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燈亮起,元旭日手搭上方向盤收回衣袖:“你最近勢頭不錯,事實上我已經替你接洽過一些本子,也從裡面挑了兩個我覺得挺不錯的,本來也準備要跟你說這個事情,讓你自己選其中你喜歡的接。”
顧若河沒有衣袖抓了,就抓住他的座椅靠背,也不說話,就看着他。
元旭日難得有兩分焦躁:“他再怎麼影帝光環加身全民偶像,即便元東昇給他出資幾個億,作爲導演他也還只是個新的入門漢。兩年課程,你知道現有的那些一線導演都學習摸索了多少年嗎?”
“可是他在片場學習摸索的年頭不比任何人少。”顧若河輕聲反駁,“這是個機會,你知道的。”
“是啊,這是個機會。”元旭日嘲道,“使得好了,他從最不得了的影帝直接晉升成新銳導演基本上能給自己蓋個終身成就的戳了,他手底下的第一批演員自然也跟着雞犬升天。使得不好了呢,即便他影帝光環再了不得還不是一樣淪落成爛片導演,這是個輿論主導的時代你不知道嗎?夏若寬那樣的演員有自己的底蘊即使失敗一部片子也有退路,你呢?好不容易積攢一點人氣,現階段就該好好走正路,接兩部質量過關角色出彩的電視劇女一女二的演下去,一兩年的時間,把實力和名氣都一起堆起來,這難道不是你本來也打算要走的路?我什麼都給你打算好了,你又給我說你想劍走偏鋒,真的偏了怎麼辦?到時候你就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顧若河原本一直老老實實聽訓,聽到最後一句卻忽然撲哧笑出來:“咱們倆也是夠奇怪的,最開始我想一步一個腳印發展,你卻覺得我實力超羣。現在我想要抓住不那麼保險的機會了,你反而又想讓我踏踏實實走了。”她說的是最初,元旭日聽到她對自己職業規劃時那一番皆笑皆非的取樂。
元旭日聞言一滯,半晌悶悶道:“那時候咱們倆在對方眼裡也就是塊有利可圖的香餑餑,我當然恨不得你一夜走紅了。但是現在我什麼都要替你多考慮一點,別的偶像爲了紅可以劍走偏鋒,但是你有那個實力,走慢點晚兩年出頭那也沒什麼,厚積薄發,你以後地位才更穩固。你自己原來不也說過,像胥華亭那樣紅的時候如日中天,隕落起來卻也比誰都快的很可怕的嗎?”
顧若河當然知道他一切都替自己考慮,沉默片刻,斂下笑容道:“但是你也知道,我說的想抓住機會不止是搭在陸影帝這條船上很有可能跟他一飛沖天而已。像你說的,找兩部質量過關的電視劇演,我當然也能學到東西。就像是《夜願》和《斬夜》,裡面角色還有導演演員都是好的,我天天都在學習,但是我想……我想要學更多的東西,想看到一些更震撼的。我其實一點也不瞭解陸影帝,但是我看過他演的電影,我如果能跟在他的身邊,我覺得會比接連演幾部電視劇甚至電影都學到更多的。”
她說這個話,是冒險卻也是自信。
連元旭日都不得不承認,顧若河真的是個遇強則強型的演員。她參演的第一部戲裡就是一大幫的實力派,但是她在唐司禮那樣鬼畜的導演手底下也能交一份漂亮的答卷,並且進步的速度一日千里,不得不說有周圍一羣優秀的人給出的壓力繼而產生動力的因素在裡頭。等到了《斬夜》,她更是連試鏡都直接跟施翔這種老牌影帝對戲,第一次交鋒兵敗如山卻一點沒能打擊到她,而後被許方寧那個看似親切實則變態的導演整天當槍使,同樣也是越挫越勇。這姑娘也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但她確實就是那種遇到高山會仰望但是不會迴避,而是會嘗試一百八十種方法去翻越的,認知裡也根本沒有翻越不過去這種選項。
想到那些堪比三山五嶽的“山”們,元旭日一時愁得頭髮都快往下掉了。
但他也不能否認他心裡同樣也在跟着躍躍欲試,甚至於還有兩分得意於自己眼光的沾沾自喜。
陸以杭轉型拍電影,這道題讓人想不想去上黑板解答?答案當然是想了,他哪怕作爲經紀人也是想的,畢竟身爲元東昇的弟弟,他對帝國創始人之一的陸影帝的實力瞭解只會更深。剛纔是對顧若河發展路線的責任心強壓下這種心動,讓他板着臉試圖將明顯比他更意動的當事人“導回正軌”,但現在快要被說服的人好像就要變成他。
一時車裡老半晌沒人講話。一直到車停穩在期會門口,元旭日靜坐片刻,這才終於道:“我會跟老大問這件事,等我瞭解清楚情況以後再說吧。”
顧若河看模樣恨不能撲上來給他一個麼麼噠。
元旭日既想她真的撲上來,又暗地鄙視得不了便宜就想順便得個乖的自己,出口的話就成了嘲諷:“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呢,就算有剛纔咱們說的那一大堆的問題陸以杭的電影那還是得讓人搶破頭,也不知你這高興個什麼勁兒。”
“誰說八字還沒一撇。”顧若河笑嘻嘻道,“只要你同意這不就有一撇了?”
