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且行且止

“本之以忠信,持之以慎密,則無敗矣。若窺伺機詐,未有令終者也。”————————【義門讀書記】

北地久經寒霜,江南也終於到了肅然冰凍的時候了。

這時候的溫度原比後世要低,道路冷硬、秋風料峭,可人一旦心不在這裡,越是要走,便越是攔不住。

蕪湖城外有座長亭,遍植桃杏等果樹,春秋時期花紅果香,即便是夏日也是綠蔭鋪地,自成一景。可入了冬就像是人將受凍的手縮回袖子裡似得,再也不肯展露一絲生機,蔫蔫的垂着枝葉,讓人覺得醜陋。蕪湖是丹陽郡在長江一帶的重鎮,江闊港深,往年是江東與荊州、淮南交通的要埠。

自孫策渡江後,更是在此營造水寨、屯駐重兵,來往軍旅與糧秣輜重、民夫讓這蕪湖在這紛亂的世道中竟突顯幾分病態的熱鬧與繁華。

新晉的江東之主,蕩寇將軍孫策親自騎馬陪着一個二十餘歲的年輕人出城,一路走到這裡,在他身後只遠遠地跟着幾個護衛,這出行陣勢連本地尋常豪強之家都不如。到了長亭邊,孫策便勒繩駐馬,那年輕人卻往前驅馬走了幾步,察覺到身邊沒了動靜,這才慢悠悠的掉轉馬頭,回首看來:

“你我共事一場,雖無君臣之義,也有幾分情誼。送到這裡就可以了,如今終有一別,將軍還是回去吧。”那年輕人文質彬彬,打扮是個士人,卻生得十分英武,眉宇間更有幾分銳氣。畢竟他七歲受母遺命,十三歲手刃惡奴,少年膽氣,天家貴胄,讓他很快就聞名江淮,避地揚州的許劭更稱其有佐世之才。

這樣一個人物,要說送到這裡爲止,孫策心裡是萬萬不捨的,他強笑道:“子揚何必見外!你我共事也算相得,如今你要走了,我豈能不多送一程?正好我要去水寨看樓船,這也算順路了。”

年輕人正是淮南劉曄、阜陵王劉延之後,名正言順的漢室宗親。他自揚名以後,便蟄居鄉里,靜待時機。周瑜知道他腹有鱗甲,又是出身劉氏,無論哪點都是上上之選,所以才臨去長安之前,將其薦舉給了孫策。以寄望有劉曄在,孫策既能得到助力,又能在其影響之下,加深與陸康等揚州士族的聯繫,不偏離給他規劃好的既定路線。

孫策對幼時好友言聽計從,幾次屈尊招攬,恰逢地方豪強鄭寶擁兵自重,圖謀劉曄聲名,多番強逼,劉曄躲之不過,便在周瑜的去信下,順勢投效了。

劉曄果然也不負衆人期待,在他的出謀劃策下,孫策短短時間便憑藉着數千舊部,在江東扎穩腳跟,剿滅祖郎、進討笮融。如今更是坐擁丹陽、豫章、吳郡,偌大的江東,兵馬數萬,如今只剩一個會稽仍在平南將軍陸康手中,但陸康已是古稀之年,精力不濟,能帶着數千兵馬支撐到現在,只是孫策還想留個餘地而已。不過光是這樣,陸康僅是面對會稽層出不窮的山越就已經夠嗆了,根本無從威脅到孫策分毫。

本來他二人理應彼此和睦,共同攜手坐鎮江東,一步一步的在郭嘉、周瑜、荀攸這些人從遙遠的地方牽來的一條細線的指揮下,爲朝廷身先士卒,用最難的功,換最大的績。

可現在什麼都變了,原本清晰的未來從魏桀死去的那一刻起就開始變得不確切了起來,那根細長堅韌的線也不知何時在頭頂越束越鬆,直至微不可察。

與孫策的志得意滿,萬般不捨相比,劉曄從一開始的躊躇滿志,也逐漸變得大失其望。他神情冷淡,他不喜歡與人分別的場面,更不喜歡看到一個本來付諸希望的事物在眼前落空。說幾句場面話後,劉曄便沒了意興,掉轉繮繩就要走。

孫策臉色一變,忙伸手拉住他的繮繩:“莫要如此,以後未必沒有相見的時候。子揚莫忘了,公瑾還在長安,他定能爲我照看你,只等海內無事,你我還能會面。”

劉曄也無心去細究孫策這話裡話外是什麼意思,但迎面直視着孫策神采飛揚的目光,年輕人的自信與張揚如寶劍鋒芒畢露,彷彿只要對方說了,就無論如何也會做到似得。

真不知他用這種眼神,將多少人聚於麾下,對他死心塌地。這其中也包括劉曄自己,當初也是在這炯然發亮的一雙星眸的注視下,禁不住答應了對方的招攬,現在回想起來,那周公瑾或許是第一個爲對方氣概所折服的人吧?

劉曄不願再看孫策的眼睛,似乎怕自己的心生動搖,偏過頭去幾次張口欲言,卻囁嚅猶豫着,末了,單隻說了句:“你若心裡還惦記着周公瑾,以後就少與他扯上關係,事已至此,你也別教他在朝中難做。”

“你這是什麼話!”孫策聽了這話,竟是勸他與周瑜劃清關係,登時惱怒道:“公瑾與我自小長大,情誼深厚,我豈會害他!難道你仍把我當作那等不忠不義之徒?”

不等劉曄作何反應,孫策又辯解道:“我早已與你分說清楚,那日魏使君引笮融入城,實在是我未曾料及的。我本想着那笮融品性卑鄙,東南皆知,但凡收留他的,無不有遭其謀算、侵奪資財的。魏使君好歹也是朝廷欽派的刺史,如何會開門揖盜,與這等人攪和在一起去?且不說與我一同進討,就說是據城不出,坐視我等滅賊都好,可他偏是要……”

其實這些事劉曄心裡大致清楚,當日他雖然留守丹陽,不在軍前,但只需在事後刻意打聽,便知其內情多半符合孫策所言。魏桀恐怕是以爲孫策作爲袁術部將,擔心他會在擊敗笮融之後,乘勢攻打豫章,所以纔想與笮融聯手禦敵。只是沒料到在這危難當頭,笮融仍見財眼開,對他起了殺心。

“所以將軍當時眼見城頭火起,魏使君敗逃,也無有動作。”只是想歸想,劉曄離去的心意已定,再如何也是改變不了的:“是經此一遭,天下人皆知將軍之心了。”

“子揚——”

“江水激流,我還得渡江北上,就此別過了。”不待孫策如何再做解釋,劉曄顧自不聽,將繮繩從孫策手中扯了出來,揮鞭離去。

在孫策最後一次象徵性的想叫住他的時候,劉曄卻意外的停下了,這倒不是他回心轉意,而是看着孫策以及他身後跟隨着的寥寥無幾的幾個護衛,好心提醒道:“將軍貴爲一軍之主,出行在外,莫要憑恃一人之勇,免得形單影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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