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吳牛喘月

“見兔而顧犬;未爲晚也;亡羊而補牢;未爲遲也。”————————【戰國策·楚策四】

皇帝在帳中接見了太史慈與吳匡,太史慈出衆的儀表讓皇帝眼前一亮,在簡單說了幾句話之後,皇帝便伸出了橄欖枝道:“如今天下板蕩,正待有識之士匡扶漢室,你武略出衆,不知可願意入軍中效力?若是願意,可先在我身邊做殿前羽林郎,留待後用。”

在皇帝身邊做郎官,整日得見天顏,以後一旦外放軍中,那就是實打實的簡在帝心的人物。比如說趙雲、侯折,龐德等人都是殿前羽林郎出身,如今都在各軍中擔負要職。不僅如此,在皇帝身邊擔任羽林郎,還能夠近距離接觸國政,熟悉朝廷的大政方略,這也是一個極爲寶貴的經驗。

太史慈在剛纔見過南北軍的不同尋常之處後,早就有所意動,如今更是堅定了留在長安的心思,當即應承了下來。

皇帝滿意的點了點頭,殿前羽林郎是皇帝身邊比衛士還要親近的護衛,無不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年輕將才,把這些人長期帶在身邊,耳濡目染,不僅能培養感情,還能向他們灌輸忠君愛國的思想、以及樸素的民族主義。這些羽林郎將會在時機成熟的時候一個個的外放到軍中,假以時日必將成爲軍隊裡的中堅力量,爲皇帝牢牢把握住刀把。

太史慈能親自受到皇帝的接見已是殊遇榮恩,得了皇帝封賞之後,他便自覺的待在一旁什麼話也不說。而皇帝此時也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弘農郡典農校尉吳匡的身上。

吳匡,兗州陳留人,曾是大將軍何進的部將,在何進死後,他在悲痛之下受到了當時的奉車都尉、董卓之弟,董旻的教唆,舉兵殺害與他有宿怨的何進之弟,車騎將軍何苗。然後在董卓入京,將禁軍收入麾下的過程中立下功勞。儘管他付出了這麼多,出於各種原因,董卓始終沒有把他當做自己人看待,在軍中的地位連徐榮都比不上。

幸而也正是如此,他最終躲過了王允對董氏餘黨的清算,被皇帝一體赦免,甚至還調任典農校尉。

有徐榮、段煨這兩個曾依附董卓、如今卻鎮守一方的成例在前,吳匡心裡同樣是抱着向皇帝盡心報效的想法。不僅在弘農任上對軍屯一事處理的極爲妥當,與郡守劉艾相得益彰,而且還在弘農張琰、張晟叛亂時挺身而出,以麾下數千屯田兵擊破了上萬賊寇,保護了皇帝在河東平叛時的側翼。

徐榮、段煨之所以能在皇帝手中得到信重,主要是因爲徐榮在歷史上早有名聲、段煨有清白家世以及皇甫嵩的保健,這也是皇帝敢信敢用的原因,饒是如此,也是對他們二人閒置觀察了很久才使其有現在的地位。

吳匡雖說表現還不錯,但他擅殺上官何苗,間接幫助董卓掌握雒陽禁軍這一點,皇帝就不是很喜歡。當然,這並不是皇帝現在關注的地方,皇帝關注的,是吳匡背後的家世:“聽說你的兄弟與益州牧私交很好?他如今尚在何處?”

