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三回之喪歌

“打開歌樓一重門, 一重門裡不見人,只見一對怪獸把守。一個含繡球,一個戴銅鈴。這是青獅白象, 守在兩旁。叫一聲青獅白象, 請你站一邊, 閃在一旁, 讓我歌鼓二人, 早進歌場……”

喪歌一遍一遍迴響在洞爺山百靈府內,總共響了四遍。

宮楠的屍體早已洗淨收斂,等着封入府中宮家洞墓。可除他外, 這幾天又多了三位長老的屍體。

容維嘉、容維偕、容維時三老,都是近鬼神的年齡, 偏偏遇上了三國攻打方城。他們三人齊齊跪在庸列代主君宗祠前, 懇請延容氏一脈。沒人聽他們的懇求, 沒人肯見他們一面。三老也知大勢難挽,卻依舊堅持。他們跪了兩天兩夜, 在一場天降大雪後,三人同時離世。

庸王室的人死得死,逃得逃,連下人們也不見蹤影。靈山弟子無法,只得將三老屍體搬至百靈府, 與宮楠同日封棺, 葬在客墓中。

白且惠本來擔心少了宮楠, 宮宅會亂成一團。她已點名讓葉方維前來幫忙。但出乎意料, 宮之炤在父親亡故後, 突然成長許多,一應事務, 處理得井井有條,無須他人插手。

石沃若也忍不住感嘆:“我現在看着他,宛如看到師父年輕時候。”

也許,宮之炤一直是這樣,不過礙於父親,才收斂起自己的才幹與鋒芒,甘心在長輩的羽翼下做一隻聽話的雛鳥。

“……讓我歌鼓二人,早進歌場。孝家一副好棺材,說起棺木根古長。崑崙山上一棵樹,此樹名叫長生木,上面枝葉四季青。上有一枝朝北斗,下有一枝穿泉壤,左邊枝頭鳳做窩,右邊根上老龍洞……”

葬了宮楠和容家三老,白且惠親自送雀角的棺木去她家族懸洞。

雀角家人不少,又請了當地送葬隊,一路敲鑼打鼓,翻來覆去地唱着各種喪歌。大概直系親屬死光了,旁支遠親對雀角本人沒多少感情,但見靈山族族長並幾位長老齊來送棺,覺得臉上增光。一場喪事,辦得喜氣洋洋,連哭叫聲也帶着喜極而泣的味道。

白且惠實在有點偏心雀角的。雀角不如無牙聰明妥帖,她不時因種種古怪言行觸怒她。然而她稚拙,無論經歷了什麼,始終一派天真。白且惠珍惜她。

這場葬禮大違她本意,不過世事大多如此,越執意求取,越難以得到。

白且惠昏頭昏腦地隨送葬隊伍爬上爬下,唱唱跳跳,終於將雀角送到她爹媽的懸洞內。她又對着衆人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宣佈正式封棺。

聽到打釘子的聲音,白且惠算是明白了:雀角真的死了。小小年紀,命喪他人的戰場,連一個相宜的告別儀式也沒有得到。

白且惠想着連日來的生生死死,情緒又低落了。不過有人似乎比她更低落。

白且惠從雀角的懸洞中回來,晚上做夢,正夢到雀角,梳着左右兩個盤桃髻,不施脂粉,一如她剛跟着自己時的模樣。

“你怎麼還在這裡?”她問雀角,代她着急。

“我就要走了。”雀角沒心沒肺地笑着。

“你別害怕,那裡也許沒人家說得可怕。”

“我不怕,我就是有點不放心你。你呀,也該學會放手,讓自己開心點啦。”

她心裡憋了句話,沒來得及出口,就被人搖醒了。她睜眼,看到小悅一張大臉,哭得稀里嘩啦的,特別不知所措。

白且惠起來問她:“出什麼事了?”

小悅搖搖頭,道:“我做夢夢到雀角姐姐,她變得猙獰可怕,一個勁追我。宮長老他們也和她一塊兒斥責我。”

白且惠打了個哈欠:“哦,你做過什麼對不起雀角的事?”

小悅心虛地看了她一眼:“倒沒對她做過什麼。不過雀角姐姐說,我不該和別人一起騙你。”

小悅把白且惠中了麟趾玉屑之毒,庸使奉命來送解藥的事一一說了。

白且惠愣愣聽着,先是不能相信,也堅決不信,但慢慢的,她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這的確是旅會做的事。

她感到好笑。她千方百計、窮盡心思研製的解藥,她在過去三年的日日夜夜中無時或忘、刻刻牢記的解藥,竟然如此輕易就到手了,又如此輕易就被她自己吃掉了。這真是老天爺開的一個極爲惡劣的玩笑,讓她想大聲嘶吼,張不開嗓子;想錘擊胸膛,又擡不起手臂。怒也好,恨也好,後悔也好,窘迫也好,全都不上不下,斷斷續續,吊在中途,宛如懊悶陰溼的黃梅天。

小悅紓解了自己的心頭鬱悶,就回去繼續睡覺。她一覺睡到天亮,沒再夢到雀角或宮楠。但早上起來,就聽說白且惠出事了。

小悅前一晚看着白且惠躺下才離開,但白且惠不知什麼時候爬起,翻弄藥杵藥箱,大張旗鼓地又開始研製麟趾玉屑的解藥。

這次她雙眼灼灼,極具信心。她從自己身上抽血,認定血中帶了解藥成分,一旦弄清,便可按比例調製出解藥。

小悅她們看到白且惠時,她已不知從自己身上抽了多少血,面色蠟白地躺在地上。她脣角邊、手腕上、衣襟裡,全是血。

小悅她們嚇壞了,忙扶她上牀。但白且惠魔怔了,一醒過來便要割血製藥。別人攔她,她怒道:“別攔我,再晚就來不及了!”她雖然虛弱,但她身邊人還真攔不住她,也不大敢攔她。

