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自責的痛苦b
秦天陽將熟睡的凌瑞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病牀上,替她蓋上了雪白的薄巾,拉了一張椅子過來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看着沉睡中如此恬靜的凌瑞,心中的熱血卻像是翻滾着的熔岩一樣無法平靜下來。揚的失蹤,龍上將的失蹤,自己不可避免的要負擔起殺死那幾千戰士的重責,這樣的責任是自己無論用多少時間,無論用多少力量也無法挽回的!那根本就是無法償還的債,還有……胡珀的犧牲!
秦天陽顫抖着低下頭來,剛纔他從雜誌上看到的時候,雖然沒有問天空,但是幫胡珀進第二艦隊旗艦救龍上將的卻是自己,用盡全力打出A3級粒子炮將旗艦打得粉碎的也是自己!“胡珀完全是我害死的!”這種恍然的明瞭讓秦天陽感受到了切骨的疼痛,他把面孔壓進了牀巾,任由眼淚無聲地打溼了雪白的牀單。
凌瑞沉睡着,沒有聽到秦天陽壓抑着的痛哭聲。
不知過了多久,秦天陽終於慢慢站了起來,又悄無聲息地換上了掛在一邊的上尉服裝,走了出去,輕輕地合上了門,微微作響的腳步聲慢慢地在遠處消失。
希望家園北面五公里處的一羣連綿起伏的小丘陵是這幾天人們來到最多的地方,因爲這裡即將建立起第一座人類在外星球上的英雄墓園。墓園雖然還遠遠沒有動土,但是已經得到消息的人們紛紛把自己對於朋友、戰友、親人的懷念送到了這裡。人們在一座已經被軍部任命爲英雄之家的小山上堆放上了許許多多的鮮花。使得這一座綠草遍地的小山上宛如成了鮮花的海洋。無論是誰站在這裡,心中所涌起的都是敬佩和痛惜之情。即使是再偉大戰士,或者是最邪惡的罪犯,當他們知道地下埋着的是什麼人,他們都會相同地低下頭來,爲英雄們默哀。
在英雄墓地的東南面便是希望家園上佔整個星球79%面積的生命之洋。海風從東南面吹拂過來,在這個溫暖的氣候當中,舒服而溫馨,讓人沉醉的海浪節奏充滿了活力,像是躺在這英雄墓地中犧牲戰士們的呼吸聲。
在上午比較早的時候,秦天陽已經來到了這裡,遠遠望着那燦爛盛開着的花朵,秦天陽還是猶豫了。有個聲音彷彿在對自己說:“那些死去的人中有一半是你殺死的,即使你去了他們又能活過來嗎?他們的朋友和親人會那麼輕易地寬恕你嗎?死去的人又會原諒你嗎……”
秦天陽立正站着,身子站得筆直,低頭強忍着眼淚,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身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有一大半是戰士,而還有一些和死難者沒有關係的普通居民也同樣帶着鮮花來到了這裡,人們都希望把自己的祝福帶給死去的英雄。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沉重的表情,偌大的草地中除了沙沙的腳步聲和低低的禱告之外沒有一點嘈雜的聲音。
秦天陽手中卻什麼也沒有,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樣爲死去的戰士懺悔,就在那小山丘的腳下,他站住了腳,然後鄭重地摘下了軍帽。
不知道過了多久,西下的黃金日已經將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長,而身邊也已經沒有幾個人了,人們都在天黑之前趕回了基地或是基地城市,暖暖的晚風輕拂過來,眼前一片暗暗的夕陽紅色,讓秦天陽覺得仿如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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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嗎?”秦天陽對自己說。
“除了回去,我還可以做什麼?”秦天陽腳下沒有動半步,他仍然像標槍般站着,即使已經站了一整天。目光所及之處是五彩繽紛的鮮花,除此之外竟什麼也看不見。“我該怎麼辦?”秦天陽的臉嚴峻得像是被冰封住了一般,這個問題一旦被自己問出來,在他的潛意識裡就一定要自己給出一個答案來,然而他似乎一開始就知道最終的那答案會非常殘酷的。
秦天陽粗而略顯得兇的雙眉漸漸皺了起來。
微弱的夕陽無力地照在他的身上,不知爲何,秦天陽的身上彷彿有一種隱藏得極深的力量,在這充滿了鮮花和美麗夕陽的地方,那種不知爲何物的力量已經要衝破秦天陽的軀體,驚雷一般響在空氣中,靜靜站着的身軀此時卻蘊藏着無比的毅力和決心!
