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啊,互相傷害啊。”我並不怕他的威脅。乾脆把揹包也丟在地上。抱胸坐在包上,我要跟他決一死戰。
開玩笑。搶了我家的房子,現在還要來威脅我,無法無天了!
沒一會兒,物業的人急匆匆的跑來,他們看到我們這劍拔弩張的架勢。着實被嚇了一跳。他們趕緊把我丟在地上的東西都撿起來,還態度非常友好的邀請我和那男人一起去他們物業辦公室裡談談。
我本來不想去的。但轉念一想,我如果不去的話。就得一直在這外面坐着……咦,在外面坐着多寒磣,那我還不如物業辦公室呢。所幸那男人也同意去辦公室,於是我們馬上轉移了陣地。
到了物業辦公室裡。我們兩個人的火藥味並沒有少下來,雖然沒有吵架,但單憑眼神都能殺死對方。
物業的人頭都大了。想問情況又不敢問。
我尋思着,我和這男人在這兒大眼瞪小眼的瞪一天。如果不把事情說清楚的話也沒用。於是我把物業的人拉過來坐下,把情況都說了一遍。
說完了之後,物業的人很尷尬的衝着我笑了起來。笑得我莫名其妙。
我腦袋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難道我走錯屋了?
咦。不可能的。我把門牌號啥的都一再看清楚了,怎麼可能看錯。一定是這男人有問題。現在網上不老是有那種新聞嗎,說有些小偷從來不偷別人家的東西,只是喜歡到別人家裡去住。住完了之後還幫人把屋子的衛生做好,讓人看不出來這屋子裡曾經住過人。
以我現在推測,這男人,肯定就是那種喜歡住別人家房子的小偷。
其實事後想起來,當時的我也是白癡。稍微動動腦子都知道,如果真的是小偷,我敲門的時候他們就應該逃跑了,而不是和我一起到物業對峙。
物業的人見我態度堅決,也不好直接拆我的臺,便耐着性子問我,“這位小姐,請問你是不是走錯了?”
“不是。我剛剛又仔細回憶了一遍。我家就是住在那裡的。”我很肯定的回答。
那男人好笑,估計是把我當瘋子了。物業的人摸一把額前的冷汗,越發尷尬的笑了起來,“可是這位小姐,那房子的業主,真的就是這位先生啊。”說着他還找來一本登記了各位業主資料的大文件夾,指着那個男人的名字給我看。
我接過文件夾,反反覆覆的看了又看。哎喲喂,還真是!
奇了怪了,那如果這男的是業主,我爸媽是啥?
“怎麼會這樣?我記得這裡的業主明明叫夏忠行!”我幾乎是咆哮着喊出這句話,“怎麼現在就換人了?我上週給我爸媽通電話,他們都沒跟我說換房子的事!不對不對,你們再查查。買房子的人叫陸誠旭,業主是夏忠行,你們快查查!”
“額……這位小姐,我們並不知道您的父母是怎麼跟你說的,但是這房子,其實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轉給這位先生了。”物業的人耐着性子給我解釋,並且拿出了另一本業主資料給我看。
這一本業主資料上顯示,我爸媽的確曾經是這裡的業主,但一個月前就已經轉走了?
一個月前的事情,他們爲啥什麼都不跟我?而且,爲什麼陸誠旭也一點都不知道?
“不對不對……你們給我說說,我爸媽爲什麼會搬走?還有你,”我指着那個男人,“你是怎麼買到我爸媽的房子的?”
“買你父母的房子?這很簡單啊。有人出了售房廣告,那肯定就有人買。”那男人很傲嬌的攤攤手,“不過有一點我得跟你說。我並不是從你父母的手中買到房子的。”
“啊?中介嗎?”
