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廉軍主確認了焚燒軍糧輜重計劃的當日深夜時分,天空依舊下着鵝毛大雪,北風如刀呼嘯而過。
這個時間段原本是屬於睡眠的,而武安城內此刻卻是聚集起了數十萬的大軍,有騎兵,有步兵,每個兵卒的手裡都舉着火把。
冰冷如刀的寒風將火把上的焰火吹的搖搖晃晃,在火光映襯之下,兵卒們的臉孔顯得分外剛毅。
“嗚~~~”
“嗚~~~”
“嗚~~~”
“咚!”
“咚!”
“咚!”
就在這時,蒼茫、古老的號角聲,震天的戰鼓轟鳴聲,響徹武安城的每一個角落。
武安城東面厚重的青銅城門在大力士的操縱下,發出“咔咔”、“咔咔”的機械摩擦之音,緩緩開啓,等到大門完全打開之後,數十萬廉家軍猶如黑色的洪水,從城門中狂涌而出。
輕騎兵衝在最前面,重騎緊跟在後,最後是步兵,他們踩踏着地面,發出了隆隆之音,猶如滾滾雷霆,整片大地都不禁顫抖了起來。
這數十萬廉家軍衝向的地方,居然是數十里之外的秦軍軍營。
在距離武安城三裡的皚皚雪地裡,有數十個負責警戒的秦軍兵卒,看到了遠處那無邊無際的火光,聽着隆隆的步伐聲、悠悠的號角聲和震天的戰鼓聲。
他們的臉上現出了驚懼的神色:難道趙軍主動出擊,夜襲己方大營了?
“快……快……快發信號,將消息傳遞出去!”這羣秦兵的頭領大聲的喊道。
他身旁的五個秦軍兵卒立馬取出五個漆黑的圓筒狀物件,抓住圓筒物件下方的引線,用力一拽。
“咻!”
“咻!”
“咻!”
……
一道道猶如流星似的光團,拖着長長的尾焰劃破黑暗,沖天而起,而後發出一聲聲轟鳴,在夜空中爆裂開來,化爲了一朵朵絢麗絕美的花兒。
夜空中爆開的焰火,即便是在數十里之外也能夠清晰的看到。
秦軍每隔一里地便設下崗哨,接下來的所有崗哨幾乎都同時發射出了焰火信號。
三十里外的秦軍清楚的看到了夜空中爆開的焰火,聽到了焰火的轟鳴聲。
其中守衛在主帥大帳之外的兵卒,趕忙揭開軍帳的簾門進入其內,大聲道:
“主帥大人不好了,焰火升空,定是趙軍來夜襲我大營了!”
處於打坐狀態中的蒙恬,猛的睜開了雙眼,目中滿含殺機,惡狠狠道:
“本帥沒有去找廉頗老匹夫的麻煩,剛剛讓他安生了幾天,便來找死了!吹響號角,讓大軍集合!”
下一刻,綿延數十里的秦軍大營,響起了古老、蒼茫的號角聲,所有在沉睡中的兵卒趕緊爬起,拿好武器衝出了營帳,緊急集合。
不一會,蒙恬騎着大黑馬,帶領着剩餘的兩百萬秦軍走出營帳,準備迎擊夜襲的廉家軍。
……
此刻,剛剛衝到距離秦軍大營還有十幾裡地的廉家軍,在擊殺了秦軍數百名崗哨之後,卻向着武安城的方向快速撤退了。
這時,猶如巨熊般雄壯的廉老軍主,對着秦軍大營的方向,發出了雷霆般的吼叫聲:
“蒙恬小兒,你不讓老夫安生,老夫也不讓你安生!哈哈~~~”
他一說完,便駕馭着馬匹,向着武安城的方向撤退而去。
……
十幾裡外,剛剛準備對夜襲的廉家軍來個迎頭痛擊的蒙恬與一衆秦軍將領,不禁被廉頗的話氣得吹鬍子瞪眼!
“廉頗老匹夫這是在戲耍本帥啊,可恨!!!”
最後,蒙恬雖然十分氣憤,但是,並沒有追擊廉家軍。
他擔心,這夜襲有可能是廉頗的詭計,畢竟兵不厭詐。
……
接下來的七日深夜時分,廉家軍都詭異的從武安城中衝出,衝向秦軍大營。
但是,當秦軍集結好軍隊,準備迎戰的時候,他們卻是退回了武安城之中。
廉家軍的詭異舉動,讓蒙恬既擔憂,又氣憤,這一連七日,弄得秦軍兵卒都不敢睡個安穩覺。
在第八日,蒙恬終於忍不住了,再次對武安城發動了攻擊……
結果在損失了一部分兵力無法拿下武安城後,蒙恬不得不下令撤退。
第八日夜晚,廉家軍似乎是被秦軍打慘了,便沒有再“夜襲”秦軍了!
……
軍主府中,身軀猶如巨熊般雄壯、鬚髮皆白的廉老軍主站立在沙盤之前,雙目閃爍着精光,眨也不眨的盯着沙盤。
“哼!這七日的表演,將蒙恬小兒戲耍了一番,他還沒有發現我這麼做的真正目的,是掩護神機營和虎豹師出武安城吧!”
