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夜色中飛速馳行,魯德爾的目光穿透了車窗,眺望着遠處的街景,沒有焦距,像是在緬懷着什麼。
他的聲音十分緩慢,像是需要費好大力氣,才能從記憶的深處,將那些他平時不太願意想起的東西找出來。
“羅莎莉就是這樣和你的父親認識的。
他們一個是當時最傑出的獵魔人,還長得英俊瀟灑,一個同樣是獵魔人中的皎皎者,並且貌美如花。
從相識到結婚,他們僅僅用了半年時間,可以說那時候他們的愛情不可謂不熱烈。
但好景總是難以長久,他們之間的愛情也是一樣。
在他們結婚的第二年,也就是羅莎莉懷上你的那一年,當時的北美黑暗世界出現了一件大事。
在紐約出現了一個新興的教派,他們崇拜的不是已知的任何神靈,而是一個大家從未聽說過的,只有在這些邪教徒瘋狂經典中才得聞其名的邪神。
這個教派自稱真理之門,他們瘋狂地相信他們的邪神就是宇宙真理的化身,然後做出各種瘋狂且違法之事,就是爲了探索所謂的‘真理’。
當年他們在紐約做下了許多慘絕人寰的慘案,甚至有一次他們還瘋狂獻祭了十幾個不滿十歲的小孩。
因爲這些邪教徒確實能夠使用邪術,所以當時的大聖堂就發佈了剷除他們的任務。
你的父親,也就是當時最傑出的獵魔人瓦倫丁,毫無意外參與了這次絞殺真理之門的行動。
那一場戰鬥的結果大家都知道,獵魔人贏得了最後的勝利,從此之後在這片土地上就沒有誰再聽聞過真理之門。
然而,凡是參與過那場戰鬥的獵魔人們,卻始終對他們完成任務的過程緘口不言,好像一旦他們開口,就會有某種恐怖之物從他們的口中逃跑出來一樣。
從那之後,大家都發現,凡事經歷了這次戰鬥的獵魔人都變得有些古怪起來,他們離羣索居,沉默寡言,乃至還有一些人最後成了瘋子。
這些獵魔人最後也漸漸淡出大家的視線,或許是已經在一場場與惡魔及黑暗生物的戰鬥中死去了。
然而瓦倫丁卻一直沒有消失,他走向了另一條與其他獵魔人完全不同的道路。
他開始在大聖堂慷慨激昂地宣揚自己的想法,希望當時的首席獵魔人庫里斯能夠利用聖盃增加獵魔人的實力,說只有這樣才能應對將來的末日,保證整個世界的安全。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口中的末日是什麼?
庫里斯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的要求,因爲利用聖盃強行提升獵魔人的力量,最終會導致許多嚴重的後果。
據後來的傳聞,那一段時間瓦倫丁和庫里斯的關係很差,有人經常聽到他在庫里斯的房間裡大吼大叫。
再後來,大聖堂就發生了一起嚴重的盜竊案,那是自從大聖堂建立以來最嚴重的事件之一。
瓦倫丁帶領幾個認同他想法的年輕獵魔人,還有他的妻子羅莎莉,盜走了一直存放在這裡的聖盃。
從那以後,大家就再也沒有聽到過他們的消息,好像他們在偷盜完聖盃後,就徹底從人間消失。
但後來,還是有消息傳了出來,羅莎莉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背叛了他的丈夫,偷走了聖盃,然後帶着自己年幼的孩子——也就是你,遠遠地躲了起來。
自此之後,瓦倫丁就一直在瘋狂地尋找聖盃的下落,爲此不惜和毫無人性的惡魔交易,從它們那裡獲得了邪惡的力量。”
魯德爾說了很久,好像是將一副塵封的畫卷重行在衆人眼前緩緩展開,讓許多不瞭解情況的人,都知道了聖盃及瓦倫丁夫妻的關係。
克拉蕾坐在娜塔莎的身旁,接連經歷了驚恐和悲傷後,她的臉上已經沒有太多的表情。
當老獵魔人講完後,她才木然地問道:“所以,這個幾乎殺死我媽媽的人,竟然還是我的父親?”
魯德爾十分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克拉蕾卻語氣一轉,兩隻哭紅了的眼睛綻放出驚人的亮光,絕然道:“不!他已經不再是我的父親,他只是我的仇人,我總有一天,會找到他爲媽媽報仇!”
不知道是爲了保護她,還是擔心她從此就生活在復仇的苦難生活,魯德爾到:“可是瓦倫丁非常強大,他曾經是最厲害的獵魔人,如今還從惡魔那裡換取了力量,而你還只是一個普通人。”
他想讓她就此丟掉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或許從此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也未嘗不好。
“不,你們說我體內擁有天使的血脈,這就註定了我一定會成爲獵魔人。
我會變成比他還厲害的獵魔人,那時候我就能找他報仇了,就算是惡魔也不能阻擋!”
