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丨狡性難改

“孰有過於狡虜妖蓮、及叛將悍帥篡王之突如來者乎?”————————【大司馬節寰袁公家廟記】

是日夜,將士皆已還帳休息,唯有李傕帳中燈火通明,有人語竊竊。

李傕未解甲衣,端坐於主座,這時兩名帳下督、外甥胡封與侄子李利兩人中間夾着一文士站在李傕面前。

“你說你是朝廷派來的使節,可有什麼憑據?”李傕說完,李利便主動遞上一封縑囊。

李傕從縑囊中緩緩抽出一根尺一,才瞥見開頭幾字,他便如觸摸到炭火一般將簡牘收了回去,再也不看。那幾個字觸目驚心,尤其那個‘赦’字,宛如一把尖刀利刃刺入李傕的心口。

那人見李傕看過詔書後依舊是渾不在意的神態,頓時有些慌了,董卓手下嫡系部隊殘暴不仁,不服王命,他久在朝中也有所耳聞。

此時深入虎穴,那人還是強作鎮定,沉聲道:“我乃謁者段訓,天子知曉爾等不過董卓從犯,特遣我奉詔赦免爾等,還望衆將約束軍士,爲國家鎮守疆土。”

“哼!”李傕冷哼道:“司徒既已決議棄我,國家今又私發赦詔,這一來一回,也不知朝廷到底是誰做主?”

“你、朝廷當然是陛下做主。”段訓被李傕冷漠的眼神看的十分心虛,底氣不足的說道。

李傕譏諷似得笑道:“既然是陛下做主,那這赦詔爲何不是制書,反倒寫在了詔書上,還偷偷摸摸的派你私下前來?我雖然不甚明白朝廷體制,但制書與詔書的用途我還是分得清的。”

“說!你帶着份不合體制的詔書來到陝縣,究竟意欲何爲?若是不說實話,我便讓人拿熱油潑了你!”李傕突然收斂譏笑,厲聲喝道。

董卓在時,每逢擊敗關東聯軍,所俘獲的士卒皆以布包裹纏繞,頭懸於地,用滾燙的油從上往下灌入,活生生的將人燙死。

段訓知道董卓對付他人的種種劣跡,如今聽到李傕有意將此用在他的頭上,頓時被他嚇得渾身癱軟在地,臉色蒼白,兩股戰慄:“不、不!還請將軍饒命,在下真的是國家派來的使者!國家知道將軍不該蒙受司徒偏見,只是拗不過司徒強勢,只得出此下策!”

“叔父,這人形跡可疑,恐是朝廷的緩兵之計,詔書不可信。”李利在一旁說道。

段訓連忙道:“將軍若是懷疑此詔是否真切,大可不必如此!國家來時吩咐了,只要將軍奉詔歸順,國家一定會說服司徒寢兵罷戰,屆時關中諸軍各屯其地,朝廷還復太平,此皆是將軍之功!”

這話若是早些來說,李傕說不準就真的歸順了,可如今剛與衆將商議起兵造反,緊接着就來了赦詔,這讓他如何自處?不得不說是造化弄人。

對這封不倫不類的赦詔,李傕心底其實是極不認同的,他久在關東,尚不知道當初少不更事的皇帝如今儼然已成爲可以左右朝局的人物,對小皇帝的認知還停留在過去。

在他看來,這封赦詔絕對得不到目前實際上的掌權者王允的同意,今天就這麼突然出現,有可能正是入李利所言是朝廷的緩兵之計,用以麻痹衆人;也有可能是誰畏懼衆將之勢,唆使小皇帝前來招降。

若是前者,那此詔絕不可信,若是後者……

且無論是誰在背後藉着小皇帝的名義擬發的赦詔,此時箭在弦上,李傕絕不會就此罷兵,現在接受赦免,最多不過是保全目前的地位罷了,哪裡及得上事成之後的權位?

他心念急轉,打定了主意不想謁者段訓造訪軍營的事散播開去,所幸見到段訓的都是李傕親族,想要隱瞞消息倒也容易得很。

想到這裡,李傕臉色一狠,拍案道:“朝廷一會說不予赦免,還要殺盡我等涼州人;一會又說赦免我等,要予以重用。我到底應該聽誰的?你們這些公卿士人是拿我李傕當孩子哄嗎?”

說完便不待段訓叩首求饒,囑李利將其拖下去‘安靜無聲’的處置了。

李傕依然獨坐榻上,他對着眼前的一縷燈火凝神片刻,終又摸出那隻縑囊,緩緩抽出了那根不合禮制的赦詔。李傕仔細看完了上面的內容後,便將其伸在燈火上,火舌將竹簡舔舐灼燒,很快就將其燃成灰燼。

段訓被殺後,李利、胡封趕來複命,他二人雖然聽從李傕之命殺掉了段訓,但其好歹也是朝廷派來的使者,又是派來赦免他們的,就這麼殺掉了,難免會有些疑惑不安。

李傕彷彿知道他們心中所想,出口解釋道:“跟爲人犬馬相比,現在有一場更大的富貴就在眼前,爾等願與我一同謀奪天下嗎?”

李利立即表態道:“叔父,無論是殺天使造反,還是歸順朝廷,我等都聽你的!”

外甥胡封也緊跟着附和,李傕大喜,要想在亂世起兵謀圖一方事業,首先要仰仗的就是眼前這些親族,他假以令色,好言勸慰衆人,當即安排李利、胡封以及李暹等子侄爲都尉、司馬,替他牢牢掌握軍隊。

此時陝縣聚集有四萬大軍,以李傕、郭汜、張濟等人分別統領。李傕手下兵員最多,約有一萬八千人,郭汜也不差多少,麾下有一萬三千人,在此之後就是張濟有七千人,賈詡雖是校尉,但他不能上陣殺敵,故帶兵最少,只有兩千多人。

李傕心裡盤算的好,等到依賈詡之計進兵弘農、京兆,打出爲董卓報仇的名號,四下收攏董卓散佈諸縣的兵馬,再加上沿途抓些百姓湊數,勉強可得八、九萬人。

在其中,李傕大可趁此機會大肆吞併、擴充部曲,成爲涼州諸將的領頭人,名正言順的接替董卓的位子。

至於胡軫與楊定,他二人名望雖然高,但在這個時候,兵強馬壯者才能讓人服氣,彼等出身涼州,倒把這個弱肉強食的定則給忘了個乾淨。李傕在心中冷冷思量,在事成之後彼等若有自知之明,便授其高官籠絡,若是執迷不悟,利益當前,可就不管什麼恩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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