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他根本不顧的什麼江山社稷,名聲史書,滿腦子都是葉清弦不行了,他必須要救他!必須要救他!
莨菪被嚇的瑟瑟發抖,但還是勸道“皇上,您就是不在乎您自個,也要爲葉公子着想,若是他的存在被宮裡的娘娘們知道了....她們出身不凡,母族又強大,一個個豈是好惹的!若是事情暴露了,他一個無權無勢的草民,要怎麼活下去!”
莨菪一句話讓皇上瞬間冷靜下來。
葉清弦素來膽小怯事,要飯乞丐都能挑釁勒索他,宮裡那些女人不是將門之後,就是世家嫡女,葉清弦根本就鬥不過她們,不能讓宮裡人知道他的存在,絕對不能!
皇上鬆開他的領子,妥協道“你去外城找一個姓章的人家,他曾是太醫令,因病離宮,現就在外城住着,你去把人請來,讓他把救命的藥統統帶來,還有!你若是敢走漏半點風聲,朕先要了你的命!”
莨菪連連點頭,連滾帶爬上了馬車,迅速驅馬離去。
當莨菪將章太醫帶回隱巷時,皇上正守着葉清弦,在牀邊着急的來回徘徊,腳步聲又重又沉,散發着暴戾和焦慮。
當他聽到有人走來的聲音時猛地擡頭,一雙眼眸怒氣騰騰,陰沉的讓人不敢直視,莨菪嚇的當即就跪了下來,皇上直接越過他,拉着章太醫就往牀邊走。
章太醫年紀大了,一舉一動都極爲緩慢,被他猛地一拽險些摔倒。
皇上幾乎是強拖着章太醫走到葉清弦身邊,他將葉清弦的手從軟被下拿了出來,塞到了章太醫手裡。
“章太醫,你快看看他是怎麼了?”
章太醫哦了一聲,連藥箱都顧不得放下,以一種極爲彆扭的姿勢爲葉清弦把脈。
一上手把脈章太醫的表情瞬間就變得凝重起來“不得了!快快快!燒熱水來!”
不等皇上吩咐,莨菪迅速跑出去燒水。
“章太醫,他怎麼了?”
來的路上莨菪只跟章太醫說受傷的是皇上的知己好友,但瞅着眼下的處境,章太醫再是老眼昏花也明白,這牀上躺着的人怕不是知己好友那麼簡單。
他在太醫院呆了一輩子,熟悉皇上的性子,這個時候不管話有多難聽他都得說出來,不然日後皇上若是察覺自己對他有所隱瞞,自己一家老小怕是無人能活。
“皇上,這位小公子生來便有不足之症,再加上這麼些年沒有及時調理,早就傷了根本,就算現在用藥膳日日補着,怕也是撐不了多長時間。”
皇上呼吸一緊,身形有些微顫,他問道“撐不了多長時間是什麼意思?”
他的聲音中透着從未有過的緊張和在意,看着章太醫的目光迸濺出鷹隼般尖銳和兇狠。
似乎章太醫的回答只要不如他的意,便會引來殺人之禍。
但,章太醫還是如實說了出來“最多三四年,這位公子便會燈盡油枯,再無生機。”
“最多..........”
皇上看着牀上那個氣息微弱,臉色蒼白的人,目光復雜的讓人心驚。
莨菪拎着熱水進了屋,他微低着頭,顫着聲音道“皇上,快到四更天了,咱們得趕緊回宮。”
五更天上朝,若是皇上越時不歸,宮中必然大亂,這隱巷的事也會暴露。
皇上沒有說話,目光依舊落在葉清弦身上,長長的睫羽掩蓋了一切情緒,雖是看不出皇上此刻的想法,但是章太醫和莨菪都猜的出來,皇上此刻很不願意回宮。
章太醫勸道“皇上還是請回吧!一切要以大局爲重,這裡儘管交給老臣。”
莨菪也勸道“是啊皇上,咱們就是今兒不上朝,也可以回宮去太醫院看看有沒有什麼好藥,萬一章太醫需要,咱們也能及時準備了送來呀!”