這話讓吳匡措手不及,他心裡也明白,皇帝既然都這麼問了,肯定是知道些什麼,再隱瞞不僅沒有益處,反而會招致禍患。於是他沒想多久,便坦然答道:“稟陛下,臣兄確與益州牧劉使君交好,當初孝靈皇帝重開州牧,益州有黃巾賊寇馬相等人,聚民數千,殺官攻城,破壞三郡。臣兄擔心劉益州孤身入蜀,恐遭險難,故而帶全家以及部曲隨之。”

“聽說當初隨劉焉入益州的朝官、士人不止一個兩個,雲集景從,看來劉焉很有聲望。”說到這裡,皇帝嘴脣突然有些幹,於是一手拿起茶碗,另一手用衣袖遮住半張臉,一口氣把茶水喝掉一半。

皇帝輕描淡寫的神情和語氣讓吳匡有些慌張,劉焉當初聽董扶說益州有天子氣,所以才放棄了遠遁交州的想法,打着平馬相叛亂的旗號求得了益州牧。當時陳留吳氏與劉焉交好,眼見天下喪亂,不僅同樣是看中了益州有天子氣的話,更是看中了劉焉漢室宗親的身份,想效仿鄧氏隨光武入河北的故事。

可誰知道時過境遷,衰微的朝廷居然挺過了狂風暴雨,在皇帝手中另開一方天地。這讓吳匡想起來更是爲當初自己家人的選擇而感到後悔,此時見皇帝似乎有興師問罪的意思,他有些心虛的說道:“唯,據臣所知,當時除了家兄因通家之好,故而入蜀以外,還有侍中董公。不過董公本就是益州廣漢人,年歲已高,當時是順路結伴。”

皇帝手裡把着茶碗,神情有些冷淡。

吳匡眼神一抖,立時補充道:“此外,好像也有些蜀郡士人,或是思念桑梓,或是憂心家鄉遭遇兵燹,故而與劉益州同行。”

“漢中米賊作亂,隔絕巴蜀,以致朝令不得通達。”荀攸在一旁適時的發話道:“校尉有什麼方略進陳?”

吳匡深知皇帝已經開始懷疑劉焉有不臣之心,在當前這種情況下,是輔佐皇帝匡濟社稷,還是跟隨劉焉割據作亂,已經不是一個值得費心思量的問題了。荀攸的這話,也是代皇帝給他自己以及給他陳留吳氏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

想到這裡,吳匡吸了口氣,壯着膽子,躬身答道:“臣才智鄙陋,不通謀略,只知道上陣殺敵。陛下若有意伐漢中張魯,臣願請命爲先鋒!”他趁機偷看了皇帝一眼,見皇帝面無表情,心裡一慌,又接着說道:“臣兄尚在益州,若是戰端啓釁,臣願在戰前修書蜀地,請家兄說服劉使君,與朝廷南北合擊張魯。”

他以爲這麼說就能打消皇帝的猜疑,怎料口不擇言,必是禍從口出。

“哦?米賊割裂漢中,隔絕關中與蜀地的往來,校尉還能修書給蜀地親友?”荀攸好奇的問道。

吳匡登時被嚇出一身冷汗,他強行解釋道:“可以遣家僕扮作商旅、或是流民入蜀。”

“哦?”荀攸仍是好奇的樣子,繼續發難道:“既然如此,那直接派人暗帶詔書,潛入蜀中宣詔就是了,又何必勞你修書,還要特意去‘說服’劉益州出兵?難道是你心裡以爲,劉益州不經說服,是不會出兵配合朝廷的了?”

吳匡再也狡辯不了,撲的一下跪倒在地,口中說道:“絕無此意!是臣下思慮不周,還望陛下恕罪!”

“好了。”皇帝身體斜靠在榻背上,剛纔有鄭玄這個恪守禮節的儒士在,皇帝一直是正襟危坐,此時座中沒什麼敢於就此事進言的人,他索性找了個舒服的坐姿。

只見他將手中捧着的茶碗輕輕放下,輕聲打斷了荀攸的詰問:“念你是無心之失,此事便算了。何況我也沒有說要伐蜀,你自己卻說了一大通,下去後得自己反省是爲什麼。”

這番話軟中帶刺,高舉輕放,着實把吳匡敲打的七葷八素,他忙不迭的應了下來。只聽皇帝擺手說道:“除了荀君,你們都下去吧。公悌去擬詔,即日起,拜鄭玄爲太中大夫,吳匡爲北軍輔兵校尉,太史慈爲殿前羽林郎。”

