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拉哼着連自己都未必明確意義的調子,完全是按照章瑩瑩出入的路線,一步步下行。
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爲她的五感六識,可以真切地捕捉到那個年輕女性能力者靈動而有趣的氣息留痕。
隨着時間的流逝,這些痕跡就像是逐漸暗淡的火苗,雖然世俗的睜眼瞎子看不到,依舊可以爲她指明路線。
行走在這樣的地下通道中,多多少少有一些別樣的意趣,更何況這個時候還“起風了”。
淵區和物質世界高頻作用形成的規律性擾動,就如同深海中的暗流,在通道之中流淌。
還原爲最淺層的體感,就是吹拂過肌膚的微微涼風;又好像是某種無形生物,神秘又盈滿了生命力量的呼吸,在耳畔往來起伏。
與實境模式下,那7分鐘視頻裡面,瑞雯迷人的氣聲,可謂是不分伯仲。
真好呀!
當下的地球,也許只有夏城,纔會時時處處存在類似的驚喜。
墨拉眯起眼睛,目不視物,更用心地去體會這裡面的神奇節奏。
雖然其中還有一些不怎麼禮貌的“水草”或“觸手”,總想着攀繞上來,被她的領域排開,只在深層空間內弄影,顯出些亂象,但看在新奇體驗的份兒上,姑且不予理會。
這樣的感知環境,對墨拉在現實世界的前行沒有任何影響,就算是偶爾碰到檢修的工人,對面也全無反應,好像根本就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也就在墨拉用心享受身畔種種體驗的時候,神秘悠長的“呼吸”翻起了細波,並人爲賦予這波動以社交的意義:
“墨拉女士,你不是號稱到夏城來探親嗎?你的親戚是畸變種,還是處在另一個外面?”
墨拉微微翹起嘴角,又輕嘆一口氣:“這麼斤斤計較的問題,真不像羅先生你的風格。”
“我並不是按照你大腦設計的模樣去活的,正如你總是跳出申請表約束的範疇。”
“Wow,很有Boss的氣場。順便說一句,羅先生你很上鏡。”
墨拉這時才又睜開眼,目注前方空無人影的通道,笑意宛然:“當然,視頻裡最大的亮點,還是瑞雯的呼吸,爲了這個,我專門到霜河實境旗艦店,用最好的機子去體驗。雖然不夠完滿,但足夠真實……我很滿意。”
“如果你是以觀衆身份去評價的話,我就替瑞雯接受了。”
“當然!這是一流的觀影體驗。我甚至在幾個比較有人氣的論壇註冊了賬號,那些‘廣場’我就不去了,實在受不了那份約束。”
“……謝謝支持。”
“應該的。不管怎樣,未來一段時間,我會以瑞雯還有羅先生你們的粉絲的身份,爲這個節目歡呼的。希望這段美好時光儘可能的延長,請繼續努力哦!”
說着,墨拉甚至還伸出手,衝着前方的空氣虛握了一下,雙手,而且還有欠身!
就像是參加愛豆握手會的鐵粉。
通道內的微風,無聲消化了這個動作。
“然後呢,你到這裡,總不會只是爲了引我過來討論節目效果。”
“不要太認真!認真就顯得小氣。太細膩的話題,並不適合我們這種層次,還有現有的關係。”
墨拉笑着整理了下一側細細的肩帶,彈性細帶反彈回光潔的肩頭,發出“啪”的輕響:
“如果暫時不能讓關係更進一步的話,我們還是更適合交流一些影響時代洪流的議題,比如新位面,又比如時空撞擊之類……其實我對以上這些並不是特別感興趣,至於什麼纔是我的心頭所愛,羅先生你知道的!”
“那麼……再見?”
“別這樣啊,討論不一定是要解決問題,也許只是儲備信息,互通有無。我不感興趣的東西,自然有別的人感興趣;羅先生你從別處得不到的情報,說不定我這裡有哦!”
“這樣嗎?你準備提供什麼信息呢?”
“讓我想想……全球最專業的時空環境監聽機構,深藍實驗室西太平洋觀測中心重組,這件事你知道吧?”
“……不知道,但你說的這個機構,有點兒耳熟。”
“搜一下啦,以你的權限這都不是秘密。話說這段時間,你的情報簡報是不是不夠及時呀?”
空氣沉默了大約三秒鐘,然後形成了有效迴應:
“馬裡亞納海溝……深藍世界?”
“是不是挺有意思?深藍世界大門口的研究中心突然有這麼大的動作,你不好奇,那個李維想搞什麼貓膩嗎?”
“你知道?”
