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提議對‘銀河之鷹’‘熾天使’‘鋼鐵兄弟會’‘狼羣’這四支爲首的聯邦僱傭軍實施軍事鎮壓,說實話羅賓也認真的考慮過這種方案。
站在共和國的立場上,以強硬的姿態清除掉所有的不安因子的確有利於共和國對溫蒂妮行星的統治,也可以把一切紛擾都扼殺在萌芽狀態。不過,以這種方式清除共和國人和聯邦人之間的矛盾糾紛卻並不是羅賓初衷。
羅賓之所以要把已由自己掌控的巴納德星系以充公的方式交給共和國,甚至不惜冒犯中央電腦指出它核心程式上的錯誤,爲的就是讓共和國產生改變,他真正所希望的其實是以曲線救國的方式完成對共和國的改變,讓共和國人從此擺脫那種機械般的生活模式,徹底清掃共和國這種死氣沉沉的暮色。
以這一點爲出發點的話,共和國人和聯邦人之間因觀念分歧而產生利益糾紛是難免的事,而通過這種糾紛,共和國人也可以切身體會聯邦民主制度背後的黑暗,進而更深刻的體會到共和國奉之爲宗旨的公平、公正是何等的珍貴。同時,聯邦那種一心追逐利益的觀念也會在這個過程逐步的影響到共和國人,使普遍缺乏上進心的共和國人不再暮氣沉沉,能以更向上的姿態去面對人生。
因此,目前所出現的這種糾紛實際上是兩個文明、兩種制度開始相互接觸、相互交融時的必然結果。在這一時期,將其強行扼殺的話就等於徹底推翻了羅賓的初衷,但若是放任其不管的話,矛盾的進一步激化也可能會引發更爲嚴重的後果。所以,在處理這件事上羅賓必須格外謹慎,任何一個錯誤的判斷和決定都有可能釀成無法彌補的嚴重後果。
“不行,不能以鎮壓的方式去處理這件事。”仔細的權衡其中的利弊後,羅賓搖頭作出了結論。
“可現在那些聯邦富商已經在公開進行一些極具策動性的演講,有不少自由民都開始傾向他們,這很危險!~”
來到聯邦後親眼目睹聯邦政治的可怕,使得夏佐對聯邦的政客們有着一種強烈的牴觸心理。那些富商們策動性的演講,正是聯邦政客們慣用的方式,用演說去影響民意,利用民意形成的力量推翻一種制度,這恰恰是聯邦政客們最擅長的事。
而在拉攏民意方面,共和國對比聯邦的確處於一種先天上的劣勢。共和國以法治國,所以在國家制度上天生缺乏溫情、缺乏變通,而共和國的優勢公平、公正卻只有在人民遭遇不平等的待遇時才能得到體現,在日常生活中卻根本感覺不到。因此,共和國根本無法依靠制度上的優勢去拉攏民意。
與共和國相比,聯邦則是另一種情況了。單以政治而言,聯邦的民主政治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公平、公正,以及政客們口口宣揚的民主。腐敗、黑暗、陰謀纔是聯邦政治的主旋律,可實際情況是這個主旋律被一件華麗的外衣包裹着,聯邦利益爲上的價值觀又恰恰符合人類本性中的各種慾望,加上人類又是一個在情緒上容易被感染的物種,使得政客們往往能夠通過一番演講就獲得大量狂熱的支持者,而政客們演講背後的腐敗與陰謀,則被利益這件華麗的外衣遮掩着,使得愚昧的民衆心甘情願的接受他們的驅使。
古羅馬政治家、哲學家馬庫斯?圖留斯?西塞羅曾說過‘民主必須有、但民主必須被限制’這句話,所指的正是民主背後人民那可怕的被煽動性。一羣受人煽動的人民是一股足以摧毀一切制度的可怕力量,在一些有心之人的掌控下,這股力量的可怕程度甚至能夠在瞬間推翻一個無比強大的國家。
在這方面,安斯艾爾?奧斯維德已經真實的演示了一次這種力量的可怕,而聯邦目前動盪的政治局勢,也正是民主被無限制釋放後所釀成的惡果。
但與民主政治處於完全對立狀態的獨裁政治卻也並不見得有多麼高明,相比效率低下、充滿着政治陰謀的民主政治,獨裁政治在政令的實施方面無疑擁有着民主政治無法企及的優勢,在一個英明的君主領導下,一個奉行獨裁製度的國家可以很輕易的戰勝一個奉行民主制度的國家。不過獨裁政治模式下的優勢,卻是完全建立在君主是否英明這一點上,而這一點卻恰恰是世界上最無法掌控的因素。
拋卻智力上的先天因素,人類本性中的貪慾和懶惰成爲了獨裁政治最大的敵人。那些享受着父輩榮光的皇儲們往往會在這種無限制的權利中迷失自我,從而一手葬送掉父輩們窮盡一生心血所打造的帝國。