克拉蕾那瘦小的身體裡,突然涌出一股叫不出名字的力量,它是如此的堅韌,就好像註定有一點要頂開巨石的種子。
魯德爾沒有再勸,他知道什麼叫適合而止,尤其是在和一個剛剛滿十八歲的孩子說話時,做好儘量不要造成她們的逆反心理。
汽車還在奔馳,車外的人流如織,大家卻突然安靜了下來。
氣氛就這樣一直凝重着,直到一座尖頂的教堂出現在車窗外,大家纔將注意力轉移出去。
“這裡就是希瑞大教堂,其實它一點也不大,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爲這座教堂的歷史非常古老,古老到它是由第一批到達這片大陸的人所建立。
那個時候,那些開拓者的生活十分困難,沒有現在如此豐富的物質和財富,所以各種建築也都非常簡陋。
相對於那時的各種建築,它確實算是‘大’教堂了!”
傑斯第一個跳到了車外,好像是爲了緩解一下沉重的氛圍,他半開玩笑地爲大家介紹道。
“那個時候開始,它就是你們獵魔人安息的地方了?”
許清歡也下了車,他發現眼前的這座教堂確實不能稱之爲大,就算加上前面的小草坪,頂多也就兩三百平米的樣子,和那些動輒幾百上千的教堂寺廟相比,算是很小了。
教堂的樣子十分古老,灰黑色的牆面佇立在也空下,就好像一顆猙獰的獠牙,遙遙地指着天空。
“不,那時候這裡可不是獵魔人安息的地方,當時這裡沒有這麼荒涼,是那時獵魔人們相互交流和接取任務的地方!”
老哈利走了過來,他雙手叉着腰,仰視着眼前的教堂,好像在感慨一樣。
“後來出了一些事情,獵魔人建立了新的總部,也就是現在的大聖堂,這裡纔算是徹底荒廢下來,漸漸變成了大家安息的地方!”
“好了,大家都進去吧,不要在外面站太長時間,三更半夜一大羣站在這裡,被人看到不好!”
魯德爾帶着克拉蕾最後下車,他覺得這樣一大羣人站在教堂前評頭論足實在不雅,於是催促道。
推開教堂陳舊的木門,進去就是相對寬暢的禮拜堂,一排排老舊的木椅,和堂下古樸的十字架,似乎在證明着哈利的話,這裡確實很有年頭了。
在他們進門之時,十字架下已經站着一個渾身全都裹在黑袍中,嘴巴上縫着針線的怪人在等他們。
見到這樣的怪人,許清歡和伊莉雅都還好,但克拉蕾畢竟還是一個沒怎麼見過世面的小女孩,就算她立志要作爲一個強大的獵魔人,但猝然看到自己將縫起來的人,心中還是有些害怕。
什麼人會做出這麼瘋狂之事?竟然如此自殘!
“不用擔心,他們都是守夜人,是自願從事苦行的獵魔人僧侶,不會做出任何危險的事情!”
魯德爾比較關心克拉蕾,立刻安慰她道。
“他們?難道想他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克拉蕾是一個聰明人,她立刻就從他的話中聽出了另一重意思。
“是的,他們並不是一個人,但也不會太多!”魯德爾似乎不願意講太多關於他們的事情,只是這樣之後就閉口不言。
被稱之爲守夜人的黑袍僧侶,朝着衆人微微頷首之後,就帶着人轉身朝教堂的後院走去。
這裡是埋葬信徒的地方,後院的驀地上樹立着不少墓碑,上面都長滿了青苔,顯然不會再有人來祭奠了。
原來許清歡還以爲這些就是獵魔人長眠的地方,但他很快發現並不是這樣。
守夜人很快帶着大家來到一棟鎖着鐵門的建築前,他利用手中的鑰匙將鐵門打開,裡面就吹出一股冰冷得溼氣。
許清歡從這裡面聞道了死亡的氣息,比吸血鬼身上的死亡氣息還要濃重和純粹。
他立刻就猜到,這一棟莫名建築,纔是通往獵魔人真正的安眠之地必經之路。
走進這座小型塔樓似的建築,他們很快就進入了一個向下的甬道,這一切都是人工砌成,同道的兩側都是溼潤冰冷得磚塊,摸在上面好又溼又冷,好像四人的屍體。
周圍沒有燈光,也沒有火把,唯一能找驅散黑暗的東西,是守夜人手中的一盞煤油燈,橘黃色的燈火只有蠶豆那麼大,勉強可以看清腳下的臺階,不至於滑到。
大家都擯者呼吸,沒有一個人說話,似乎在擔心驚醒某種沉睡的幽靈,故而越是往下走,越是有一種淡淡的恐懼感覺縈繞左右。
就在隊伍中的克拉蕾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盤旋向下的甬道終於到頭了。
出了甬道,看着眼前的一幕,即便是經歷了幾個世界的許清歡,一時之間也都有些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