心中一動,元旭日忍不住笑罵:“就你整天挖空心思最會討好人。”
顧若河不以爲恥反以爲榮:“我只討好我喜歡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等兩人一道進了期會,元旭日纔算深刻理解了一把她那句“我只討好我喜歡的”。
因爲除了唐朝幾人,今晚元東昇與李嘉言也在。
李嘉言是元旭日特意叫過來的。前段時間大家都忙,李嘉言錄制新專輯顧若河卻忙着養傷和杵在劇組裡偷師,沒法現場來聽李嘉言錄《光影》,但之後她聽了成品卻大半夜哭得稀里嘩啦給元旭日打電話,說要感謝李嘉言唱這首歌。
李嘉言也很喜歡《光影》,他最初拿到詞曲時如果說只是一定程度的欣賞,那他看了《夜願》的原著,再反覆練習這首歌后普通的欣賞就成了特別的喜歡,由此也更加欣賞他經紀人手底下的那個年輕女藝人。
雙方有意,元旭日自然樂得牽線。
至於元東昇,顧若河回來這幾天兩人都忙到飛起,也就是前兩天在某家電視臺大樓裡巧遇了一場,話沒說上兩句卻又道別各忙各的。元總裁也是考慮到顧若河明天要回劇組,接下來大概又有挺長一段時間不能見面,這才連加了幾晚上班終於騰出今晚的空閒來。
饒是如此,顧若河乍見他的熱情仍然把周圍一羣人都給驚住了——只見剛纔還杵着柺杖的美少女見到人的瞬間驀地眼睛一亮,柺杖一丟,以一隻腳承力卻還能輕盈無比往前衝的困難無比的姿勢險些沒直接撲入元總懷裡去,及時抱住了他一邊手臂剎車,雙眼亮晶晶嘴巴甜蜜蜜:“元~~~總,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李嘉言:“……”
唐朝卓原幾人死命搓着手臂上乍然起立的雞皮疙瘩。
元東昇扶正她身體,面上表情一貫的寡淡也看不出他到底是無奈還是享受:“立正了好好說話,有什麼要求說不定我還會考慮一下。”
一個照面加一句話就叫他拆穿自己心思,顧若河有些心虛轉了轉眼珠:“我沒什麼事找你啊,sun好像有事要問你。”
連緩衝都沒有就被無情賣掉的元旭日:“……”
今晚既是慶祝顧若河劫後餘生能跑能跳,也算《夜願》原創音樂團隊的一次小聚,趁幾人都還在忙着往外端碗碟酒水,元旭日湊到顧若河耳邊咬牙切齒道:“之前是誰信誓旦旦跟我保證說公事上絕不跟元老大扯上關係的,你現在當自己說的話都是放屁麼?”
“此一時彼一時,再說我也沒跟他那裡得什麼好處啊。”顧若河小聲辯解,“我就是讓你去留意這件事,你自己說要去問他的。”
“……”元旭日迅速抓住另一個反駁的點,“那你剛纔一副瞎子都看得出你有求於他的親熱姿態是幹嘛?”
“我就是給自己行爲找個藉口而已。”顧若河更加小聲道,“要不然大庭廣衆之下我要直接撲上去說想他想得受不了麼?”
猝不及防遭受暴擊的元旭日:“……”
他有些苦逼想,爲什麼這貨現在在他面前已經連那層虛僞的掩飾也直接給撕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