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的行動並不順利，這是我們的機會！”
夏延城內，北美新聯盟臨時總部，韋斯對着面前的杜威說道。
“雖然輿論上把這次行動稱爲重大勝利，但任何有最基本的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一場存在代差的戰鬥居然打成這樣，是多麼大的失敗。”
“而且，他們的一線指揮官甚至都被幹掉了-——在超過兩千米的距離被幹掉！這件事情，我甚至可以用不可思議來形容。”
“很顯然，他們已經獲得了華.獲得了你們的支持，得到了更多的先進裝備。”
“並且，這些先進裝備很快就會源源不斷地運到古巴去，戰場的局勢一定是會被逆轉的.”
聽到韋斯的話，杜威點了點頭，但沒有立刻做出表態，只是反問道：
“你們已經被格雷迪背叛一次了——或者準確的說，你們是同時被格雷迪和所謂的組織背叛了。”
“現在，如果要繼續北美新聯盟的活動，伱們將不得不繼續展開與當權者的合作。”
“你怎麼確定這些人是可靠的？或者說，你怎麼確定這次的行動，不會再像此前一樣失敗呢？”
面對杜威話裡的質疑，韋斯沒有絲毫遲疑，而是坦然地回答道：
“事實上，我們此前的行動根本就算不上是失敗。”
“是的，因爲格雷迪的被判和所謂組織的拋棄，我們損失掉了繼續擴大戰果的機會。”
“但無論如何，我們穩固了在夏延的地位，取得了一個更爲有利的‘出發點’，這也讓我們原本就有的政治資源得到了放大。”
“從投資者的角度來說，你可以說我們是‘踏空’了，但決不能說我們是‘虧損’。”
“我想，這一點對你們來說應該也沒有疑問吧？”
“否則，作爲LMS的代表，你怎麼可能還留在這裡-——你應該跟那些PMC一樣，早就飛到古巴去了，對吧？”
這話一說出口，杜威也微笑點頭。
他沒有必要始終端着一副要債的臉去跟韋斯討價還價，因爲這畢竟是一次合作，而並不是單純的生意。
於是，他開口回答道：
“你的比喻很新奇——踏空，這麼看起來確實是這樣的。”
“既然如此，我們也沒有必要互相試探了。”
“坦誠一點吧，你們的計劃是什麼？如果我們認爲具有可行性，那麼一定會給你們提供足夠的支持。”
“當然，從另一方面來講，如果只是天馬行空的想象，那就沒有必要浪費資源了”
韋斯長舒了一口氣。
實際上，哪怕已經提前設計好了所有措辭、準備好了所有的備用方案，他還是擔心自己會被杜威拒絕。
畢竟，在“合作”的表象之下，雙方的地位其實是完全不平等的。
一個，代表的是如日中天、甚至可以說是“天下歸心”的超級大國；
一個，代表的是沒落帝國中一小撮完全不成氣候的反抗者.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海盜向鄰國領主求援”的故事，人家可以跟你平等相處，但你可千萬不能被平等的錯覺給騙了，真的把自己當一回事
“非常感謝-——我知道，能再得到一次機會，對你們來說也需要承受巨大的壓力。”
“但相信我，這一次，我們不再依賴別人了。”
說罷，韋斯取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計劃說。
看到這一幕，杜威不由得有些好笑。
“所以你居然還把這種計劃打印出來了？”
“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打印一份這樣的文檔會留下多少痕跡嗎？”
“你需要使用電腦、打印機、甚至還需要聯網.每一步都會留下痕跡。”
“而你們使用的，甚至還是公共網絡。”
“在保密制度本身就不健全的情況下，這樣的行爲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愚蠢了至少，你應該使用手寫。”
韋斯的臉上露出一個尷尬的表情，他有些慚愧地說道：
“在這方面我們並不是專業的-——事實上，我們有許多政府部門的關係，但他們並沒有向我們共享足夠的經驗。”
“當然，後續在這方面，也許你們也可以爲我們提供更多的指導。”
“好了，還是說回事情本身吧。”
“實際上，我們的計劃很簡單-——我們要跟上貝索斯的腳步。”
