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的成功是因爲這部電影而退出圈子亦是因爲這部電影,因爲他走不出這個角色。
聽說當年他也找了不少心理醫生想要治療,但治療的結局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就是退圈再也不拍電影、消失在所有公衆面前,然後這個曾經主宰了無數人關於電影記憶的男人也就這麼消失在了歷史之中。
所以此時就算她無比好奇裴牧爲什麼出現在這裡、到底有沒有走出曾經的心理陰影【看精神狀態應該是走出來了】,爲什麼他會和封景虞認識,爲什麼他會在這裡開一個大隱隱於市的小餐廳,她也忍住了這種好奇心。因爲她可以肯定封景虞的話後一定是有一個故事,而那個故事並不適合太多人知曉和大肆宣揚開來。
封景虞啞然失笑:“沒什麼不能說的,還記得我說過我在國外留學嗎?”
“我和裴牧是在國外上學時認識的。”封景虞根本沒將安朵的謹慎放在心上,不等她回答就輕聲述說起來:“我當時的導師稱我會天生的演員,在我還在學校的時候就爲我介紹了不少的機會,我也因此提前很多人接觸到了好萊塢這個無數人夢寐以求的電影圈。拍過一些小角色,也因爲我的演技獲得了很多的誇讚。而在我第一次主演一部小成本懸疑電影時,我遇到了我演繹生涯的第一個麻煩。”
安朵手指一握,看着封景虞的背影聽着他仍舊洗菜的水流聲,心臟卻驀然跳得停了一拍,有些預料到了他說的是什麼麻煩。
“那個角色設定是一個少年犯罪人,他的心理社會極其複雜。出生於黑暗、被養父拯救於陰影,卻不得不雙手沾滿血液、在黑與白的天平中搖擺不定。這是我遇到的第一個讓我不知道怎麼演繹的角色,我曾經苦惱過、但有一天我發現我能透過劇本訴說的人物清晰的看到這個人、理解他的做法、感同身受他的情緒,這讓我很興奮,拍的極其順利。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背後安朵的脣線在不知不覺中繃緊、雙手握成了拳頭,緊張、錯愕、驚詫以及一點點恐懼、很多的擔憂,種種情緒乍然蔓延而來。
“在那部戲快拍完的時候,我一次回學校我的導師忽然攔住我告訴我,我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對勁、她建議我去看看心理醫生。”封景虞眯眼:“當年的我自以爲天賦過人,怎麼可能把這種莫須有的揣測放在心中。一股腦的都是我演的這部電影會讓我獲得怎樣的榮譽,或許我會因爲這個角色讓整個好萊塢爲我尖叫。”誰都有中二而自以爲自己就是世界中心的年代,就連封景虞也不例外:“我重新返回了劇組,而迎接我的並非是這部電影的繼續拍攝,而是我的父親。我的導師將我精神狀態的不對勁告訴了他,父親飛來劇組帶我去看了心理醫生。而心理醫生很肯定的告訴我我的精神狀態不對勁,需要立刻停止拍這部電影。”封景虞說道這裡話音一頓。
安朵心臟提在一半:“……然後呢?你……拍完了嗎?”就算明知道這件事已經過去,此時隨着封景虞的述說卻仍舊忍不住緊張。
或許作爲一個普通人而言很難理解入戲到走不出來的程度,但作爲一個演員她卻十分了解這種情況有多恐怖。越是天賦高的演員越能融入角色之中,但也隨之越會被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侵蝕,走不出這個人物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而封景虞的性子如何她不說全部瞭解,卻也能肯定的瞭解一部分,以他的性格不可能放棄角色棄演的……
封景虞聲音一停,然後出乎她意料的啞然失笑:“……沒有”
安朵驚訝擡頭,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愕然封景虞笑得無奈而嘆息:“我想要繼續演,但我父親不準。砸錢將整個劇組毀了、劇組分散、劇本版權被我父親買下來後直接撕碎,之前拍攝的那些膠捲被我父親當着我的面直接燒燬。我就是想拍,恐怕也沒辦法拍。”
“父親帶着我找了全球一些頂尖的心理醫生,大家的看法都一致。我的問題說簡單也簡單、而說困難也難,只要走出這個角色迴歸自我那麼一切都好,但偏偏的是……我對那個侵蝕我的角色人物性格毫無所覺,根本沒放在心上,心理醫生只能建議我用藥、卻無法從根本上讓我走出角色。但偏偏這個角色的性格充滿了負能量,我一點點察覺到了不對勁,但劇中那個內心陰暗複雜的角色似乎和我合爲一體,根本無法解決。”
安朵忍不住屏住呼吸,不敢想象當時的封景虞到底遭受了怎樣的折磨。
入戲太深、難以齣戲,這是很多演員都會遭遇的情況,演繹一個角色的時候會是百分之百的融入這個角色,去理會他理解他感受他,所以一次次的感受和感悟會讓演員分不清這到底是真是假,等徹底融入這個角色卻走不出來,這是一個很恐怖的事情。你會對你是誰產生懷疑,猶如人格分裂症狀一樣。這是一件很恐怖而驚然的事情,讓你分不出真實和其他。
所以很多演員在拍完一部戲後會習慣性的休息一段時間,從平靜的本我生活中找到自己是誰,走出那段演繹別人人生的環境。當然也有人選擇每次拍完戲,都找自己的心理醫生聊一聊,紓解一下情緒找到自己的存在痕跡。
“我曾經很模糊我到底是誰,我能感覺到有個陰暗的心理在腐蝕我。我開始主動尋求心理醫生的幫助,但那些手段對我只能抑制卻沒有根本的用處。後來我的父親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裴牧這個人,然後幫我引見了他。”
安朵繃緊了脣線呼吸也跟着屏住,生怕打擾了封景虞的訴說也好像融入了當時他那無法擺脫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