“這次,希望神機營他們能不辱使命,成功焚燒了秦軍的糧草輜重!如果,焚燒糧草輜重的任務失敗,武安城真將危險了!今日,他們應該到達驢子嶺了吧?”
廉老軍主雙目精光四射的看着沙盤上一處外形像趴伏着的驢頭的山巒,喃喃自語着。
……
同是第八日,夜晚。
今夜,天空中難得的沒有厚重的烏雲遮掩,久別的圓月高懸於夜空之中,與那漫天的羣星和壯闊的星河交相輝映,伴隨着漫天的鵝毛大雪灑下了潔白柔和的月光。
月光灑在了距離武安城兩千五里外的驢子嶺上,將堆滿了積雪的驢子嶺,照耀的明晃晃的,好似鍍上了一層柔和的白光。
這時的驢子嶺遠遠的眺望去,就像一隻雪白的驢頭趴伏在月光之下,顯得很是美麗。
驢子嶺原本是一座荒蕪的大山,常年都沒有幾個人走過。
這時,卻有許許多多的白點在驢子嶺的山道上緩緩的移動着,這是一支多達數千人的隊伍。
每一個人的身上頭上都落滿了積雪,連原本的服裝的顏色也看不出來了。
不多時,這支隊伍到達驢子嶺半山腰的背風處,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找一個舒適的位置,坐了下來。
李康也在這支隊伍中,他拉着重馬,肩膀上揹着雪白的小白狐,找了一個地兒,坐了下來。
背靠着一塊山石,取出了馬背上的包裹和一個鹿皮酒壺,打開包裹取出了兩塊冰冷的肉乾。
他將其中一塊遞給了肩膀上的小白狐,它伸出前腿抱着像石塊一樣的肉乾,便張開粉色的小嘴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由於肉乾實在是太硬了又沒有加熱,小白狐吃時,發出了“咔咔”的聲音。
李康也同樣將如石塊一般的肉乾,放到了嘴邊,小口小口的咬了起來,而後,將鹿皮酒壺打開,喝上一小口其中的烈酒,用來抵禦寒冷。
不是李康不想生火給肉乾加熱,而是,出發之時虎豹師的陶武師主就命令過,一路上不得使用明火,也不得隨意交談,需要保持沉默,如有違背者將軍法處置。
李康也不知道這次的任務到底是什麼,爲何要一路小心謹慎地進入秦國的地界,而且走的都是崎嶇的隱秘小路和山道。
不過,他想來這次的任務一定不簡單,要不然也不會如此小心謹慎,而且要深入秦國境內了。
如果這次的任務完成好了,回到武安城肯定會有重賞。
與他一同來的還有曹虎都主的這一都的兄弟,其他的虎豹師的兵卒也有數千人之多。
他們是在八日前的那個深夜,從武安城出發的。
他們隨着廉家軍夜襲秦軍軍營的大軍,出了武安城數裡地後,便偷偷的從大軍中分離出來,戰馬的馬蹄上都包裹了厚厚的棉花,神不知鬼不覺的往秦國的方向而去……
“這廉老軍主還真是好計策,原本數千人出城無論如何也瞞不過秦軍。但是,以大軍作掩護,並吸引秦軍的注意力後,他們這數千人便可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來了!”李康心想廉老軍主真不愧是趙國名將。
不久,他將手中的肉乾吃了二分之一,便重新包好,放回了包裹之中,實在是吃的太沒滋味了。
這時,坐在他旁邊的王魁、樹墩、雀斑臉等人,也是隻吃了半塊肉乾,便不吃了,都在大口大口的喝着烈酒抵禦風寒。
……
相比較與廉家軍的艱苦,距離虎豹師有着兩千里路程處於一處山谷中的秦國運糧大軍,可就過得滋潤的多了。
這是一處足有百里大小的山谷,在山谷中架起了一個個白色的軍帳,軍帳與軍帳之間的空地上則是燃燒起了一堆堆的篝火,紅彤彤的火焰讓人看着就倍覺溫暖。
幾乎大半個山谷都被秦軍所佔據,一輛輛遮蓋着篷布堆的滿滿的大馬車,密密麻麻的排列着,足有數萬輛之多。
秦軍的將官們都住在了帳篷之中休息,兵卒們則圍坐在篝火周圍,吃着烤熟的乾糧,喝着冒着騰騰熱氣的肉湯和烈酒。
兵器一把把的架在一起,堆放在了周圍。
他們邊喝着酒,邊在笑着,小聲的交談着。
有些已經犯困的兵卒,就圍着篝火打着盹兒。
一匹匹拉着大馬車的雄壯的馬匹,也在吃着上好的草料,喝着加了鹽的水,不時的打着響鼻,呼出白色的氣息。
一隊隊負責巡邏的士兵,手持兵器,不斷的來回巡視着。
這時,在這山谷中一頂最大的軍帳之中,卻有着管絃之音悠悠的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