因此,從細處刨析這兩種政治模式,無論是民主政治還是獨裁政治都稱不完美。在霍夫曼帝國遭到政治迫害的馬丁?赫維,也正是因爲深刻認識到了這兩種政治模式的不可取,才拖着一身殘軀回到地球,建立了一個以中央電腦爲首的新制度,企圖以看似不可能實現的共產制度來取代現有世界中這兩種各有利弊的政治模式。
假如屏棄掉馬丁?赫維那種對人類人性近乎於病態的壓制,那麼以中央電腦爲主的共和制度恰恰最能體現馬庫斯?圖留斯?西塞羅的‘民主必須有、但民主必須被限制’這一理念。
讓完全沒有人性、完全奉行程序的中央電腦進行政治上的獨裁,無疑能讓國家機器的運轉效率大幅度提高,而把民主掌握在中央電腦這種不存在任何私心的人工智能手中,也不用再擔心民意這種可怕的力量會被某些人所利用。
單看這兩點,這彷彿就是最完美的制度,毫無缺陷、充滿着優越性。但現實卻是因爲馬丁?赫維對人性病態的壓制,使得中央電腦根本沒有掌握到人民的民意。換句話說,共和國人對共和國以及中央電腦的歸屬感非常的淡薄,而這一點,恰恰是夏佐最擔心、也最害怕的。
羅賓比夏佐在聯邦生活的時間更長,接觸的聯邦政客也更多,因此他自然也很清楚夏佐內心的擔憂,也明白假如任由這些聯邦富商們肆意演講、煽動的話,溫蒂妮行星必將迎來一場毀滅性的政治災難。到時候,不單單是那些自由民有可能被策動,甚至是自共和國而來的共和國移民也有可能加入到聯邦富商們的行列中,反過頭來對付共和國本身。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這些聯邦富商們的危害。”深思熟慮之後,羅賓起身說道:“說句令人沮喪的話,共和國人對共和國的歸屬感確實令人擔憂,但作爲一個國家,我們不可能永遠施行鎖國政策,用鐵鏈是栓不住民心的,在未來,共和國要繼續發展下去,勢必要經歷與其他國家的接觸,接觸新的政治、新的價值觀、新的生活方式。因此,鎮壓只能暫時性的壓制住這種矛盾衝突,卻不能解決根本上的問題。”
“……”
聽到羅賓依然反對鎮壓,夏佐明顯想起身反駁,但仔細品味出羅賓話中的寓意,夏佐卻也明白羅賓是正確的。畢竟現在共和國已經走出太陽系了,已經不再一味的封鎖與他國的聯繫了,在這種情況下,強制性的鎖國、封閉並不能解決問題,也並不能改變共和國根本上的頑疾讓共和國一躍成爲銀河系中最爲強大的國家。
所以在猶豫了很久之後,夏佐最終還是坐下了。他想聽聽羅賓的看法,他知道羅賓一向會有些出人意料的主意,尤其是那種天生的卓越洞察力,使羅賓可以輕易抓住事件的本質,將一個極爲複雜的問題以最簡單的方式處理掉。
而這一次,羅賓也確實沒有讓夏佐失望。在與夏佐的對駁中,羅賓已經隱隱約約有了些想法,雖然不敢保證這樣的想法是否能被中央電腦認可,但羅賓卻本能的覺得這個想法應該有很大的實施價值。
“漢族古語中有句話叫堵不如疏。在古代,這被用來治理洪水,但我覺得這同樣也能被用作爲治理國家。”羅賓雙手撐着桌子,環嗣衆人道:“目前,那些聯邦富商之所以會聚衆鬧事,最核心的問題實際上是貨幣兌換。由於我們拒絕把聯邦幣兌換爲貢獻點這種流通貨幣的緣故,使得這些聯邦富商們所攜帶來的大量資產成爲了無用的廢紙,這等於在某種程度上斷絕了他們的生存權利,所以他們會因此聚衆鬧事到也是情有可原的。”
“您準備允許兌換?”後勤部部長布茲皺眉提問道。
“不,當然不行。”羅賓苦笑道:“聯邦的富商們可是很富有的,假如按照實際物價水準進行兌換的話,那麼每一個聯邦富商都可以瞬間擁有數以億計的貢獻點,這在共和國人看來將是很沒有道理的事,勢必會引起國民的反對。而假如把匯率降低,那麼就等於變相剝奪了富商們一部分的資產,這同樣會讓那些富商們暴跳如雷。所以,我們不能接受聯邦幣兌換貢獻點,但是我們可以仿照聯邦銀行建立一個可用以貨幣流通功能的溫蒂妮銀行來流通聯邦幣,另外,那些聯邦富商也不適合再待在波頓城中,他們應該到另外的地方,去發揮他們擅長政治陰謀的這一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