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姑娘啊,這會方便說話嗎?”
林娜接電話之前看到是陌生號碼心裡一沉,果然接上之後一聽粗重的聲音,心裡就更沉重了。
“怎麼?有話直說。”
“不要這麼氣急敗壞啦,姑娘家要文靜,說話要細聲細氣男人才喜歡。”
“沒重點我就掛了。”林娜說完就準備按下掛機鍵。電話那頭的人連忙扯着聲音說話。
“不要,等我把話說完!姑娘,記得每個月定時給錢這件事嗎?”
“這個月的你已經拿走了,才過了幾天啊?你是要逼死我嗎?”林娜一聽這個男人要錢氣就不打一處來,語氣中都有點悲憤之感。
“別激動啊姑娘,我們商量個事,這個事呢,也不全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所以你也不能記恨我一個人。我和你媽商量的,你以前不是和大佬的兒子關係挺好的嗎?你看,你人長得也標緻、學習又好,表個白什麼的,說不定你倆就有戲呢。且不說你們能不能成,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最需要什麼,你比我懂,要是能肚子裡留個種,你以後也就能穿金戴銀啦。”
“哼,到底是我能穿金戴銀還是你?”林娜氣得說話聲直打顫,自己爲什麼命就這麼衰,攤上了如此不堪的媽媽又讓這麼不要臉的人給盯上了。“我就納了悶了,你當初是靠什麼把我媽騙到手的。不要跟我說一顆真愛的心這種狗屁。街上男人一大堆,隨便找出幾個撿礦泉水瓶子的都比你強,我媽怎麼就瞎了眼了?”
“你媽纔看不上撿礦泉水瓶子的男人。她當初跟了我幾年,也算是吃好的喝好的,花了我不少錢。要不是她跟我一起爛賭,家裡也不會早早就破敗了。”
“算了,我不想跟你放屁,告訴你,什麼大佬小佬的,我沒興趣。”
“哎——不要把話說滿了,你要是能勾搭上大佬的公子,每月我就不問你要錢了,咱們的賬可以算是兩清。實在不行你直接爬上大佬的牀,也不會讓人家吃幹抹淨丟出來的,能要點錢也行。你要是什麼都不願意,我也沒辦法,但是你媽昨天又借了我一萬塊錢。我可是高利貸啊。你說怎麼辦把!”
好吧好吧,天要亡我林娜,我還掙扎什麼?林娜站在教學樓的天台上,她第一次站在這麼高的地方俯瞰。雖然只是六樓,但已經是校園中最高的地方了。林娜心中酸楚,想起自己以前看過的很多悲情故事,尤其是張愛玲的東西,她的故事往往讓人有種欲哭無淚、想死的感覺。
尤其是此刻,這會俯瞰校園中來來往往的人,想散沙一樣,大都走得很有限,也有一些匆匆趕步伐的人,像是被睡牽着一般,那麼的不情願但又裝出一副昂揚的態度。
這些人在林娜眼中像是一個個沒有意義的符號,而自己呢?學習好有什麼用?長得漂亮又有什麼用。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人生最終不過是一個美麗而蒼涼的手勢。
林娜走到天台的邊緣,看看高聳的牆壁,樓下人如螻蟻。她退回到安全地帶,看着天邊悠閒的浮雲,知道自己苟活這還不如街邊的流浪狗、還不如沒有生命的一片雲彩。但是她沒有膽量跳,更沒有膽量想象自己像一攤爛肉一般摔在地上的慘狀。
好死不如爛活着。
她撥出一通電話。
“常紅霞,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要是再問那個男人借錢,你就把自己當
爛肉賣一輩子吧,我根本不會管你。”
不等常紅霞回答,林娜就掛電話、關機。
讓她想想,該怎麼重新接近吳非。說實話,這會讓她去爬上大佬的牀都比找吳非強得多。
回到教室,章萌萌果然和吳非有說有笑的,林娜忍了又忍,表現出愉快輕鬆的情緒走回座位。
“你們說什麼呢?這麼開心?”林娜搭話,吳非果然還是老樣子,即刻變幻臉色,不和林娜有任何語言交際。林娜心裡犯難,就這個樣子,攻克吳非比黃繼光攻克碉堡還難。
“林娜,你是啥時候的生日?剛纔我們再說星座的事呢,吳非是處女座,難怪脾氣那麼怪,又苛刻。哈哈哈。”
“噢?萌萌,那你是什麼星座的?”
“我是雙子。你呢?”
“我啊,我沒怎麼注意過自己什麼星座,不過後天是我的生日,自從我爸媽出去之後我就沒過過生日,我想後天邀請幾個好朋友去我家裡玩。雖然,我家裡沒什麼好玩的,但是我可以做飯給大家吃,我做飯很好吃的。就是想有人能陪陪我。”
章萌萌聽得很興奮,以前的時候沒有多少同學願意邀請她參加生日聚會,就算是有同學願意,他們的家長都不會讓她進門,說是自己是鬼眼睛、有衰命,會把晦氣帶到他們家。所以林娜要是過生日邀請她,她就開心死了。
“林娜,讓我想想你會邀請誰,你一定會邀請我吧?我好想參加啊!”章萌萌雙手握拳瞪着藍眼睛流動着懇求的目光,心裡有一百萬個願意和拜託。
“當然啊,不邀請你,我就沒朋友啦!嘿嘿。”然後林娜轉向吳非,認真地說,“吳非,能不能賞面子來呢?這個班裡我就跟你有交情了!”
