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欲薦州郡

“太夫人在堂,有羸老之疾,尚何能違膝下色養,而屑屑從斗筲之役乎。”————————【閒居賦】

初平三年十二月初十。

京兆尹,長安。

行至雒陽,又過函谷,直到長安,杜畿纔將自己的後母安置在京兆同族家中。

杜畿是京兆杜陵人,曾爲縣令、郡功曹等職,董卓亂政時潛逃荊州。聽說朝廷再度安定,趙岐出使關東,特意帶着後母與一干鄉人返鄉,並希望重新入仕爲官。

見到後母,後母笑容滿面,口口聲聲對杜畿說道:“你這位同族杜伯瓊,儒雅謙讓,恭順有禮,侍候我非常得體。等吾兒何時爲官出仕,必當回報於他纔是。”

杜畿少時亡父,繼母對他十分嚴厲,但杜畿仍恭順侍奉,故而以孝聞名於世。如今杜畿長成,年輕有爲,其繼母對他的態度自然而然的溫和了許多,而杜畿仍是孝敬如故。

聽到後母的誇讚與叮囑,杜畿唯唯諾諾的應了下來,然後又告別後母,走到前堂,與這間宅邸的主人杜騭相對而坐。

杜騭,字伯瓊,京兆長安人,與家在杜陵的杜畿同出一系。他是大儒劉寬的門生,曾在河東郡的蒲子縣任令長,後因河東戰亂,故藉口老病還家。

不等杜畿開口,滿頭白髮的杜騭便笑着說道:“伯侯,這兩年來你避難荊州,雖得一時之安,卻錯失了朝廷多件大事!眼下復得返歸,今後爲官受任,大可一展生平抱負,光耀我杜氏門楣。”

“杜公……”杜畿一時語噎,似乎有難言之隱。

“不知伯侯將受何職?以伯侯之才,無論是一地郡守還是卿府令長,都能做出一番事業來!”杜騭手撫長鬚,呵呵笑道,並沒有發現杜畿爲難的神色。

“實不相瞞,我到如今尚不知該授何職……”杜畿遲疑着說道:“恐怕,得要等一段時間去了。”

“這是何故?”杜騭笑容一滯,奇道。

杜畿說道:“據說是這次受薦舉的士人多不識近來朝政,陛下擔心他們授職之後會,因此產生窒礙。若是不明朝政施行的用意,甚至是誤解、錯施,都於國不利。所以陛下在太學新設吏治科,要我等先去研習屯田、鹽鐵等政令,策試之後方可授官。”

說着,杜畿從懷裡掏出一封文書,遞給杜騭:“這便是尚書檯下發的憑據,讓我歲旦之後就去太學。”

杜騭接過那封憑據,眼神極快的掃視完,臉上的笑容不由淡了幾許:“意思是說,若策試不過,便不能授官?”

“正是如此沒錯。”杜畿說完,復往杜騭臉上看了幾眼。

杜騭皺起眉頭,有些不高興的說道:“國家何故不信臣下?這吏治科只會讓上下離心,君疑臣能,朝廷諸公難道就未曾諫阻麼?”

任何信息的傳播都需要時間,越靠近信息源頭就越早得知,越早得知就越好讓人提前佈局,尤其是朝廷大政。

靠近權力中心的人比如楊氏、馬日磾等人在皇帝做出決議的幾個時辰後,就能知曉此事,並及時做出應對。而稍後一點的臣子如崔烈、鍾繇等人則需要在第二天甚至第三天才能由前者得知情況,邊緣地帶的臣子則以此類推。至於政策的實施對象,在得到此事的時候已經過去很久了,所以他們的影響力也極爲有限。

杜騭離開官場太久了,以往的同僚、同門大都已不在朝廷,是故對這類消息如果不是主動去探聽,反應一般都很遲鈍。此時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政策早就已經在多方博弈之後決定下來,就等着實行了。

“聽說司空黃公爲此抗辯過,然後卻不了了之,如今看樣子已經是坐實了。”杜畿略一沉吟,道:“吏治科時間也不長,若是學得快,明年三四月間即可策試。以我多年來在郡縣治民理案的經歷,想必也不難通過,到時候說不得還能討得一個好的等第。”

