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蛇語帶到主路上,確定她能頂着山川女士的破爛皮囊,安全回到城區,就算完成善後了。羅南一口一唾沫一個釘,確實沒有與她一起回去,而是折返到那片“無等神力”與咒法交織的詭異之地。
扭曲的樹幹樹枝,以及撕扯粉碎的血肉肢體,仍然在拼命活着、肆意展示,以至於長尾蜥蜴這古怪醜陋的模樣,竟然也算是僅有的正常形象,變得清新可愛起來。
爪子踩在軟塌塌的血污泥地上,便是泥土也滑膩得難受,有無數細小的扭曲的蟲豸、菌羣想要順着爬上來,或者直接滲透到蜥蜴體內,但都被徹底隔絕在外。
坦白講,用“無等神力”處理滲露過來的咒音殺伐力量,不是最好的方案,處理得不是特別乾淨,正如羅南提起的那樣,大概率會招惹來“開墾團”的關注,還有一些後續問題。
羅南選擇這種方法,就是爲了最大限度保留這份滲透出來的力量,這份來自雲端世界雲層之下……非物理意義上的,而是雲層中疑似夢境世界的印記。
甚至還能夠過濾一些“雜質”,並做以強化。
作爲地球“夢境遊戲”的建構者,羅南很容易接受“夢境世界”的事實,但“接受”和“明白”不是一回事。到他這種階段,也不能只是被動接受,一定要弄清楚這裡面的緣故,否則肩上的“鏡鑑”不就成了笑話?
從蛇語的“體驗”中,羅南得到一個基本事實就是:雲端世界不只是地球本地時空與霧氣迷宮的撞擊鋒面,是兩邊規則交錯混雜的地帶;與之同時,它還是夢境與現實的交界區域、混雜地帶。
至少,真實與虛幻、夢境與現實的邊際,在那裡真正模糊掉了。
爲什麼出現這種情況,顯然是因爲某個能夠駕馭夢境、演化真幻的存在,到達了地球。
嗯,羅南指的就是“夢神孽”,最起碼是祂的力量殘留。
這是與蛇語的交流中沒有體現,也沒必要體現的東西。
但這裡沒有任何疑問,因爲羅南對“夢神孽”已經相當熟悉了,尤其是那種模糊了真實虛幻,偏有孽毒污染的特殊力量模式,整個宇宙也很難存在有第二個。
從雲端世界下探,便能觸及那真實與虛幻模糊混淆的虛空,或許那就是“夢神孽”所在的核心區?
呃,“便能”這詞兒用得輕巧,前提是你要有對應的形態。
蛇語在羅南的“催眠”下,進入到了似夢非夢的混沌狀態,才能夠穿進去,但也只是淺嘗輒止,若非羅南及時拽她回來,現在大約已經像那些爛嘴猿一般,扯碎混化在雲層中了。
那些爛嘴猿同樣是羅南“催眠”並驅使的,證明蛇語的狀態可以重複。
羅南驗證了他的部分猜測,但還有更多困惑未解。
地球這一方時空,複雜結構的成型基本可以確認是“孽劫世”之初的那段時間。湛和之主與諸天神明、六天神孽對轟的力量,擊穿了宇宙的時空壁壘,在含光星系那邊形成了“赤輪”,而在這一方宇宙形成了“赤輪暗面”,也就是“日輪絕獄”和“霧氣迷宮”。
這是羅南已經基本確認,並得到了很多直接、間接證據驗證的事實。
然而“夢神孽”並不在這個事實允許的範疇內。
因爲“孽劫世”持續至少十一個千年的漫長時光裡,“夢神孽”存在於含光星系那邊,是天淵帝國遺民的大敵。
祂又是什麼時候過來的?怎麼過來的?
樑廬帶過來的?
羅南剛生出這個念頭,就自我否定了:現階段信息不足,這是胡猜亂想,按這個邏輯,說武皇陛下或李維都可以,多想無益,只能暫時擱置。
他以長尾蜥蜴的視角,注視這片詭譎妖異的林地,感受着“無等神力”循環下,來自“黎血咒”的恐怖咒殺之力,身外自然有“鏡鑑”明光懸照,既是抵禦,也是解析。
同樣是咒殺之力,羅南感受到的,要比蛇語清晰得多。
但要從這恐怖力量本身,就確定它是“黎血咒”,仍然不可能。
至於他爲什麼一口斷定……因爲雲氣魔影中展現出來的細節,那些蛇語直面卻難以理解的信息,就是這麼說的呀!
無窮無盡的雲氣魔影撲殺、撞擊、生滅,其實是顯示一場戰役。
具體時間節點和背景事件不明,可對戰的雙方無疑就是天淵帝國的軍方艦隊與無窮盡的孽毒活體和域外種魔影。
至於雲間轟鳴的雷音,則是禮祭古字的音殺震盪,應該有用到“真文字術”的手段,裡面有多個段落都提及了“黎芒”、“黎血咒”的字眼,並形成了獨特鎮殺文本,極有針對性。
正因其“針對性”,所以蛇語在通過雷音區的時候才那麼“輕鬆”,只需要“鏡鑑”護持、分析、消解便可。
由此便基本確定是“黎血咒”沒錯。
而且羅南還從裡面察覺到了別的,“真文字術”引發“禮祭古字”偉力的用法,本就是羅南是發動“大通意”的手段。但雷音闡發的片斷中,豐富得令人頭皮發麻的細節,以及相似又不同、深邃又無限的延伸,直接把他秒成了渣。
羅南基本可以確定,以“真文字術”發動的這一套鎮殺文本,當是以“二十七意”、大君級別的“二十七意”爲根基。再加上已直指其名的怒吼,版本都能確定了:
《閽君草擬二十七意》,就是最初的那個版本。
交戰另一方,確係閽君無疑。
可那位不是需要與湛由大君輪流掌控祖庭祭器“破神”,震懾諸天神國,以至於無法出戰嗎?
也許是後期局面更加被動慘烈之時?
羅南這時候就要慶幸,他在“中繼站”和“測驗時空”的兩輪體驗,讓他對孽劫世以來的天淵帝國沒落史有了一個最基礎的認知。他知道“孽劫世”,知道“五傑七英”,知道“赤輪六魔”,知道相應的基礎背景,所以理解蛇語的這輪經歷,基本沒有困難。
可正因爲知道一些,又不全面,在細節解析中,便有不諧的芒刺扎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