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萍水相逢

“語曰:‘白頭如新,傾蓋如故。’何則?知與不知也。”————————【獄中上書自明】

初平三年九月十六。

長安,宣平裡。

兩三百年前,天底下沒有那一座城的人口能比得上長安這樣摩肩接踵,沒有哪一處坊市的商品能比得上長安東市這樣琳琅滿目,如果有,那就是長安西市。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只不過那時許多年以前的盛況了,久遠到以至於很多人都忘記了長安當年的模樣,眼裡看到的只是一個帝國正如垂暮的老人一般苟延殘喘。羌胡屢掠關中,兵燹天災不斷,又有董卓西遷,奸吏盤剝。

好在董卓、李傕等不安定因素被除去後,關中與長安從此再無戰事,朝廷雖然依舊衰弱,但關中的生氣卻漸漸恢復過來。

時近中午,宣平門附近擾攘紛紜,街上有進城置辦家用的農夫、吆喝不斷的商販、擠擠挨挨,吵吵嚷嚷,間或有幾名亭卒、緹騎在街頭來回巡視。

“我上回來長安的時候,這裡可沒那麼熱鬧。”一個年僅弱冠,容儀出衆的少年站在路邊,感慨的張望着人羣,說:“想不到這才半載,宣平街就大變模樣,我險些認不出來了。”

他旁邊還站着一位年紀與其相差無幾,但身材矮小的少年,他嘿嘿一樂,聲音洪亮:“德容,你說雒陽跟長安比如何?”

“這如何分辨?我又沒去過長安。”少年笑了笑,又正色道:“不過聽說長安令年才二十,就能將長安治理成這般氣象,實在是了不得。”

“家尊說你是方伯之器,以後自然不會比那位‘小王公’要差。”

這兩人都來自左馮翊,容儀出衆的少年名叫張既,工於書疏,十六歲就是郡門下小吏。另一位隨行的少年名叫遊楚,其父是左馮翊功曹遊殷。

他們二人這次聯袂來京,主要是爲了太學。

朝廷經過了幾天的磋商,各方終於在本月初達成了決議,不僅恢復太學,還在太學的基礎上增添了許多新東西,比如科目與策試選官、祭酒與僕射職能分離。

此外,朝廷同時還下發詔書,命各郡舉薦二十以下、十五以上的年輕人就學;並且不問出身、只要有求學之心,就都可以來長安報名。

張既和遊楚就是在左馮翊推舉的入學士子,他們拿着官府給發的憑據,一路暢行來到長安。

“小王公?”張既啞然失笑,心平氣和的說:“你未免太瞧得起我了,我出身單家,如何能比得上太原王氏?”

遊楚挑了挑眉,正準備再說下去,卻聽見路邊突然傳來樂聲、隱隱還有人的慟哭聲。

“這是怎麼了?”他剛一說完,便只見路盡頭緩緩走來一隊披麻戴孝的隊伍,緊跟着的有皇帝出行專用的羽葆鼓吹、以及前後四十個手持華麗紋飾的寶劍的武士。

當頭過來的是一名御者,手執羽葆在前開路,用以指揮後面的隊伍。隨後則是彈奏哀樂的黃門鼓吹、以及班劍武士。整個隊伍肅穆莊重,隱隱傳來抽噎和哭泣的聲音,壓抑的讓人說不出話來。

“讓道吧,這是宰輔纔有的葬儀。”張既淡淡的說道,隨即與遊楚讓到一邊。

遊楚看到這裡,扭頭對張既小聲說道:“這、這莫非是司徒趙公?”

張既沉默着點了點頭,話已至此,說再多都是贅言,那位助皇帝罷黜王允、推行若干新政的司徒趙謙,終究是沒能熬過這個秋天。

當葬儀隊伍緩緩經過的時候,兩人甚有默契地一同躬身作揖,以示對這位已逝重臣的尊敬。

“鼎足缺一,看來朝廷又要亂上一陣了。”身邊不知何時站着一名年輕人,雖已是秋涼的時候,他仍然穿着一件單薄的衣服,一個包袱背在胸前,雙手懷抱,很是珍重的樣子。

張既看他這打扮,不難猜出對方與他一樣也是要入讀太學的年輕人。他不由帶了分親近,想了想,說:“你知道的太少了,不能這麼妄下猜測……”

說到這裡,張既又發覺自己也未必知道多少,突然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中途梗住。

“哦?”那人轉身看向張既,打量了幾眼,說道:“在下賈逵,字樑道,自河東來,於朝中之政不甚了了,一切都是從旁人聽說。有什麼失當之處,還請尊駕賜教?”

“沒什麼好賜教的,我單家出身,只做過微末之吏,豈能大放厥詞?”張既微笑着推脫道:“在下張既,字德容,這位是我契交遊楚,字仲允。尊駕也是來入太學的?”

賈逵少孤家貧,聽聞張既的家世同樣不顯,心裡頓時對其有了幾分好感,把自己來此的緣故說了出來。

原來他從小就喜好軍伍之事,其祖父認爲他長大後必然不凡,於是口授兵法數萬言。皇甫嵩徵白波,賈逵曾想投軍效命,可惜無人引薦,最後不幸錯過了這個機遇。

後來託故交打算先爲郡吏,正好得知朝廷開太學的消息,這才趁着年紀剛好符合要求,打算來太學鍍金。

聽了賈逵的述說,張既連連點頭,很是欣賞,說:“想不到尊駕還有如此志氣,實在是讓人佩服。”

遊楚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心知彼此以後都將是同窗,要一起在太學生活數載,若能事先打好關係,彼此照應。無論是對當前,還是今後出仕,都是再好不過了。

他是心思聰敏,嬉笑之下有智謀的人,看賈逵與張既相談甚歡的樣子,露出明亮的笑容,點頭應道:“既然我等都是要投書入太學的,何不現在尋個地方好生暢聊一番?我請二位吃狗肉,如何?”

“趙公一去,國家指定是要罷朝的,這太學估計要過幾天才去的成。”張既沒有意見,隨之一笑,拿探詢的眼神看向賈逵:“既然這樣,樑道?”

賈逵孤身一人,對這種事情正求之不得,何況張既的確是個富有才華的俊彥,值得他花心思去結交。

“固所願,不敢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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