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陽感覺自己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白芷寧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他的視線裡,他拼命的搖搖頭,揉揉眼睛,又看到了白芷寧那單薄的身影在寒風中微微顫抖,鼻尖傳來熱熱的感覺,他擡手一擦,撞入眼簾的是鮮紅的血液。
他慌亂的擦着,生怕白芷寧看出什麼,結果越擦越多,他艱難的走了一步,單膝跪在了地上,感覺好累,好想睡覺,他迷迷糊糊的倒在地上,看了一眼遠處的白芷寧,垂在地面的手動了動,他此刻多想把白芷寧抱住,可是卻覺得沒有力氣了。
他朦朧中看到白芷寧狼狽的朝他跑過來,倉惶中跌到了幾次,奮不顧身的朝着他衝過來,他想着如果有一天她這麼毫不猶豫的衝進他的懷抱,那該有多好,白芷寧張口說話,他想聽清楚,可是來自身體的疲憊已經讓他支撐不下去,他想開口讓她別慌,顫抖的擡起手又垂落在地。
他感覺自己被擡上擔架,被推進手術室,最終在手術們關上的那一刻徹底的昏迷了過去,這也許楚陽這輩子唯一一次說謊,白芷寧問他有沒有事,明明身體內疼的無法言喻,可是他還是假裝沒事的搖搖頭,只是不想讓她難過。
第二日,楚陽醒來,還沒睜開眼就聞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他轉念一想就知道這是身處病房,他沒有立即起身,靜靜地躺着,耳邊似乎可以聽到吊瓶滴答滴答的聲音,這時,他敏銳的聽到了病房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人。
他悄悄的把眼睛眯成一條線,觀察着來人,誰料一睜眼一個放大了的五官就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大聲尖叫起來,身體像是碰到了什麼洪水猛獸一樣緊緊地靠在牀頭,待看清來人,他才放下防備,眼前的這個女人,他見過幾次,都是在白芷寧身邊遇到的,好像是她閨蜜,叫什麼來着?好像是叫易桐。
易桐見他動作這麼誇張,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然後對着身後剛進來的白芷寧說道:“芷寧,你朋友到底是什麼奇葩,虧他還是堂堂納陸集團總裁,膽子這麼小,你要說昨天晚上那事兒我還真不信他敢衝上去。”
今天是週末,易桐本來想着打電話給白芷寧,約她出去逛街的,結果得知她在醫院,她以爲白芷寧出了什麼事,馬不停蹄的奔了過來,急急忙忙的衝進了醫院,剛好碰到出去買早餐的白芷寧,聽了白芷寧一番解釋,她才勉強放下心來。
楚陽還沒反應過來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白芷寧就看出了他的困惑,解釋道:“別管她,她是閒着無聊過來看看。”
她走過來,將手裡買來的早餐放在桌子上,楚陽一看有吃的,迫不及待的打開包裝盒,結果完全沒有一點肉,都是素食,但是看起來還是比較有營養,他有些鬱悶朝着白芷寧說道:“好歹我現在也是病人了,爲什麼不給我來點肉,全是素食。”
“你就將就着吃吧,芷寧可是爲了你跑了很遠去買的,這些都是比較有營養的,你身體虛弱,就該吃這個補補。”易桐溫溫柔柔的說道。
白芷寧很平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沒搭理他,看了看吊瓶裡的藥水已經沒了,徑直
出去叫了一個護士進來給他拔針頭。
“楚總,你是不是很喜歡芷寧啊?”易桐見白芷寧站在門口愣神,就趁機問出了自己的問題,楚陽一愣,就連站在門口的白芷寧也覺得這世道是怎麼了,一向柔柔弱弱的易桐竟然也問出了這麼勁爆的問題,場面瞬間就尷尬下來了。
楚陽先是看了一眼白芷寧,然後對着易桐點了點頭,易桐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正要開口詢問其它問題,白芷寧的聲音適時地響起:“易桐,你該回去了。”
易桐回頭,尷尬的笑了笑,然後拿起旁邊的包朝着楚陽揮了揮手,然後在白芷寧逼人的氣勢中狼狽而逃,要說易桐最怕的還是白芷寧認真叫她名字的時候,總感覺怒氣都藏在裡面,讓人心裡害怕的直打哆嗦。
楚陽在醫院裡待了三天,期間有朋友過來看了他幾次,白芷寧平時上班,下班之後都會給楚陽買一些水果送去醫院,讓白芷寧沒有想到的是,方旭竟然也來看了楚陽一次,她原本是覺得楚陽整天待在醫院有些無聊,就想帶他出去走走,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一個男聲。
方旭的聲音對於她來說太敏感了,她原本心裡就積鬱着一股想發也發不出來的怒氣,聽到他的聲音她就瞬間冷靜不下來,胸腔中的怒火一下子就噴薄而出。
她重重的推開門,走到方旭的身邊推了他一下,怒吼道:“你來幹什麼?又想要錢是不是,我告訴你,我沒有一分錢給你,你也別想從我朋友身上得到一毛錢,你給我滾。”
“芷寧,你冷靜一點,你父親只是單純的來看看我,沒有別的意思。”楚陽見她情緒有些失控,急忙下了病牀拉着她,白芷寧這纔看到除了她給楚陽買的一些水果和營養品之外還有其他的東西。
呵,原來他也會當好人了,要不是他楚陽怎麼會在醫院裡躺了這麼久,現在是同情心氾濫,然後覺得自己當時跑了有點對不起楚陽纔會來看他一眼嗎?那麼當時怎麼會打了個電話給她人就跑得沒影沒蹤了呢,是害怕見到她然後才躲開的嗎?