冰雕一樣的人終於有了動靜,他喉嚨微微一滾,弱不可聞的輕嘆一聲,那嘆息聲中透着無可奈何的妥協。
章太醫和莨菪這才放下心來。
然而下一刻,陰惻冰冷的目光刀子一般戳向章太醫,驚得他心絃緊繃,後背冷汗猛地滲出。
“若是他有個什麼閃失,朕一定不會放過你!”
章太醫嚥了咽口水,跪下領旨“老臣明白!”
“還有”
皇上看了葉清弦一眼,聲音瞬間變得柔和許多“他不知道朕的身份,說話小心點!”
章太醫“老臣遵旨!”
夭壽啊!
天下還有像他這樣可憐的人嗎!明明都已經告老辭官,在家養病,爲什麼還要擔驚受怕的處理這種事情!
章太醫默默的將門口的熱水拎到了牀邊,將熱水倒進了浴桶中,合藥磨藥粉,手忙腳亂的忙着藥浴,心中止不住的老淚縱橫。
等醫好這個人,他一定要遠遠的離開皇都城,去一處能真正安心養病的好地方!
做好藥浴後,章太醫捋着袖子掀開了一直蓋在葉清弦身上的軟被,被子掀開的同時,章太醫瞳孔驟縮,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看着這遍體鱗傷,身形單薄的少年,半天才緩過神來。
“當真不易................”
這少年能撐到現在才倒下也是不容易!
壽康宮
太后最近鳳體不適,萎靡的很,儘管近身嬤嬤再勸,早膳也只是用了一點,吃了飯又說頭暈氣短,歪在軟榻上閉目養神,近身嬤嬤退下了左右宮人,只留了兩個做事穩妥的小宮婢在太后身邊扇扇伺候。
偌大的壽康宮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到。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嘈雜,聽那動靜似乎是有人在吵鬧,聲音本不大,但因此刻的壽康宮過於安靜,那聲音傳入了殿內,顯得格外刺耳。
原本已經睡下的太后眉間微皺,面上騰上一絲不悅。
紫珠見狀慌忙去了殿外,她讓人關上了殿裡內外兩道門,快步向那吵鬧之處趕去。
壽康宮外有幾個小宮女在推搡吵鬧,似乎是有人要求見太后,而壽康宮的宮婢以太后不適爲由將人攔在宮外。
一個要火急火燎的要闖,一個拼命阻攔,兩方的聲音自然不由得拔高了許多。
紫珠快步上前,低聲怒斥“太后鳳體違和,誰敢在此喧譁!”
一個宮婢撲通跪在了她面前,哭着道“紫珠姑姑息怒!我主子孃家出了事,求姑姑憐惜,讓奴婢見見太后,請太后救救我家主子!”
“你.....你是王貴妃的近身?”
雖然這個小宮女哭花了臉,但紫珠仍是認出了她來,而且她記得這個王貴妃剛剛有了身孕,正得寵,在這個時候,王貴妃不但是宮中的寵兒,連帶着她母族也被會被人高看一等,這個時候誰會這麼沒眼力去招惹他們。
“紫珠姑姑,主子的表哥犯了一點小錯,正好趕上皇上心情不佳,下了獄了,皇上還說要砍他的腦袋,王家來人責怪主子,說主子無用,沒能力救家裡人,主子懷孕,這幾日本就不大舒服,被王家人訓斥後一氣之下見了紅。”
紫珠問“砍頭?你家的表親犯的到底是什麼小錯?”
那宮女的聲音瞬間弱了下去,支支吾吾道“不小心.....打死了南巷子....一個.....一個小倌。”
紫珠眸中一冷,當即變了臉。
小宮女哭求道“紫珠姑姑,求您憐惜,讓婢子見見太后,現在只有太后能幫主子了!”
聽明白了來龍去脈,紫珠心裡多少有些不悅,這王貴妃好沒腦子,竟然爲了這種事情打擾太后休息。
話說回來,這王貴妃似乎自從有孕之後就沒怎麼消停過,三天兩頭的來惹太后心煩。
她道“此事是你們王家犯錯在先,皇上要降罪,那是板上釘釘,沒有收回的可能,再者,後宮不得干政,這個規矩你不會不知道吧!”