小悅萬分後悔因爲自己,把白且惠害成這樣。她跑出去搬救兵,把石沃若找了來。

石沃若將白且惠從幾個不知所措的小巫女的手爪下解放出來。她雙手按住白且惠肩頭,雙目盯着白且惠雙眼。白且惠失血過多,神思昏昏,極易受外力影響,一下子就被石沃若的意志捕捉住了。

石沃若一字一句地對她道:“彆着急,反正已經來不及了。”

白且惠眼中露出絕望的神色。

——————

旅來到庸王宮國師的寢室,隔着屏風,隱約聽見另一邊的喁喁細語。旅腳步一滯,屏風那邊轉出個人來,見到他便笑了。

旅問道:“你們族長怎樣?”

小悅抽了下鼻子,回道:“石長老鎮神安魂術了得,族長已經睡了幾個時辰,剛剛醒……”

屏風那邊傳來白且惠的聲音:“小悅,你在和誰說話?”

小悅看了眼旅。旅暗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白且惠散發躺在一張花裡胡哨的牀榻上。她臉色恍白,顯得眉眼漆黑,眼下方的青眼圈也更加明顯。

她看到旅便騰身坐起,半邊臉上還隱映着枕上刻紋。旅怕她跌下牀,忙衝過去扶,被她雙手緊緊環抱住脖頸,往自己身上拉。

小悅衝其她人使個眼色,她們紛紛退出。小悅關上房門。

白且惠也不知道抱了多久,才緩緩放開了旅。

旅伸食指撫摸了下她半邊臉上的凌霄花刻印,無限憐惜地道:“抱歉。”

白且惠覺得好笑,她道:“你有什麼錯呢?只是天意難測。”不等旅有機會發表見解,她又很肯定地道,“不過沒關係。我已經命令靈山弟子,全力追查展君行蹤。他既能拿出一粒解藥,也定能拿出第二粒!”

旅輕揉她眉心,笑道:“你找他便找他,但你要總想着他,我可就不高興了。”

白且惠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慍怒道:“你一點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嗎?這種時候,還拿他來開我的玩笑?”

“我不是拿他開你玩笑,他也配?我就是拿他開開玩笑,讓你別那麼緊張罷了。我雖然千金之體,但皮糙肉厚,耐摔耐打,又有人說是‘禍害遺千年’,所以你不要爲我損了自己身體。總會有辦法的——你看,才幾天功夫,人都瘦一圈了。”

白且惠聽着他的話好笑又好哭,心裡對他愛極,聽任自己張臂又將他牢牢抱住。

她在心裡祈禱,讓她快快找到解藥,讓旅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旅也在心裡祈禱,或者說,他在心裡告訴自己:他還是愛白且惠。他不能容忍他們兩人,永遠止步於眼下這種關係。他已經脫籠而出,開始爲楚國建功立業。江山美人,誰說不能兼得呢?

44.第三回之請纓82.第四回之他鄉遇故人II2.第一回之蠱毒43.第三回之羣蠻入侵50.第三回之風時盤80.第四回之發作48.第三回之風疹38.第三回之非凡鳥7.第一回之宮變85.第四回之過宋71.第四回之銅王5.第一回之平猗長公主86.第四回之師徒71.第四回之銅王78.第四回之得來全不費工夫61.第三回之連根拔起24.第三回之元祿21.第二回之他人的嫁衣72.第四回之晉景公的臣子們23.第二回之立儲12.第二回之自薦85.第四回之過宋36.第三回之父子交心45.第三回之百濮手段89.第四回之蠱蟲45.第三回之百濮手段60.第三回之楚國人才唯你與我56.第三回之喪歌38.第三回之非凡鳥45.第三回之百濮手段61.第三回之連根拔起13.第二回之第十一位長老54.第三回之巡街86.第四回之師徒72.第四回之晉景公的臣子們49.第三回之她死了13.第二回之第十一位長老13.第二回之第十一位長老80.第四回之發作12.第二回之自薦63.第三回之放春臺23.第二回之立儲61.第三回之連根拔起4.第一回之箭袋8.第一回之倒戈11.第二回之小心思68.第四回之雙胞胎38.第三回之非凡鳥54.第三回之巡街33.第三回之撞棺45.第三回之百濮手段83.第四回之真真假假38.第三回之非凡鳥20.第二回之霓園夜櫻宴68.第四回之雙胞胎85.第四回之過宋3.第一回之孤女86.第四回之師徒32.第三回之廢物52.第三回之分家54.第三回之巡街42.第三回之饑荒12.第二回之自薦17.第二回之陶陶28.第三回之鞭恨7.第一回之宮變4.第一回之箭袋28.第三回之鞭恨56.第三回之喪歌34.第三回之撲空42.第三回之饑荒90.第四回之兩個莽人92.第四回之薨28.第三回之鞭恨40.第三回之蒍賈上亭1.第一回之卜尹之死2.第一回之蠱毒89.第四回之蠱蟲4.第一回之箭袋41.第三回之優孟71.第四回之銅王25.第三回之兩年前的密談82.第四回之他鄉遇故人II89.第四回之蠱蟲12.第二回之自薦28.第三回之鞭恨54.第三回之巡街52.第三回之分家20.第二回之霓園夜櫻宴16.第二回之母訓6.第一回之狩獵15.第二回之雙祭典34.第三回之撲空49.第三回之她死了21.第二回之他人的嫁衣9.第一回之夭紹與菁43.第三回之羣蠻入侵85.第四回之過宋14.第二回之惹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