“跟上貝索斯？”
杜威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已經知道貝索斯實際上就是那個組織的二號人物，也是做出了“放棄北美新聯盟”這個決策的關鍵推手，而現在，韋斯居然說要跟上他的腳步？
“具體說說看？”
韋斯頓了頓，開口解釋道：
“事實上，從美國的政治生態來看，貝索斯的行動是非常容易理解的。”
“他所針對的，就是最最純粹的那一波民粹主義者，或者說，是低教育人羣。”
“這些人看不到那些龐大戰略背後的收益，他們能看到的只有眼前最近處的利益、能理解的只有最清晰的概念。”
“你去跟他們解釋古巴的戰事是如何影響整個國家的產業發展、如何爲經濟恢復創造機會，他們是聽不懂的。”
“但如果你告訴他們，選我，每人可以獲得2000美金，那麼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投出手裡的選票。”
“所以，基於這個原則，我們可以繼續推導出更多可行的方向。”
“比如，他們不能理解此前的大規模併購策略中政府的考量，但他們會知道，建設聚變核電站可以讓電費賬單下降。”
“再比如，他們不懂我們爲什麼要反對泰森公司對農場的併購，但如果我們告訴他們，壟斷不僅不會讓糧食價格降低，還會讓所有人喝不上牛奶的話，他們就會立刻倒向我們了。”
“綜上，我們要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
“那就是，我們要附和貝索斯，把他試圖去造成的影響繼續放大，然後摘下勝利果實。”
“而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正面形象，爲貝索斯掃除障礙。”
“我選擇的第一個目標，不是泰森公司，而是SpaceX。”
“SpaceX？爲什麼？”杜威疑惑地問道。
“因爲我無法直接對NASA出手。”
“華夏的空中平臺馬上就要起飛了，在民衆看來，我們在‘天上’已經完全落後。”
“這時候，消耗大量資源的NASA就成了衆矢之的，這是我們的絕佳機會.”
與此同時，廣寒月面基地。
張學敏和其他所有一批探月隊員一起坐在屏幕前，與地面上的所有人一起，關注着一場人類航空史上的盛會。
今天是南天門1號進行起飛測試的日子，與其他任何一次航天器飛行試驗不同，實驗過程將會全程直播-——與諸多火箭發射一樣。
而這，也毫不掩飾地爲這個空中平臺做了背書。
它不僅僅是一個“航空平臺”，在必要的時候，它也可以是“航天平臺”。
看着屏幕裡實時傳輸畫面裡靜靜停泊在停機坪上的南天門1號，張學敏不由得有些感慨。
“我還以爲來了月球上就是真正的與世隔絕了，沒想到生活跟以前基本沒什麼變化嘛”
“除了重力還有點差異，感覺跟地面訓練沒什麼不同。”
“之前地面說要給我們開放娛樂頻道，以後就可以看電視劇了，是不是真的啊？”
一旁的陳瓊名笑了笑，回答道：
“也就這幾天的事情了。”
“技術上沒有任何問題，之前不開放純粹是從管理風險上考慮的，現在基地運作基本穩定，我們的工作日程也相對規律了，一些娛樂活動很快會開放。”
“到時候，你想跟家裡人視頻就更方便了，只要保證不泄密，不需要每次都打報告了。”
“那就太好了！”
張學敏滿意地點點頭，視線重新移回了直播屏幕上。
新聞直播頻道的記者正在進行對南天門平臺做着極爲官方的介紹，而實際上，這些介紹的內容，絕大多數人已經從此前的文字報道中看過無數遍了。
“.今日，國內外關注的焦點匯聚在華夏某機場。”
“這裡即將上演一場現代航空技術的壯觀盛況——華夏自主研發的南天門1號大型空中平臺將要開始首次試飛。”
“清晨，天空湛藍，陽光照射在龐大的南天門1號上，它的機身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盡顯現代科技的雄姿。據悉，南天門1號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空中平臺，能搭載多種類型的航空器，包括最先進的戰鬥機、無人機，並可實現長時長、長距離的持續飛行.”
