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太醫院所用的藥一律都沒有問題,但是溫少卿在對比檢查了衛卿的藥箱過後,發現少了一樣東西。
溫少卿道:“夫人一手銀針使得出神入化,在宮裡行診時必少不得。但在夫人的藥箱裡並未尋到,敢問夫人的銀針呢,在何處?”
依據明妃宮裡的宮人證詞,明妃是在被衛卿施針醫治並用藥過後,才中毒的。
衛卿笑了笑,道:“在這裡。”然後她擡手,手指袖口微動,指尖不知不覺地捻着一根根銀針,當着溫少卿的面,稀稀疏疏地落在枯草上,銀銀雪亮。
除了衛卿身邊貼身的漪蘭和殷璄,極少有人知道,衛卿是有兩副銀針的。
一副在藥箱裡專門給人看診用,還有一副則隨身攜帶多是用來防身的。藥箱裡的那副沒有了,但她身上的這副還在。
她當然不可能把那副被人掉包的淬有劇毒的鐵針拿出來,不然不是主動上交一份莫須有的證物麼。
衛卿道:“溫大人想必是聽了明妃娘娘宮裡的宮人證詞纔來的,我建議溫大人不妨從明妃娘娘身邊的貼身宮人着手。溫大人越是在我這裡浪費時間,便越是在給對方爭取時間。”
溫少卿凝了凝眉。
這時,一名官差從外面走了進來,向溫少卿稟報了一件事。
他暫顧不上衛卿,起身就離開牢房走了出去。
官差稟報,皇帝剛剛下令,讓內閣首輔來接手這件案子,命溫少卿全力配合他。此時首輔已經親自到大理寺來了,眼下正朝牢房這邊過來。
溫少卿剛一出牢房大門走了不遠,迎面就看見蘇遇匆匆而來。陽光下,他那身絳紫色官袍翩然絕塵,那衣袂翻飛,眉眼如墨,十分的俊逸。
往昔逢人便三分笑的他,眼下冷冷清清,面上無一絲笑意。
溫少卿上前見禮,蘇遇看他一眼,便兀自從他身邊揮袖走過,道:“溫少卿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審問旁人?帶人去,把明妃宮裡所有宮人,全部弄到大理寺來。那幾個貼身伺候的,一個都不要放過。”
www▪ тt kǎn▪ ¢o
溫少卿愣了愣。
他想的,和衛卿想到一處去了。
溫少卿道:“明妃娘娘行喪,若是這時去帶人,會不會……”
蘇遇道:“死人重要還是活人重要?”
溫少卿只好領命去辦。只是他頭都大了,這要去明妃宮裡拿人,不知道得有多大的阻力……
看樣子,首輔今天的精神和脾氣都不太好,還是不要再出言頂撞了。只不過讓首輔來審大都督的夫人,也不知是好是壞。
事情弄成這個樣子,也不是溫少卿所能掌控的。
溫少卿走了沒一會兒,衛卿便在牢裡等到蘇遇來了。
他在衛卿的牢門外站定片刻,靜靜地看着衛卿。
衛卿同他一樣,臉色皆不好。但是她卻似笑非笑,心情不錯的樣子。
衛卿道:“首輔來了?這效率也真是可以,才一上午過去,便向皇上主動請命來審我了?”
蘇遇擡腳走了進來。
誠然,大理寺已經有人管這案了,要不是蘇遇主動請命,皇帝也不會重新委任他來。
蘇遇在衛卿面前坐下,看了看她的手腕,半晌才道:“你拿我對你的關心,來威脅利用我?”
衛卿挑了挑眉,看他道:“我逼你了嗎?搞得好像你沒對我做過這種事似的。”
頓了頓,又道:“昨天事發突然,於首輔而言,最好的做法便是袖手旁觀,可偏偏首輔自己亂了方寸,這可怨不着誰。”
“衛卿,”蘇遇道,“這世上,也就只有你,能讓我方寸大亂。”
是了,他明明可以不用管,甚至可以坐觀虎鬥,說不定還能從中漁利一二。但他就是趟進來了。
衛卿道:“事已至此,首輔只能盡全力保我,不過這可能與你背後主子的意願背道而馳了。不然,這輩子還不等你鬥敗殷都督,可能人就沒了。”
蘇遇道:“能與你一起死,倒不失爲一樁美事。只不過不是現在。”他擡眼看着衛卿的眼睛,道,“不過你不用這毒威脅我,我也會盡全力保你。我要你活夠這一生,最後慢慢老死。”
衛卿皺了皺眉,道:“我不喜歡聽這些廢話,直來直往、利益訴求,讓人爽快得多。”
蘇遇斂着衣角起身,道:“當是我欠你的,現在還你。”
衛卿淡淡冷色道:“還我,聽來倒像是施捨似的。如若我覺得你欠我,我會親自來取。”
大理寺的人去明妃宮裡拿人時,宮裡上下一片惶恐。
皇帝這些日政務繁忙,正好又遇到邦交鄰國準備來使,暫時顧不上明妃的事,就全權交給皇后在負責。
皇后管理內宮,明妃屍骨未寒,這種事當然是要嚴加喝止。明妃宮裡的宮人要是被帶去了大理寺,那明妃身後事誰來打理?
因而大理寺受到了很大的阻礙。
皇后平時不發威,一旦發起威來,也足以震懾六宮。
正僵持不下時,一直跪在明妃靈前的靜懿忽然開口說話,道:“讓他們把人都帶走吧。”
此話一出,大理寺和皇后這邊均是一愣。
皇后道:“靜懿,你母妃的後事尚未處理完,這時候怎能……”
靜懿道:“卻人手麼,從我宮裡調。”她伸手,旁邊的宮女連忙來攙扶她。
只是跪了太久,難以站起來,剛起到一半,又跌了下去。
靜懿整個人憔悴得快要不成人形。可她最後還是站起來了,凹陷的雙眼掃過殿前所有人,最後定在大理寺溫少卿的身上,聲音乾啞道:“我母妃生前宮裡所有人由溫大人帶回去一一審問,請你既不要放過兇手,也不要冤枉一個好人。”
溫少卿揖道:“謹遵公主懿旨。”
話語一罷,溫少卿當即着官差去帶人。
首輔讓他來拿人時,只提了一個要求,一定要快。
於是官差一進,當即迅速蒐羅所有宮人,一個房間都不要放過。
當他們去到宮人居住的房間時,果然,看見一個宮人正懸樑自盡。她脖子已經套了進去,腳下的凳子也踢開了,在白綾上晃晃悠悠地蹬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