杜騭心頭一動,他現在老弱多病,族中子弟都不成器,早已無復起之念。再加上當初董承在上林清查土地,他們長安杜氏也因此元氣大損,所以他如今非常迫切的需要族中有個出色的人物替他支撐門面。

原本的意思是想資助杜畿,畢竟杜畿的名聲、才能、資歷等各方面都不差,雖說是杜陵人,與他並非嫡親,但也算是同出一系。杜騭這些天來一直在照顧杜畿母子,希望如今的滴水之恩,能得到對方今後的涌泉相報。

此時知道杜畿入仕要經過這麼多程序,他本來有些失望,不過聽得杜畿這麼一說,又很快反應過來,面上仍是笑道:“這倒無妨,左右不過耽誤些時日罷了。這些天你大可在此住下,你我同宗,在此不要將自己當客人。”

杜畿不敢接這個話,他當年趁亂南逃,家中田宅盡失、奴僕散盡,可謂是一無所有。此時不得不仰賴親戚相助,寄人籬下,又哪裡敢真的把自己當主人看。

暫時安撫好了杜畿之後,杜騭不敢耽擱,立即輕車趕往宗正劉鬆的府邸,結果卻被告知劉鬆不在家。無奈之下,他只得又去董承府裡找董鳳,他二人彼此都是長安本地豪強,又曾同在劉寬門下就學,情誼深厚。

雖然他心裡對於董鳳投奔董承有些不齒,但好在沒有劃清界限、斷絕往來。此事關乎他們杜氏今後的存續,杜騭不得不屈身折節的尋董鳳,看看這件事還有沒有別的法子可想。

“吏治科這個事已經定下了,就不會再有收回成命這一說。伯瓊,你別再想什麼上疏諫阻的主意,這個沒用。”董鳳開頭就是這麼一句話,徹底斷了杜騭最後一絲僥倖之心。

杜騭定了定神,復又說道:“那、可還有別的法子能想?既不用入吏治科,又能授職任官。”

“怎麼?你信不過你家那位的才幹?”董鳳不由奇道。

“誒!”杜騭重重的嘆了口氣,道:“誰知道啊,杜伯侯雖然理案治民有一手,但他做事誰也信不過,就信自己。說得好聽是胸懷錦繡,自有主張,說得不好聽則是剛愎倔強。一旦遇見能力比他差的上官,或是州府下發的公文他瞧不上眼,他便理也不會理……”

“伯瓊。”董鳳及時打住說道:“朝廷的政令,無不出自中臺及諸公之手,就連陛下都不曾挑出錯處,你家那同宗也敢指摘?”

杜騭說道:“屯田、鹽鐵無不是精心籌劃的大政,他哪能挑出紕漏來。我擔心的是……吏治科的教習。”

王斌沒有一天治民的經驗,他的能力確實值得質疑。只不過誰讓他是皇帝的親舅父,即便底下有許多人不情願,也不得不硬着頭皮接受,不然的話連吏治科都進不去,更遑論朝廷授官了。

董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說道:“你是擔心,他進了吏治科後,會瞧不上……他?”

杜騭點了點頭,又趕緊搖頭說道:“也不是擔心他瞧不上,他這人也算知道好歹,不會做那樣的事。我就擔心他會因此不聽人勸,在吏治科白白蹉跎時日。”

在吏治科策試不合格的,要麼是打回原籍,要麼是繼續重修,極大的制約了關東士人與董承試圖擴張勢力的舉動。

董承近來也在爲此事苦惱,他在河東、上黨等地徵辟了不少士子,就準備這次上表朝廷授官。沒料到皇帝設了個吏治科,把他們全給弄進去了,非得要策試通過了才許錄官。

眼下上意難違,衆人只得想別的法子,比如在吏治科正式開班之前,先以公府、郡縣的名義徵辟爲官。這種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做法,雖然不用讓那些士子去什麼吏治科進行篩選,但無疑是要跟皇帝唱對臺戲,所以誰都有這個心思,但誰都不敢第一個出頭。

董鳳這回看着杜騭,不由想起了杜畿的家望,心裡突然有了一個主意,既能賣杜騭一個人情,又能爲董承解憂,而且說不定能替董承坑對頭黃琬一把。

“你看,這樣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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