畫面轉動，在記者的身後，南天門1號如同一座高山雄踞在地面上，上百臺發動機已經啓動，強大的推力之下，哪怕是主持人所在的、距離其接近兩公里的位置，也已經颳起了強風。
記者的頭髮飄了起來，風沙捲動，烈風呼嘯，她說話的聲音完全被覆蓋，但沒有任何人因此感到不滿。
——
實際上，那種震人心魄的轟鳴聲，纔是這場試飛的最佳解說。
張學敏口中嘖嘖有聲，他不由自主地湊近了屏幕，發自內心地說了一句：
“真大啊”
“是啊，我都沒想到會這麼大，這種規模下，旁邊的大樓都像是玩具一樣了。”
陳瓊名贊同地回答道。
他完全沒有去嘲笑張學敏“沒見過世面”的心思，因爲在南天門面前，所有人、乃至整個人類種族，都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孩
看着特寫畫面上正在噴射出氣流的發動機陣列，張學敏下意識地摸摸頭，隨後繼續說道：
“能讓這玩意兒飛起來真的有點愚公移山那味道了。”
“這麼多發動機，光是一臺就能把我們送到月球上來，一百多臺.我都不敢想這玩意兒能有多重。”
“不過話說起來，如果後續月球艦港項目能實現，我們有生之年能看到的飛行器，會不會更大？”
“那就要看我們的了。”
陳瓊名臉上透露出期許的神色，略一停頓後說道：
“我們的工作還是很重要的，要探礦、要搭建月面基地、要尋找新的着陸場地.”
“總之，這種歷史大事件裡，我們也算是留下名字了。”
“真的是天幸。”
張學敏長舒了一口氣，回想起自己數十年的人生經歷，他甚至感覺自己是在做一場美夢。
而此時，南天門1號的最後自檢工作已經完成，發動機功率持續提升，特寫畫面裡，熾熱的氣流扭曲了空氣，讓畫面變得一片模糊。
下一秒，畫面重新切回了遠景，風力進一步上升，主持人艱難地站在原地，聲嘶力竭地呼喊道：
“南天門即將起飛！”
“我們可以看到，南天門1號底部的發動機已經進入了起飛準備狀態！”
“此時，這個巨型平臺上搭載的聚變、裂變能源核心開始以超臨界狀態工作，在這一部分，我們採用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聚變核心衝壓噴氣方案，這項技術將在傳統核能動力方案的基礎上，將發動機輸出功率再次提升70%以上”
“冷卻系統全速運轉，南天門1號周圍釋放出了大量煙霧，這是水冷輔助降溫方案的效果，主要目的是保護起飛場地。但實際上，主要的散熱工作將會由使用了最新熔鹽材料的循環散熱系統承擔”
“它馬上要起飛了，現在讓我們將視線投向遠方.”
畫面再次切換，鏡頭拉高，伴隨着驟然興起的磅礴轟鳴聲，巨量的可燃氣體衝入聚變反應核心，能源輸出功率達到極限，發動機工作模式切換，渦扇動力轉換爲衝壓動力，短短几秒之後，這頭巨獸緩緩升空。
“飛起來了！”
張學敏激動地喊道，視頻畫面裡，起飛場地中的歡呼聲甚至壓過了上百臺發動機的轟鳴聲。
南天門1號並非垂直升空，但它的起飛距離極短，當它以看似緩慢的速度掠過鏡頭上方時，哪怕是屏幕之前的觀衆，也感受到了它驚人的威壓。
一座山，在頭頂上飛起來了。
衝壓工況下，南天門1號的下方是連成一片的亮藍色輝光，如同一道雷霆，消失在了天際中。
張學敏摘下耳機，迫不及待地衝向了觀察窗，而陳瓊名則是直接走向了氣閘艙。
“愣着幹什麼，出去看看啊！”
基地裡的所有人如夢初醒般地排起了隊，半個小時後，所有人都站在了基地外，擡頭看向了那個遠方的家園。
他們努力地尋找着南天門1號的蹤跡，但當然，他們什麼都看不到。
這只是一次充滿着浪漫主義的儀式。
可同時，卻也是一次遙遠的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