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宇!”
站在主席臺上,直接面對幾十萬參賽者憤怒浪潮,只能在心裡嘆息根本無力迴天的樑宇,聽到喊聲剛剛扭頭,就看到一隻拳頭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砰!”
被打得連連倒退出四五步的樑宇,伸手擦掉嘴角滲出來的血絲,迎着齊牧揚那雙噴火的眼睛,淡然道:“拳勁不小嘛。”
“我問你,舉辦這場所謂的太空戰機競技比賽,實際上卻是騙我們加入軍隊的DQ公司總裁是不是你?”
“沒錯!”
“接管整個波顯羅要塞,直到戰爭來臨,仍然沒有公佈真相,用複試名義,把二十五萬參賽者全部當成炮灰和傻瓜,丟到戰場上的決策者是不是你?”
“是我!”
“那你說,我這一拳打得該不該?”
“該!”
“我不知道二十五萬遊戲參賽者,在你的炮灰戰術下,究竟還有多少人回到了這裡,又有多少人在戰場上死得莫明其妙。你的行爲無異於謀殺,你自己說,要你爲那些在戰場上冤死的參賽者償命,該是不該?!”
感受着臺下幾十萬參賽者,內心深處那積蓄到極限,再不可能阻攔的憤怒,親眼看着他們在短短十分鐘時間,就幾次衝直衛兵組成的防禦線,感受着千夫所視無疾自終的最沉重壓力,樑宇抽出自己的配槍,倒轉槍口將它直接遞到了齊牧揚面前:“該!”
就是在萬衆所視中,齊牧揚竟然真的接過了樑宇送過來的槍,他竟然真的扣下了扳機。
“砰!”
隨着槍聲響起,一枚子彈殼,帶着嫋嫋升起的白煙,在空中不斷旋轉的斜斜下墜,落在堅硬的金屬地板上,發出了“叮”得一聲輕脆聲響。
樑宇依然好好的站在齊牧揚面前,只是在他的臉上,多了一絲無法掩飾的驚訝。齊牧揚的這一槍,竟然是對天發射的。
齊牧揚盯着眼前這個男人,就是他,讓自己的大哥死無葬身之地,就是他成立了一家該死的網絡遊戲公司,設計了一個如此驚天動地的大騙局,把二十五萬職業遊戲玩家騙入了軍隊,甚至不給他們選擇的機會,就把他們丟上了戰場。
如果可以,他真的會一槍打死眼前這個男人。如果可以,他真的會毫不猶豫的用最猛烈的攻擊,來發泄自己內心的憤怒。
但是在今天,在此時,他不但不能殺了這個男人,他還要演上一場戲,來幫這個男人!如果你不能瞭解齊牧揚現在的想法,你只是一個屁大的孩子。
就是在樑宇怔怔的注視中,齊牧揚已經大踏步走到主席臺前,扶正了話筒。
看着面前這一片熙熙攘攘,一眼幾乎看不到頭的人潮,感受着羣情洶涌的暗流激盪,嗅着空氣中越來越濃重的火yao氣息,齊牧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這一輩子,還是第一次站在這麼高的講臺上,面對如此多的人。
“我和大家一樣,是被人騙上戰場的炮灰,我剛認識一個月的朋友,直到無法忍受被拉入重力空間的痛苦,選擇了離線,才知道這是一場真實戰爭。我從小一起長大,比親大哥還親的兄弟,死在了戰場上,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更恨樑宇。在他把槍給我的時候,我真的想一槍打死他,爲我的朋友爲我的大哥報仇。但是在我的心裡卻有一個聲音在拼命告訴我,這一槍我絕對不能開!”
“我對他扣動扳機很簡單,但是我打死了樑宇,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就能重新活過來嗎?我真的打死了樑宇,我真的就能開心嗎?”
齊牧揚的目光狠狠掃過全場,在他這個時候,他想到的就是親自設計了這一切,輕而易舉讓十七萬最優秀駕駛員,命喪太空的父親。“讓我告訴你們,如果我真的不顧一切開了槍,我是發泄了自己的憤怒與衝動,但是唯一會高興的,就是那些正在進攻波顯羅,正在侵略我們家園的敵人!”