白芷寧跑到桌子旁邊把他買的所有東西全部拿過來,在他有些哀求的目光中狠狠的朝地上一丟,然後冷冽充滿決絕的聲音在病房裡響起來:“你滾吧,他現在很好,不用你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
她說完話,方旭猛地跪到了她的面前,一步步的往前挪,伸手抱住了她,帶着哭腔說道:“芷寧,爸爸錯了,爸爸知道以前做錯了很多事情,現在爸爸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爸爸吧,爸爸一定會認真地擔負起作爲一個父親的責任,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白芷寧心裡冷笑着,類似的話方旭不是沒有說過,一開始她或許還會相信,但是現在她不會了,只有傻瓜纔會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一個滿嘴謊言的人說的話是出於真心,她很冷靜的推開他的手,強忍住心裡的怒氣指着門口說:“門在那邊,方先生拿好你的東西請出去吧。”
從一開始的方旭到現在禮貌而又生硬的稱呼,表明一件事情,她或許再也不會對眼前的人萌生出一點
期待了吧,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芷寧......芷寧,女兒,我......”方旭有些不知所措,想要開口卻找不到什麼話來挽救自己在白芷寧心裡早已粉碎的形象,四五十歲的人了,竟茫然的像一個小孩,慢慢的開始收拾地上狼藉一片的物品。
白芷寧連看也不屑看他,轉身背對着門,楚陽在她的身邊,看着地上掉了一地的東西,彎腰想要去幫他撿起來,白芷寧卻一下拉住了他的手,冷聲道:“別髒了你的手。”
她的一句話讓方旭感覺一股絕望的氣息籠罩在他的身上,他想裝作若無其事的撿起地上散落的東西慢慢的離開這個壓抑的房間,可是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的捅向他,讓他狼狽得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看白芷寧的背影,心裡的苦澀蔓延到鼻尖,再到眼眶,他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難聞的消毒水味道一瞬間就擴散到他整個呼吸道,就像是被堵住了呼吸一樣,難受的讓他眼裡的淚珠剎那間涌了出來,他吐了一口氣,抹了一把眼淚,輕輕的關上了門。
方旭走了以後,房間裡頓時安靜了下來,白芷寧低着頭不說話,眼前頓時出現了一個木偶,她疑惑的看着他,楚陽說:“這是方旭叫我給你的,他說你仔細看看就知道了。”
白芷寧拿過他手裡的木偶,本想直接扔進垃圾桶,可是等看清楚木偶的樣子時,突然間愣在了原地,腦海裡的記憶突兀的涌了出來。
那年,母親剛剛過世,她待在房間哪裡也不去,就只知道默默的流淚,飯也不吃覺也不睡,整個人頹廢得窩在角落裡抱着膝蓋發呆,渾身上下瘦的沒一點肉。
方旭回來,同樣喝的爛醉如泥,以往他回來就倒頭大睡,哪裡顧得上白芷寧,可是不知道怎麼的,那天他一看到白芷寧就跑過去抱着她,安慰她,但是她還是一聲不吭,最後他就說他會給她雕刻一個和母親一模一樣的木偶,以後讓她天天可以看到媽媽,她那時候果真信了。
可是方旭過了那天以後就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一茬,她認爲方旭不愛她的母親,對他越來越冷淡,直到演變成了現在這副局面。
她讓楚陽躺在牀上別亂動,自己拿起一個蘋果去皮,偶爾看看桌子上的木偶,可能是雕刻的時間長了,若是不仔細看得話她都快辨認不出來,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桌子上的木偶,眼睛,鼻子,嘴脣,原來他沒有忘記過答應她的事情,一時間白芷寧百感交集。
“需不需要再把他叫回來,我覺得你們父女應該坦誠相待一次。”楚陽從她的眼中看出了不同的情緒,他始終覺得白芷寧父女結怨太深,導致每一次見面都是爭鋒相對,一說話就冷靜不下來。
“不用了,就這樣挺好,雙方都解脫了。”
白芷寧就是那種人,什麼事情都選擇憋在心裡,許是覺得沒必要吧,畢竟誰可以在被你打了一耳光之後還可以對你如同最初的模樣,而且她和方旭之間的親情早就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