有句話突地從心底深處涌了上來:“成爲戰神!”
雕像般的身子微微一顫,他又重覆地讓這句話出現在心中:“成爲戰神!像揚那樣!”因爲長時間站立而快凝固的鮮血剎那間沸騰起來,連手指也無法控制地顫抖着,秦天陽緊緊地咬着牙,任由眼淚在臉上流淌,努力地告訴自己:“成爲戰神,像是揚那樣!永遠保護人類!永遠保護人類的家園!”憂鬱而深如太空的眼神中第一次被振奮所代替,儘管那會是一個殘酷的選擇。激動、不安、甚至是害怕、惶恐在這個時候一起控制着秦天陽!
他顫抖着手將軍帽戴上,乾淨而標準地向着滿山鮮花敬了一個禮,然後轉身離去。微風順着山勢而來,花香隨風而四溢,秦天陽早已經消失在小山的陰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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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臨時安撫中心出來,馮靜的手中多了一張報紙。平時她是不太注意報紙的,因爲她覺得這東西似乎是古老的東西了,但今天偶然的機會讓她看到了手中這張報紙上的消息,那條消息印得老大--艾麗絲-朱塔小姐將飛臨希望家園。馮靜把這條几乎沒有內容的消息看了幾遍,終於把它捏在了手中,嘆了一口氣說道:“揚中將已經失蹤了,你還來做什麼啊?就算你來了又能怎麼樣呢?”
她有些懊喪地把報紙用力塞進了路邊的垃圾桶中,在這一刻她覺得這世上的一切都是那麼令人憤怒!在命運的面前,任何的人和事都無法改變自己,就算像是揚中將那樣強大而善良的人也一樣。馮靜擡頭朝天吐了一口氣,繼續往前走。這幾天可真是忙死了,光是記錄和整理犧牲戰士的名單和他們的聯繫方法就不容易了,還要一個個地和他們的家人聯絡,面對着他們親人那無法忍受的悲傷和痛苦,面對着他們的痛苦、抽泣和呼喊,馮靜的神經都快麻木了。
“這一切都是寵兒帶來的,那個魔鬼般的異族!”腦中滿是失敗和憤怒的馮靜狠狠地在原地跺了一腳,藉着腳跟隱隱作痛,她擡起頭來看時才知道自己已經回到第三小隊基地了。然而當她走進大門的時候卻發現凌瑞正皺着雙眉走出來,劈頭就問:“見到秦天陽了嗎?”
馮靜呆了一下,喜道:“秦天陽他醒過來了嗎?”
“嗯,白天醒了,後來就不見了。”凌瑞說着踱來踱去,不安地說道:“他的傷還沒有好,好不容易纔醒過來,如果再有什麼閃失的話就麻煩了,萬一像千葉一樣的話,我們的第三小隊還像個什麼樣子。”
“隊長,你放心,秦天陽會照顧他自己的。”
“以前也許是的,但這一次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他的心裡壓力太大,我怕他會承受不了啊,小靜,你知道嗎?”凌瑞像是想起了什麼,脫口而出:“對了,他一定會在模擬戰場訓練室!絕不會有錯的!小靜,我先去了。”說着匆匆地跑了開去。
馮靜看着她消失的地方,揉揉吃力的眼睛,喃喃說道:“是不是我的工作雖然已經辛苦了,但和秦天陽沒日沒夜在訓練,時時刻刻有生命危險相比,我已經算是很輕鬆了?”她並沒有在那個地方呆太久,毅然回了頭,回到安撫中心繼續工作。
“那些犧牲戰士的家人們雖然失去了他們的親人,但他們也一定非常希望聽到親人的消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