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曾經與她視頻過也接過電話更面試過她試鏡表演的導演在視頻另一頭嚴肅的看着她,鄭重其事的道:“我聽亞歷山大說過你的事了,很抱歉,原本我早就已經知道,但因爲一些時間耽擱,才遲來了這個電話。”
他眼眶深邃、鷹鉤鼻、嘴脣一直緊抿着,配合着並不算和善的長臉,看起來是一個挺刻薄嚴苛的中年男人形象。事實上這位導演的確挺苛刻的,對演員的要求多高只從他上次對自己的試鏡就可以窺見一二。可以說她職業生涯中遇到過非常多脾氣不同的導演,但這位絕對算是挑剔苛刻、嚴肅沉鬱的第一人。
但角色的事情不是已經解釋清楚了嗎,導演打電話給她做什麼?
這個念頭不過在腦中一晃而過,然後心臟突地像是燃氣火苗一樣砰的跳動兩下。但緊接着她低頭就看到了微微凸起的腹部,悵然一嘆將之前的奢望徹底丟開,平靜以對。
好在他們是乘坐私人飛機抵達,直接從停機坪外就坐車出去。所以足夠時間讓她坐進車內連忙摘掉口罩和帽子,用最禮貌的一面面對這位導演:“德蒙斯導演您好,很抱歉,我剛下飛機爲了避開記者,所以臉上遮得有些嚴實。”在很多時候戴着口罩和帽子看別人是一種聽不禮貌的事,特別是面對長輩時。
“我知道。”德蒙斯點了點頭,一如既往的嚴峻肅然:“你是演員,這些做法我都能理解。”
安朵鬆了口氣,略帶試探的輕聲笑着:“導演,您怎麼……”
“我聽說你因爲一些原因拒絕了我的角色,對嗎?”不等她開口詢問,德蒙斯就很乾脆直接的問她:“亞歷山大告訴我你是出了事後因爲一些突發原因明年八月份前都不會接片子,是嗎?”
安朵一怔,之前那一絲魔怔一般的期待突然洶涌澎湃的席捲而來,但又在眨眼間消失殆盡,她無奈又有些甜蜜的點頭,很乾脆的向這位其實只見過一兩次的導演承認:“是的,我突然懷孕了,就在幾個月前的那件事發的時候才發現,寶寶在危險中遇到了一些波折,雖然現在已經調養好,但醫生提醒過我在懷孕期間不能工作,而且我也無法保證在這種情況下呈現出最好的演技,所以導演……”安朵誠懇的道:“抱歉,耽誤您的時間了。”
拍戲一熬起來就是沒日沒夜,爲了一段戲的完美會一次兩次數十次的繼續ng,爲了一個摔倒姿勢的好看會讓你摔倒數十次,而這位導演要求如此之高。她既做不到不顧自己的身體去拍戲,也做不到無視電影的質量之顧慮自己,所以兩者二選一【其實也只有一個選擇】,她會選什麼也都不奇怪了。
但她的確是耽擱了劇組的時間,一部電影的拍攝從劇本選定再到組建劇組、角色選定、確定檔期、確定拍攝地點諸如此類的事,在前期就會耗費一大筆資金。更甚至來說,電影什麼時候上映的大概檔期、以及電影想要爭奪獎盃的時候需要做的一些前期準備,都在此刻已經開始預備。
但也正因爲她的緣故,劇組的拍攝恐怕又要延期,一切的事情都會往後延升。
德蒙斯因爲她的坦誠驚訝了一瞬間,沉默了一會兒,一直緊繃的脣角似乎輕輕上揚了一個弧度:“好,我接受你的答案,畢竟每一個母親總是最愛護她的孩子的。”這句話有些像劇本《迷霧森森》中形容那個單親媽媽的話,但又有些不是。
“他是我來之不易的寶貝。”安朵微微笑了笑,輕聲回答。依舊歉意滿滿,卻輕輕伸手撫了撫腹部,眼中帶着堅定不移:“我想在我能做的範圍內,至少保護好他。”
德蒙斯眯了眯眼仔細打量着安朵,亞洲人略顯素淡的面孔、五官不夠深邃醒目,特別是在五官明豔輪廓分明的歐美人面前顯得格外沒有優勢。但這樣的長相卻能將冷豔、霸氣的莉迪亞演得非常入神,也正因此他纔有了反悔的第一個沉思。
他繼續打量着安朵,第一次試鏡時候她眉眼中的柔和和寵愛帶着一點演繹的痕跡,但這次視頻中的安朵渾身上下都滿是孕婦和母親柔和又母性的舒服,當她提起肚子裡的孩子那種從心裡滲透出來的母愛讓人打心裡動容。這與他想要的角色又近了一步,但卻還有一些差距。
安朵心頭打鼓沒進入鏡頭的手緊緊握着封景虞的手指,雙手接觸的時候封景虞明顯能感受到她手心緊張的冷汗,他伸手與她十指交叉,緊緊握着。
薄脣抿着,德蒙斯思考了一下,問道:“現在的你應該比幾個月前更瞭解母親這個形象對嗎?”
安朵想到的卻是遇到危險時候,她爲了保住肚子裡的孩子想方設法、逞兇鬥狠玩命的拽着向婧從山裡跑了出來,回憶起曾觀察過的那位單身媽媽,她瘦弱的肩膀和護着孩子時突然暴增的勇氣和狠辣,在兩者之間形象有了一瞬間的共鳴,輕輕點頭,她說:“是的。”
“但還不夠。”德蒙斯銳利嚴肅的看着她:“這個角色是未婚先育的單身媽媽,她懷孕的時候應該是惶恐不安、忐忑痛苦的,她想過不要這個對她來說只是負擔的小生命,但因爲某些原因孩子還是出生了。但就和她想象的那樣這個孩子給她帶來了更多的負擔,她的生活一團亂。她需要養孩子、需要照顧她,爲了這個她活得越來越卑微越來越壓抑痛苦,整個人的精神瀕臨崩潰。但這是她的孩子,她捨不得丟掉又痛恨他所帶來的一切……”
在德蒙斯的訴說中,她一點點的進入了那麼一個卑微而無奈的小人物之中,隨着他不緊不慢的敘述感觸越發深刻,比之前與那個單親媽媽接觸時更深層次一點的感悟。她連忙閉着眼細細的揣摩,想要抓住那一瞬而逝的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