那宮女嗚嗚哭道“我家主子可還有着身子呢!若是因此事有個好歹”
話未說完便被紫珠一巴掌打翻在地,她捂着臉驚恐擡眸,紫珠冷眼看她,斥道“放肆!你個賤婢竟然敢詛咒皇嗣!若是皇嗣因你有個什麼,你有多少腦袋能扛得起這個罪!”
宮女慌忙跪爬過來,衝她磕頭“紫珠姑姑息怒!紫珠姑姑息怒!婢子不敢詛咒皇嗣,只是心疼可憐我家主子,求姑姑心疼我家主子,請太后娘娘出手相助!”
紫珠冷冰冰道“若是你真的心疼可憐你家主子,就不該在這個時候離開她,應該陪在她身邊好生伺候,身爲一個奴婢竟然在主子最需要的時候貿然離開,還有臉說心疼二字!”
“另外你也長長腦子,勸勸你家主兒,既然已是皇家妃,那她的眼裡應該看着皇上,皇后,太后,一心爲皇家操心,而不是仗着皇家勢去救孃家的急。”
紫珠冷言道“你真當以爲太后獨居深宮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你們王家那位表少爺仗着家裡出了位皇妃,成日在外面爲非作歹,現如今都打死了人!虧得你們王家還自稱書香門第,竟頻頻做下這等喪天良的骯髒事,這會子又來哭天喊地,難不成要逼着太后爲了你們主兒與皇上翻臉不成!”
“我也是拿你們當成自己人,說一句以下犯上的話,王貴妃此舉着實欠了考慮,那位表哥本就是功不成名不就的,幸而得了祖宗庇佑,讓他進了朝堂爲皇上分憂,但是這麼多年,他都做了些什麼!皇上交於他的差事可有一樁做成的!如今他下了獄,也算是替你們王家清理門戶了!”
說罷也不顧那跪在地上拼命磕頭的小宮女,交代一句關門後頭也不回的進了壽康宮,隨着宮門關閉,那宮女哭泣的聲音系數被擋在了外面。
紫珠剛回到殿內太后突然睜開了眼睛,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一個小丫頭不懂事,打擾您休息了。”
太后嘆道“又是王貴妃身邊的人吧?”
紫珠應了一聲,有些不悅道“王貴妃平日不懂事也就算了,如今後宮都知道您需要靜養,她還來叨擾,真是沒個分寸。”
太后問她來做什麼,紫珠便如實迴應,太后聽了果真皺起了眉頭,眸中滿是厭惡。
“他們王家怎麼總是做這種事,當真是仗着女兒進了宮,無法無天。”
太后道“雖然王家該收拾,但是這下獄砍頭的懲罰是不是有些太過了,畢竟王家也是三朝老臣之後,而且這些年除了不規矩外並沒有犯什麼大錯,眼下王貴妃又懷了龍種,皇上若是執意如此,怕是會傷了朝廷後宮的心。”
“您說的是,只不過皇上已經下了旨,若是貿然收回旨意,以後要如何在朝上立威呢!”
旨意已下,再無更改的可能,王家這事是不會有轉機的。
太后嘆了一聲,翻了個身,不知想到了什麼,眸中突然閃過一絲精光。
“紫珠,上一次皇上降罪王家是什麼時候,因爲什麼事?”
“好像是一年前,也是因爲一個小倌,王家人在南巷子裡看上了一個小倌,但那小倌好像已經被人贖了身,王家人慾強佔那小倌被人給打了一頓,王貴妃護短,告到了皇上那,本來是想讓皇上幫忙調查此事,結果皇上不但不幫,還把犯事的王家人給罷了官,流放在外,永不得回皇城。”
紫珠見太后神情不對,便問道“太后怎麼了?”
太后沉吟半晌,說道“皇上敬重王家是三朝老臣之後,處處不予其計較,兩次降罪,無關朝廷,無關後宮,竟然都是因爲宮外的煙花之地。”
“太后,您懷疑什麼?”
太后沒有直說,而是嘆道“派人去查查吧!查查南巷子,查查那兩位害王家被降罪的小倌,還有!最近皇上出門比較頻繁,查查他都去了哪兒?又在做些什麼!”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