“我們是聯同軍隊,一起打退了敵人的進攻,但是大家不要忘記,敵人只是攻擊受挫,他們的主力依然存在,他們依然潛伏在宇宙某一個角落裡,等待發起第二次進攻。它們就在等待我們自亂陣腳,他們就是在等我們無法控制自憤怒和委屈自亂陣腳!它們就在等待我們衝動,親手拆掉最保貴也是最不可缺少的城牆!”
齊牧揚霍然轉頭,他指着靜靜站在一邊的樑宇,放聲狂喝道:“大家看看這個男人,我們都知道,是他把我們當成炮灰推到了戰場上,但是我想問問,又有多少人知道,我們尖刀小組隊長,那位明明知道這是一場真實戰場,依然能駕駛着戰鬥機直接撞擊敵人巨無霸航空母艦的薛寧波教官,就是他整整追求了十年,爲之幾乎放棄了一切的女人?!”
“他明明知道,做出這樣的決定,無論是勝是敗,他註定會身敗名裂,但是他依然把我們送到了戰場上。他明明知道,參加尖刀小組,就是九死一生,但是他依然把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送到了戰場最前沿。”
說到這裡,齊牧揚一拳重重砸到了主席臺上,他嘶聲道:“我們這些被欺騙,又終於在戰場上倖存下來的人,是應該恨他,但是我們叩心自問,面對一個在非常之時,用盡非常手段,賭上所有未來與希望的男人,難道我們就不應該同情他,可憐他,又尊敬他嗎?如果換成我們站在他的位置上,又有幾個人能做到他這個地步?如果說他把我們二十五萬人騙到戰場上,已經犯下了彌天大罪,槍斃上二十五萬次都不爲過,那他用非人的決斷,守住了我們人類最後一道大門,爲我們兩百多億人類守住了自己的家園,這樣的功跡,又有誰來獎勵?又有誰來報答?!”
四周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而樑宇在這個時候,早已經聽得癡了。
他真的不知道眼前的這個昂然屹立,面對幾十萬名內心深處充滿憤怒,已經瀕臨爆發邊緣參賽者,依然可以暢所欲言,在講心中所想這下,全身上下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種坦坦蕩蕩的大男孩,爲什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要知道,如果沒有經歷錐心刺骨的痛苦,沒有經歷過生活中一次次磨礪與掙扎,齊牧揚這個僅僅二十三歲的大男孩,又怎麼可能看得這麼深,看得這麼透,又怎麼會明白,在這個世界上,絕對不是僅僅有對與錯這兩個最純粹的選擇!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淡淡的淚光已經在樑宇的眼角聚集在一起,如果不是當着這麼多人,他拼命忍耐,可能淚珠早已經奪眶而出。
樑宇已經做好了被千夫所指的準備,他也做好了被軍方當成替罪羊丟到前臺,成爲歷史罪人的覺悟,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又何嘗不在期盼,有人能夠懂他,知他,能夠爲他說上哪怕一句公道話?
這樣他就算是死了,也會找到一絲釋然的。
但是樑宇真的沒有想到,他真的等到了這樣一個人。看着臺下那一張張寫滿複雜情緒,壓抑的暴躁氣息,卻在緩緩消退的臉,樑宇更沒有想到,他竟然在齊牧揚的幫助下,渡過了他人生中,最兇險看似再沒有任何希望的難關。
而在這個時候,齊牧揚說的話,再一次讓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我們在面臨戰爭,一旦波顯羅失陷,敵人就會長驅直入。我不知道那些政客們是因爲什麼原因,沒有將這個事實公諸於衆,但是我現在仍然記得,在讀小學四年級時,從課本上讀到的一句話……與其坐以待斃,不若起而拯之!”
“所以……”
齊牧揚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還沒有來得及脫掉的飛行服,他慢慢挺起了自己的胸膛,“我在這裡代表尖刀小組全體成員,要求正式加入波顯羅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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