傅巽默默記下,然後與另兩人起立辭別。

臨出帳時,皇帝又突然叫住太史慈:“明日啓程,你跟着我的鑾駕旁邊,不要走遠。”

這是莫大的榮幸,太史慈再次稽首稱謝。

衆人走後,皇帝便緩緩起身,張開雙臂,旁若無人的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後對低着頭、假裝什麼都沒看見的荀攸說道:“荀君,聽說萬年縣附近靠着白渠,不妨叫上一些羽林郎,隨我出去走走?也好察看一下河工。”

荀攸正低頭思索着什麼,冷不防的被點到,穩了穩神,語調平緩的說道:“臣謹諾。”

第二百八十六章 咎當在此第二百八十二章 輕重之擊第一百一十六章 青徐之間第四十章丨曲突徙薪第一百三十七章 拋磚引玉第五百二十五章 蟻可測水第四章 爾牧來思第六十五章丨殷勤探看第十三章丨相見恨晚第十七章 暖殿溫室第二百三十一章 雨客衣溼第四百零七章 每問不盡第二百五十一章 飢時理會第二十一章丨暫緩急難第一百零七章 算前思後第七十八章 宣平學市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有不測第五百五十九章 勝負難測第三十四章丨冒功邀賞第一百一十六章 堅不可摧第八十九章 披堅執銳第三十六章 趨庭之下第五百七十六章 兵連禍結第四百五十三章 豪家爭獻第二百一十八章第二十五章 椒房佩環第一百六十七章 駱谷行軍第四十九章 人侍帷幄第一百一十二章 保以尊貴第一百二十六章 困蹇虎穴第二十八章丨校場點兵第八十章丨軒波撼嶽第六十六章 解衣趨鑊第二百七十七章 因勢遷民第一百零四章 渭橋踏麥第七十五章丨遇赦無望第二十五章 事事難息第八十五章 事寬即圓第五十七章 捨身相代第二十六章 繩以記事第十章 設師於雒第七十一章 可煩傳語第六十四章 匈奴騎蹤第九十六章 費力勞心第二十一章 茵席之臣第四百三十五章 才力將淹第五百三十三章 失望得福第五百四十九章 草長風生第四十六章 苦心周詳第四十八章 思精韻高第一百零七章 算前思後第八十四章 掩義隱賊第二十七章 暫息於事第五百三十六章 利慾薰心第七十九章 太學野駒第一百六十三章 謀望成着第四十九章丨傭才緣心第五十七章 縱行不義第一百四十五章 擐甲執兵第三百六十四章 迎難而上第一百零六章 癰疽疔癤第四十三章 矜能負才第七章 公孫伯圭第三十九章丨無猜心事第五百二十二章 參預聞聽第十三章 剖符寧境第一百六十一章 心瘁難爲第四百五十二章 合力堅持第一百一十六章 堅不可摧第二十三章丨以告同行第七十二章 今日嘉辰第三百三十二章 時運之會第五百四十章 融融聲中第五百一十三章 江船星火第三百四十七章 雀祈成鶴第一百八十七章 沐浴清湯第二百八十四章 牆溼乃補第一零六章丨三軍聽命第七十二章 今日嘉辰第二百二十九章 悽風冷雨第四百九十六章 剩勇去何第一百三十六章 機不可失第一百四十四章 箭雨如蝗第一百二十五章 另闢蹊徑第四百七十章 鴻莊相案第三百六十章 義何如生第三百六十六章 屋漏連雨第三百七十五章 口蜜腹劍第三百七十七章 衆議從安第五百三十五章 使君一何第十四章丨風雨前夕第一百章丨開門揖盜第三十八章 陟罰臧否第五十九章丨其深次骨第七十二章 鄰女詈人第五百三十章 言之甚殷第二百七十二章 巧似成真第二十四章 難得寵渥第六章 先屈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