“抱歉,木雞啦。”
空氣又陷入了沉默。
也在這時,彷彿一路自言自語的墨拉,來到了剛剛章瑩瑩較長時間停留的廣告背景牆裂縫處。
她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一番,還伸手過去,蹭一下廣告屏表面,指尖理所當然地略有溼潤。
墨拉又搓了下指尖,與她此前“勾搭”章瑩瑩不成之後,所做的動作一般無二。
“你真的很喜歡使用凝水環的技巧……順便說一下,我也學過的,用起來好像比你還要差一點,大概是確實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吧。
“但據我所知,咱們這個圈子裡面,還是有人玩得挺好的,好到讓武瞾都頭疼的程度。
“都說同性相斥,你不準備小心一點嗎?”
在墨拉的感知裡,空氣中的暗流,似乎從牆面的縫隙處傳出來,卻又沒有任何堵塞擠壓的感覺。好像這處堅固的人造空間,反而成爲了無意義的幻影,又或者早已完全臣服淹沒在暗流最深層。
在這樣的奇妙背景下,任何簡單的波動,都有一份深邃的神秘與威嚴。
偏偏羅南只拿它來聊天:
“嗯,好像你和武皇陛下不怎麼對付。”
“是這樣沒錯。”
“那也許剛纔就不該問歐陽會長,而是直接找武皇陛下……清除行動說不定已經開始了。”
“哇哦,真是冷酷!明明想和你認真交流來着。”
“我現在已經認真起來了。”
“棒極了!”
墨拉輕撅紅脣,朝着前方吹了一口氣,順手撩動垂肩黑髮:“那我們就儘快開始吧……從眼前這條裂縫起步怎麼樣?”
“可以。”
“那麼,羅先生怎麼看待它?”
“剛咬一口的生蟲爛蘋果……當然也可能只是一隻過分活潑的貓,和自己的尾巴玩遊戲,後來惱羞成怒,乾脆一口咬下去。”
“還是後面的形容更可愛些。那麼,是誰讓這隻蠢萌蠢萌的貓咪,變得這麼活潑呢?”
空無一人的地下通道中,墨拉繼續“喃喃自語”,聲音在空曠的洞壁間撞擊迴流。在這輕細的背景音下,她撫摸廣告屏的動作,確實像是在輕撫一隻慵懶的貓咪。
只是她指尖撫過之處,原本還算平整的廣告屏,卻在數秒的延遲後,次第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皴裂,讓已經有些變形的美貌女明星,徹底毀容,不堪入目。
並非是她故意要破壞什麼,而是此地本已經在逐步消退淡化的畸變污染,感受到她的存在,便如同被催化劑噴灑浸泡,驟然“激動”起來。
只是這片污染終究是無根之木,勃發片刻之後,反而是過度催化,與周邊空氣、岩層以及廣告屏的物料連續作用後,完全“燃燒”殆盡。
墨拉下意識捻動指尖,卻只捻到了一片空無。
“嘖,這一口,明顯咬得不夠力。”
2097年6月24日,週一。
鍾曼手裡拿着從休閒卡座那裡取來的便攜式咖啡,杯中已經連殘渣都不剩,她也結束了在齒輪前廣場上無意義的遊蕩,拖着沉重的腳步,往建築物裡面去。
經過幾日的徘徊,她越發確定,六月的北岸叢林,蚊蟲是毀滅一切美好的殺手。相比之下,那些在臨近黃昏的叢林上空飛舞覓食的飛鳥、蝙蝠之類,已經是絕妙的景緻了。
如果坐在屋子裡面,隔着窗戶看滲入了叢林的昏黃色彩,以及夕陽下這些昭示着生命脈動的景象,或許別有一番滋味。可身處其中,那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不等了,今天就到這兒吧……
鍾曼的耐心,正如同紙杯裡的咖啡僅有的泡沫,轉眼就要徹底消磨殆盡。她高度懷疑,她試圖鎖定的那位目標人物,已經在觀測不到的區域悄然離去。
所以呢?老孃爲什麼要在這裡喂蚊子?有這功夫,到休閒卡座那裡,續一杯咖啡,閉眼享受一番清淨不好麼?
兩分鐘後,鍾曼如她所希望的那樣,在那個在知行學院也小有名氣的“湖底休閒卡座”找到一個空位,續了咖啡,在幽暗湖水的半包圍下,長長吁了口氣。
要說,作爲一個職業站姐,鍾曼本不至於如此輕易放棄。可架不住在她遊走徘徊的時候,論壇私信和聊天軟件那邊,還在叮叮咚咚響個不停。來自傻狗子,啊,是孜然面兒的信息,噼嚦啪啦地跳出來,幾乎沒個消停。
“曼姐曼姐,瑞雯小姐姐的最新物料到手了嗎?海王和貓貓剛說了,他們願意分擔費用,只要是好物料,我們就通通拿下!”
“我又和秘儀式吵架了,天啊,這個人真的完全不聽勸!”
“啊啊啊,怎麼辦!深海大叔又開始散播歪理邪說了……我們這裡真不是科教版啊!”
鍾曼閉上眼睛,吁氣變成了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