“也不是。我是跟一個年輕女人做的交易。那女人身高也很高,大概跟你差不多。長得一般,但身材很好。我不知道你爸媽是不是私下裡先把房子轉給了那位女士,然後那位女士再把房子轉給我的。這位小姐,雖然我們並不熟悉,但我還是想給你提一點建議。你太莽撞了,這樣……”
這個男人還在喋喋不休的說着什麼,但我一句都聽不下去了。
通過他的描述,我條件反射把那個年輕女人跟周沛沛聯想到了一起。
只有周沛沛,纔有可能買走我父母的房子,把我父母從房子裡趕出去,並且不驚動陸誠旭。而且,以她的個性,她肯定威脅了我父母,不准他們把這事兒告訴我,所以他們纔會什麼都不說。
我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跌跌撞撞的走出物業辦公室,頭頂的太陽很大,我被曬得頭暈的不行,甚至還想吐。
我趕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休息,但這種現象仍沒有得到緩解,起初我以爲我是中暑,過了會兒我才反應,我是被氣昏了。
氣過了的時候,會影響身體狀況,其中最快被影響的部分就是腸胃。我現在就被氣過了。
我稍微好了一點之後,給我爸媽打了電話,“媽。”我喊出第一聲時就想哭,我想到我爸媽被周沛沛驅趕的狼狽樣,我就難受的要命。
但我最終還是忍住沒哭。
我爸媽他們肯定比我更難過,但他們都能忍住假裝啥事兒都沒有,我爲什麼不能。
“媽,你們搬到哪裡去了。”穩了穩情緒我,我繼續說,“我在屋門口敲了好久的門,摁好久的門鈴,結果是別人開的門。別人跟我說,你們已經搬走了。唉,你們搬走了怎麼也不跟我說,害我提着這麼多東西跑回來,多重啊。”
“唉,這不是因爲走得急,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嗎。”我媽語氣抱歉,“你這傻孩子,肯定又是想給我們驚喜所以才突然跑回來的是不是?這次算是給你教訓啦,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麼玩。”
我媽的心態比我好很多,她出了剛開始的語氣裡帶有抱歉的語氣之外,之後都是很輕鬆歡快的,說到後面,甚至還開起了玩笑。
我仰了仰頭,深吸一口氣,很努力的笑起來,“嘿嘿嘿,誰知道你們會給我一個更大的驚喜啊。好啦好啦,媽,你給我說說,你們搬到哪裡去了,我現在過去找你們。”
“我們啊……我們現在就住在你爸以前的單位宿舍。就是兩房一廳的那個,你應該還記得吧。”
“記得記得。就是籃球場旁邊那棟兩層樓高的職工宿舍嘛,我在那裡住過好幾年呢,我肯定記得。那行,媽,我現在就回去啊。”說完,我馬上掛斷了電話,我怕我再不掛電話,就控制不住情緒了。
兩層樓高的職工宿舍,那是多久遠的記憶啊。
我只記得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在那裡住過幾年。小學三年級還是四年級的時候,我爸媽就帶着我和我弟一起搬出來了。
我一直以爲,我們家不會再回到那裡去住了,沒想到,現在竟然又回去了。
我在回去的路上,接到了陸誠旭一條微信。他問我有沒有到家。
我如實回覆,沒有。
他奇怪:不是已經到冷城很久了嗎,爲什麼現在還沒到家。
我再如實回覆:因爲我爸媽他們搬家了。
他詫異:搬家?爲什麼。新外灘的房子住着不舒服嗎?
我:不是。而是不能住了。
回覆到這裡,我差不多到家了。我關了微信,不再回復。陸誠旭是很聰明的人,說話不用說滿,他也一定懂我在說什麼。
我到家時我媽正在走廊裡煮菜,老房子裡面沒有廚房也沒有衛生間,平時我們煮飯煮菜都在走廊裡,上廁所洗澡,則在走廊盡頭裡那間我爸自己搭建的小棚子裡。
我媽看見我回來了,很高興,忙把火關小,放下鏟子,朝我走來。
一段時間不見,她老了很多,頭上都有白頭髮了。也是,她既要照顧我弟,還要照顧我爸。事情這麼多,這麼辛苦,會老也是正常。
我媽走過來抱住我時,在我耳邊嘆了口氣,“涼涼,你可算回來了,你不知道媽有多想你。”
“我也想。”我說,聲音不自覺的哽咽。
我回抱住我媽,我發現她還瘦了。我媽本來就不胖,再這樣一瘦,讓我抱起來的手感,全是骨頭。
“媽,爲啥搬家這麼大的事兒你不告訴我。”我說,“你告訴我,不管怎麼樣,我也不會讓你們回來這裡吃苦啊。”
“傻孩子。說什麼吃苦呢。你在外面纔是真正的吃苦。”我媽戳戳我的額頭,主動接過我手上的部分行李,接我進屋。
屋子裡,我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但人已經睡着了。我感覺他的精神狀態比以前更差了,整個人,已經完全癡癡呆呆了的感覺。
我弟去補課了,不在家。我弟本來已經念高三了,結果被小三那一揍,不僅揍進了醫院,還把學業也耽誤了。現在只有抓緊一切時間把學習補回來。
可是他身體那麼差,現在這麼補課,能吃得消嗎?
“媽,我弟的身體咋樣了。”
“他啊,還挺好的。”我媽邊炒菜邊說,“雖然人是比以前瘦了點,但身體狀態是穩定了。啥事兒都沒有了。只是你爸啊……唉,越來越癡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