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山
雷剛沒有對趙穗的發言表態,短暫的沉默過後,又有人舉手要求發言。
陳念看向舉手人的方向,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名牌,高級工程師,陸嚴。
“各位領導同事好,針對趙穗的建議,我有一點我自己的想法。”
說着,他轉向趙穗,先是禮貌地點了點頭,隨後纔開口說道:
“首先,我認爲趙穗同志的想法是好的,也代表了我們大多數人的期望。”
“是的,大家都想造一架真正屬於我們的戰鬥機,而不是年年拿着老大哥淘汰的飛機去仿製。”
“但問題是,我們的資源是有限的、資金是有限的、技術和人才也是有限的。”
“這種有限,就決定了我們在制定項目目標時一定要做到務實、穩妥。”
“趙穗同志說,我們要造飛機、要拓展項目的邊界,我想問一句,怎麼去拓展呢?”
“現在機體我們尚且有圖紙,但到內部結構,就已經是一個巨大的困難了。”
“而一架飛機要最終能起飛,液壓、飛控、電子、雷達、動力、燃料.哪一個系統是簡單的?”
短時間內,似乎沒有哪一種意見能佔上風。
——
但是,一旁的陳念卻全然不在意衆人的爭吵。
當然,這絕不是陳念想要的結果。
“所以,我的建議恰好跟趙穗相反,我認爲,我們應該立足於已有的技術,珍惜這一次重要的突破,在這個突破的基礎上去深耕,爭取做到在單個模塊的超前、領先。”
“這一點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機遇已經到來了。”
“當然,我所說的運勢,其實從科學的角度來解釋,應該是一種厚積薄發,我們的基礎已經打好,在這個即將爆發的節點上,601所不應該缺席!”
說完後,陸嚴深深嘆了口氣。
不是!
“先說航發的問題,耐熱材料我們能解決嗎?TCB我們能解決嗎?三維粘性葉輪機的問題我們能解決嗎?”
“陸工,你的看法我是贊同的,但是,我需要指出的是,我們現在面臨的情況跟以往不同。”
“如果光靠嘴說說就能造出來飛機,我相信咱們的領空早就已經被飛機佔滿了。”
“這一點,決定的是我們的戰略步伐:只能快,不能慢!”
什麼叫運勢?
“最後一個方面,在這個新項目中,我們接連解決了一系列的問題,包括機體、全動平尾等部件結構、甚至還有主要結構材料TC4的製法!”
更驚人的是,他居然談到了“運勢”這一點。
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項目過程中遇到的所有困難都會迅速被暴露出來,而自己就能有目的、有對策地迅速解決!
是的,前路上有無數大山。
“別說上面這些大問題了,說真的,現在的我們連焊接工藝都沒法解決。”
他對局勢的判斷極爲準確,其中所展現出來的遠見,甚至比起作爲穿越者的自己也不遑多讓。
這些研究人員的水平遠遠超過他的想象。
還是趙穗。
甚至可以說,他們對F-22大部分“可推測”技術的瞭解,已經不在有系統加成的自己之下。
在601所的衆人已知陳念提供了精確的外形圖紙、以及部分結構圖紙,但卻不知道他可以繼續提供更多信息和技術的情況下,這無疑是預期期望最高的選擇。
他的眼睛裡全是興奮。
他環顧了一眼四周,正打算自己主動發言,但沒想到,有人搶在了他的前面。
“從咱們已知的信息看,F-22用的是電子束焊接,F-22發動機用的是線性摩擦焊接,光是這兩項技術,要突破至少都要四五年的時間。”
於是,他舉起了手,沒有說任何話,只是給了雷剛一個眼神。
一個項目如果在最開始就定性,那麼後續要進行延伸和拓展是很麻煩的,這將對效率產生重大影響。
不可否認,相比起趙穗的理想主義,陸嚴的這番發言所展現出來的謹慎和規劃,的確是極爲難得的。
“另一方面,U2進入沿海偵查的情況越來越頻繁,前兩年還發生了四一撞機的嚴重衝突,我們所面臨的外部壓力正在變得越來越大。”
他的這番發言,是經過深思熟慮、仔細推演的。
聽着趙穗的發言,陳唸的眉頭一時皺起、一時舒展。
一個國家其實是不存在運勢這種東西的,國運更是扯淡。
“這些困難就是一座一座的山,要爬過去,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可那又如何呢?
在最開始,他還以爲趙穗只是一個有些理想化的、過於激進的單純的科研人員,但現在,他的看法已經逆轉。
在資源不足的情況下深耕某一個領域,做到單點地突破,最終實現非對稱競爭、實現彎道超車,這實際上也是華夏在很長時間以來慣常使用的策略。
“這一點,決定的是我們的戰略方向:從地面走向空中。”
這絕對不是一個衝動的書呆子。
他彷彿真的看到了一座一座的大山,而那些大山馬上就要壓倒在他的身上了。
聽完他的發言,衆人不約而同地點頭,甚至連陳念也不例外。
“你說的這些理由都太宏觀了,我們都理解你的擔憂,也能理解你的期待,但問題是,我們總要回歸現實,看看我們自己的腳下。”
“你說說看,這麼多、這麼大的困難擺在眼前,我們怎麼造?”
“除此之外,隱身塗層能解決嗎?有源相控陣雷達能解決嗎?IAS綜合航電系統能解決嗎?”
他本來是想反駁趙穗,但越說,自己反而越難受。
就好像在二十年之後,大家回望這個時代,會發現這個時代是許多先進裝備、先進技術源起的時代,但那是因爲我們的運氣到了嗎?
真正的原因,就像趙穗說的一樣,韜光養晦到了一定的程度,厚積薄發的時刻漸漸到了。
所有看似運氣使然的結果,其實都是一點一點細節的積累。
他們各自持有不同的看法,有些人支持趙穗、有些人支持陸嚴。
同樣的,會議室內的研究員們也開始議論紛紛。
“咱們都知道這個二十二號項目對標的是什麼,那也不必藏着掖着了,直接橫向對比。”
“回到最初的問題,要造飛機,我們有多少技術難關?”
太好了。
收益穩定、風險可控。
“當然,作爲一個黨員,我不應該說唯心主義的話,但我相信運氣,而從種種跡象表面,我們現在運勢正高,正應該乘勝追擊!”
“一方面,美國在伊拉克的行動已經擊碎了我們的所有幻想,現代戰爭已經從地面戰爭升級到了空中戰爭,一次戰爭的起點和終點,都會是在空中。”
在雷剛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他手裡握住了陳念在會議開始之前交上來的文檔。
這一刻,兩人的心裡都已經有了決斷。
搬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