣的話?
伍安隅木木地動了動嘴脣。
可她只是開口問了“爲什麼”,就覺得自己的話太過直接,似乎不適合,於是閉上了嘴。
駱琛卻懂了她的意思。
“我希望你能夠好好照顧你自己,平安活着。”
轟——
伍安隅覺得有一道天雷直接劈到自己的天靈蓋上,大腦一片空白。
凌亂的心跳聲像暴雨時的雨點,密密麻麻,稀里嘩啦,完全找不到節奏。她用力抿着,生怕露出一點縫隙,心臟就會從嘴巴跳出來。
這……天啊!
這種話是隨便能說出來的嗎?如果對一個人不在乎,會說出“我希望”這三個字嗎?
所以,她能理解爲,他在乎她嗎?
他一個處於集團聯盟最頂端的人,對她……
伍安隅的思緒轉了千百回,但時間只是過了短短一瞬。
“畢竟……”駱琛意猶未盡地頓住,眼睛輕輕垂了垂,又再擡起看她繼續說:“我兒子很喜歡你,我不希望你有任何危險。”
急促跳動的心臟來了一次急剎車,伍安隅爲剛纔的想法羞愧得紅了臉,臉頰又熱又麻。
他的那些希望,都只是因爲他的兒子。
“我我……我知道。”伍安隅抿抿脣,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