吳非低着頭,不搭理林娜。林娜有點尷尬,但是還是執着地等着吳非的回答,雖然她很不希望聽到吳非的拒絕。
“吳非!大班長!一起來吧!不然我們兩個女生也怪無聊的啊!你和林娜撐起了班裡的半邊天,你們倆一起才登對啊!”
章萌萌的意思是兩個學習頂好的男生和緊隨其後的女生應該成爲要好的朋友纔對,所以讓他們湊在一起,也不至於讓她一個學酥太尷尬。
章萌萌也隨林娜懇切地看着吳非,眼巴巴地等待自己滿意的回答。
吳非被藍眼睛盯得心裡砰砰直跳,只好放下筆擡起頭認真地看着章萌萌,“我和林娜兩個人玩不方便,所以到時候,只要你能去,我一定去。林娜好不容易過一次生日,你一定希望她快快樂樂吧!”
吳非說是爲林娜好,其實他只不過是想見章萌萌。沒有章萌萌,生日不生日跟他沒關係。如果有章萌萌,就是刀山火海他都甘之如飴。
聽到肯定的回答,章萌萌和林娜相視一笑。
然後,章萌萌的問題就剩提前跟曹玉申請去林娜家的機會。
“媽,後天是林娜的生日。她說想請我去她家玩,還有吳非。”
曹玉心事重重地想着今天章東昇跟她吵架的內容,沒有心思管章萌萌的事。可是明天就要去參加生日會了,現在不說,到時候曹玉不同意怎麼辦?
“媽,你怎麼了?今天不高興?”
“啊?沒什麼,你怎麼還不去做作業?”
“噢,媽,我作業做完了,你看,我還提前預習了一章
新課呢!我今天乖不乖!”
“恩恩,乖乖,快去學習吧。”曹玉心不在焉地敷衍章萌萌。爲什麼今天章東昇打電話聲音慌慌張張的;爲什麼她聽到章東昇身邊有女人的聲音;爲什麼章東昇說自己整在高速公路上走,不方便接電話,但她絲毫聽不到平時貨車發出的轟鳴聲。
曹玉煩得快炸了。這會章東昇的手機已經關機了。是不是他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了?曹玉心裡憤憤不平,她早就知道開貨車整天出差的男人靠不住,一個多月纔回一次家,其他時候沒有老婆怎麼受得了,而且章東昇現在四十多歲,正是心浮氣躁的時候,她怎麼放心他一個人在外面。而且章東昇有什麼都不願意跟她談心,難道真的是早就在外面有紅顏知己了?
當初自己是怎麼突然非要嫁一個老實人呢?
曹玉回憶二十多年前的事,自己剛大學畢業,那時的章東昇自己有個小公司,專門承包運輸生意的。他們倆無意相遇、無意留了聯繫方式,自己也無意就被章東昇傻傻的追求方式打動了年少時最柔軟的內心,冒着自己父母反目成仇的危險,讓荷爾蒙爲自己做了決定。
現在想想,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爲什麼一時衝動後還要硬着頭皮繼續在一起,爲什麼沒有想想他們還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要相互折磨。
現在,就是折磨。章東昇越來越長的出差時間,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也已經沒有了小別勝新婚的感覺,同一屋檐下的兩個人已經不忘記了對方的喜好也忘記了該怎麼談天和擁抱,也就是還有章萌萌能牽住兩頭,不然一陣微風就能吹散他們。
曹玉更不服氣的是,就算是犯錯,也應該是她,而不是章東昇啊。一個悶葫蘆,怎麼會有女人願意跟他一夜情,他多餘的錢都不夠買一條最愛抽的煙,那什麼樣女人?
而自己呢?曹玉摸摸漸漸長出的細紋和下垂的眼角,自己才三十多歲,比章東昇年輕七八歲呢,她現在和守活寡有什麼區別?自己的男人在外面,她不僅要爲他的工作擔驚受怕,還要爲自己的家庭擔驚受怕,憑什麼!
章萌萌看不出曹玉已經快要崩潰的內心,還執着地等在媽媽身邊想要被允許去參加聚會。
曹玉忍不住,終於爆發了,“章萌萌,什麼破聚會!別想參加!你看看你的學習,我辛苦把你安排的全班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周圍,還讓吳非整天監督你學習,你都給我學了什麼?你週考的成績是多少?還好別人不知道你是我女兒,要不然還不笑話死我了!一個堂堂奧班班主任,還還是數學組優秀教師,看看我的女兒數學竟然不及格!你上課的時候幹什麼了?你腦子被豬吃了嗎?”
章萌萌眼淚早就成串地滾下來,藍汪汪地眼睛裡不斷聚集着琥珀色的泉水。
“你就知道哭!你給我回房間學習去!林娜過生日管你什麼事?人家學習那麼好,你怎麼好意思去呢?”
說完曹玉就揪着章萌萌的衣服把章萌萌推進書房裡,啪地鎖上了書房門。
章萌萌被門的響聲震得一抖。她突然站住不動,淚水蒸發完留在臉上一陣緊繃感。
章萌萌走到書桌前,從抽屜最底下取出一個帶鎖日記本,輸入密碼打開,翻到有照片的一頁。是曹玉的獨照。章萌萌拿出削鉛筆的小刀開始扎曹玉的照片,幽藍色的眼睛裡兇光畢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