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不懷好意的囂張笑聲戛然而止,寬口大刀滯在空中,月華在刀身上折射出尷尬的光芒,一時間拐角寂靜無聲,無法言喻的窘態和尬然交織一起,散發着令人發冷的窒息來。

剛踏出黑暗腳悄然收回,動作輕如撫羽生怕被人發現。

趙慕遠訕訕的收回刀,拉下罩在臉上的黑布,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來“言辰好眼力!”

葉永歡“你的刀法很獨特,令人過目不忘。”

“這樣啊.............”

葉永歡“思尋,你怎麼也來平水鎮了?”

“我.....我遊山玩水”

剛出口趙慕遠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

遊山玩水也要挑地方好吧!現在整個平水鎮疫毒恆生,別人逃還來不及,他來這遊山玩水?!

這謊爛的稀碎,傻子纔會信呢!

正當趙慕遠心中打鼓,預備扯出第二個謊時,葉永歡點頭笑道“來玩也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啊!”

信了?

這就信了!

“走吧!今兒到我家去,咱們也有五載未見了,得好好聊聊!”

葉永歡拉着他往家去,路過那捧着銀子發愣的黑衣人時,葉永歡衝他一笑,自然的從他手中取回自己的荷包。

參謀被人拉走,這齣戲也被迫中止,君臨在冷風中站了許久,只覺前路一片渺茫。

趙慕遠這一走像是被人扣下了似的,一連幾天不帶回來的,太上皇等的着急,親自登門拜訪,結果連面都沒見到,章文庭隔着門說一句人不在,再問就沒了聲音。

直到一晚上,趙慕遠突然一臉驚慌的跑了過來,張口就要帶着君臨撤離平水鎮,君臨問原因他不說,最後鬧開了,趙慕遠纔將原委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言辰好像沾染了疫毒。”

君臨耳中突然一陣轟鳴,他覺得應該是自己沒睡醒聽錯了,直到趙慕遠又重複了一次,他才恍然明白原來自己並沒有聽錯。

“怎麼可能會這樣!”

趙慕遠嘆道“葉婆婆有個義子,那義子沾染了疫毒,言辰日夜照顧,儘管做了防禦,可......他是昨天突然倒下的,高燒一天一夜不退,雖然沒有確定究竟是尋常小病還是沾染了疫毒,但那症狀來勢洶洶,不可小覷!”

“那些跟他一同研究藥方的大夫聞風喪膽已經逃去了鎮外,現在照顧他的只有章文庭一人。現在官府還不知情,沒有將言辰關押隔離,也沒有調查與他接觸的人有哪些,若是官府一旦知道此時,太上皇,那時您便是想走怕也是走不出平水鎮了!”

隔離關押沾染疫毒者,將其一切東西焚燒燬去,這是對於疫毒的老規矩了,即便是太上皇也無法改動。

趙慕遠拉着呆住的君臨向外走,一臉正色“快走吧太上皇,此事非同小可,若您被牽連,臣當真是無言面對太皇太后和晟朝的百姓!”

趙慕遠突然被人一把甩開,他轉眸看去,只見君臨那蒼白的臉上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他似乎下了某種決心。

“你帶着應心走!去跟宮裡那個廢物說,讓他把應心照顧好,待應心大了,封他一個閒散王爺,賜免死金牌,無論任何事,任何人不得傷葉家血脈。”

趙慕遠聽得一臉驚慌“太上皇!”

“走!”

君臨推着他往門外走“應心剛睡,就在北廂房,你帶着他趕緊走!宮裡那個廢物什麼都不會,他和應心吾都託付給你了!”

趙慕遠紅了眼,不等說話便被人大力推了出去,隨着君臨一聲令下,幾個暗衛迅速上前,架着趙慕遠往北廂房去,君臨看了他一眼,轉身向門外走去,消失在濃黑的夜色之中。

躲在暗處的楮墨饒有興趣的一挑眉,懶散的抱着胳膊低聲笑道“這次竟然是我看走了眼....唔!言辰,恭喜你苦盡甘來,盼得所盼............”

葉永歡雖然不是沾染了疫毒,但情況也極其兇險,病情反覆無常,高燒退而又回,整整三天神志不清,章文庭瘋了似的查古籍,配藥寫方子,君臨衣不解帶的近身伺候。

他小時是太子,大了是皇上,現在是太上皇,這一輩子錦衣玉食,富貴頂了天,別說伺候人了,就是幫別人遞個東西都沒有,而現在,他自願爲奴爲婢,衣不解帶的待在葉永歡身邊照顧。

才短短几天,好好一個如玉公子變成了一個鬍子拉碴,兩眼腫泡的腌臢落魄男,儘管如此他也從未想過放棄,任勞任怨的照顧葉永歡。

在他的細心照料下,葉永歡的焼總算是退了,第五日清晨迷迷瞪瞪的睜開了眼來,他看了君臨幾眼,竟然沒有認出眼前這個長鬍子的老大哥就是昔日的君臨。

君臨給他餵了粥,一勺一吹,動作小心溫柔,像個虔誠的信徒在向自己的神明表達心意。

葉永歡沙啞着聲音問道“你耗在這想要什麼?”

君臨“我想要你好起來。”

“好起來之後呢?”

君臨拉過他的手放在了被子裡,替他掖好被子“我沒想這麼多,只想多陪在你身邊,多看看你。”

葉永歡問“即便我們回不到從前,你也願意?”

君臨臉色一白,睫羽微垂,擋住了眸中的傷痛“只要你安好,回不回去不重要!”

葉永歡病了三天,這三是他有史以來最難熬的三天,這三天他不敢睡,每天趴在牀榻上守着他,有時實在挺不住眯一會,一閉眼就被噩夢纏上,嚇得他一身冷汗,惶然驚醒,醒來之後便去探他的鼻息。

他真的怕了,怕榻上人冷了溫度,失了呼吸,怕自己一覺醒來失去了他。

三天折磨的他快要瘋了,就在剛纔葉永歡睜開眼睛時,他還以爲是自己在夢中沒醒,狠狠掐了自己,直到指下冒出了血珠,他才恍然清醒,緊繃的心絃倏然松下。

葉永歡靠着牀榻,看着窗外燦燦陽光,輕聲道“君臨,我們回不去從前了。”

君臨臉色慘白,看起來像是要隨時昏厥過去的瀕死之人,他強顏歡笑,睫羽微垂,在他臉上拉長了一個扇形陰影,看起來極其脆弱。

“我知道............”

“那你願意從新開始嗎?易承。”

君臨猛地擡眸,滿臉都是不可置信,在葉永歡溫和的目光下,他伸出手.....啪的一下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

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少力氣,這一耳光扇過後,臉暇上的手掌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腫起,疼的他咧嘴一笑,眸中閃着耀眼熠光。

“你.....你方纔叫我什麼?”

君臨高腫着臉,笑意洋溢盎然,像是得了糖的孩子,從頭髮絲到腳底板都透着高興兩個字。

言辰叫他小字了,言辰剛纔叫他小字了!

“你方纔叫我什麼?再叫一次!再叫一次!”

“...............”葉永歡躺下睡覺“沒聽到算我沒說。”

君臨忙不迭道“聽到了聽到了!你不能反悔!也沒機會了!”

他隔着被子抱住葉永歡,失落空蕩五年的心終於迴歸胸膛,他深吸一口氣,嗅着他身上的熟悉藥香,聲音輕的像是一根隨風飄去的絨羽。

“這是夢嗎?若是夢,我這一輩子都不要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