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馬雪娜走進試鏡大廳,駱安和另外兩個參與試鏡考覈的工作人員已經坐在大廳裡等着了。

馬雪娜不慌不忙地走到正中央,大大方方地面對幾人,向他們鞠躬問好。

駱安擡頭看了眼馬雪娜臉上的妝和她今天的穿着,較爲讚許地點了點頭。馬雪娜今天的打扮,是比較符合人物的xìng格和場景需要的,從這個細節上就看得出馬雪娜對劇本的理解是跟他比較契合的。

馬雪娜看出了駱安賞識的目光,不禁勾起嘴角笑了。她的驕傲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當初她是以最高分考進電影學院的,學校在讀的兩三年中因爲學業的要求她並沒有拍攝什麼正式的影片,但已經拍了不少週期短的小電影和廣告,各個都備受好評。電影學院裡教了幾十年表演課的教授曾經說過她的演技已經勝過很多實力派的演員,可塑xìng非常強,她將來一定會有大發揮,她自己也有這個自信。

駱安說:“、先來第一場戲,上街。道具和跟你對戲的人就在那裡,他們不是專業的演員,你要做到的是如何讓他們如何不自覺地投入到這種戲中,跟着你的節奏走。準備好了嗎?”

馬雪娜自信地笑道:“好了。”

駱安說:“很好,那就開始吧。”

馬雪娜微微一笑,扭着腰款款走上了“街道”。她的長相原本就是很有風情的,舉手投足之間濃濃的女人味,引得“街上”的男人將目光駐留在她身上挪不開去。她走到小販的攤子前,先不急着詢價,拿起攤子上的首飾試戴,將小販當做鏡子,沒試戴一件首飾,看小販的表情就知道這件首飾是否襯她,是否好看。小販表現出呆滯的模樣,她便咯咯笑着嬌嗔起來,最後唬得那小販親手將幾件首飾都送給了她。

演完第一場戲之後,馬雪娜回到臺中央。她好像還沒從戲裡出來,那姿態和神情都與玉娥如出一轍,睥睨着臺下的導演們。

駱安不置可否:“準備第二場戲。”

這第二場戲是玉娥被誤解她的人們攻擊的一齣戲。駱安之所以會選擇這兩場戲當做試鏡的考覈,是有他的道理的。玉娥這個人物,是矛盾的,是多面的,但是她身上最重要的兩個特質一個是她的風情,還有一個是她的張力。這絕對不是什麼端着姿態也能出演的大家閨秀的角sè。這第一場戲就是看演員的魅力和風情,第二場戲就是看演員的爆發力了。

馬雪娜倒也豁得出去,只聽撕拉一聲,衆人嚇了一跳,看見馬雪娜竟然把自己的旗袍撕了個大口子,左邊肩膀完全露了出來。她把自己的衣裙弄皺,雙手把梳得齊整的頭髮揉得一團亂,看起來倒真像是被人揍過一頓的潑婦。

駱安笑了笑,叫道:“開始吧。”

馬雪娜就開始了她的演出。跟方纔煙視媚行的姿態完全不同,她表現得非常歇斯底里,當村民撲向她的時候,她發瘋一樣尖叫、捶打,羣衆演員跟不上她的節奏,被嚇得不敢上前,不過這並不影響馬雪娜自己的表演。

她把一個瘋婆子給演活了。

兩場戲演完,幾個負責試鏡的人交換眼神,紛紛點頭,予以肯定。

駱安開口:“還有第三場戲,剛纔我通知了,是臨時加的,事先沒有給你們準備的時間,就看你自己對這個角sè的瞭解程度了。”

馬雪娜理了理凌亂的頭髮和衣服,依舊自信滿滿:“說吧。”

駱安說:“仔細聽好,第三場戲很簡單,所有人都誤會你,你抗爭過,辯解過,但是都沒有用。你承擔罵名已久,遭受人人唾棄,你的生活糟糕到了人生的谷底,你眼看就要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就在這個關頭,突然間,峰迴路轉,對你的誤會解開了,人們終於知道你的深明大義,你爲了國家的利益不惜犧牲了自己的一切。送信的人跑來,告訴你你沉冤昭雪的證據已經大白於天下,你會——就是這樣一場戲,給你五分鐘時間,你自己揣摩一下,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

馬雪娜認真地聽完駱安的話,走到一邊,開始沉思。

三四分鐘後,她站起來:“我想好了,開始吧。”

駱安點頭。

送信的人跑到馬雪娜面前,將這遲來的好消息告訴她,她怔了片刻,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化,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到狂喜,然後捶xìong頓足地大笑起來,喜到發狂,笑得眼淚洶涌,把送信的人都給嚇走了。接着,她靠着大門坐了下來,像個傻子一樣望着天嘿嘿地傻笑。表情是茫然的,眼神沒有焦距,配合她剛纔弄亂的衣服和頭髮,所有人都以爲她瘋了

駱安點評:“張力不錯。”

馬雪娜站了起來,嚮導演們鞠躬。

駱安說:“你出去吧,小李,你去叫下一個人進來。”

大約駱安也知道林齡外婆昨天做了手術的事,所以給了林齡更多的準備時間,把她安排在了最後一個試鏡。

接下來的兩名新人依次進入大廳,又依次走了出來。她們自己覺得自己發揮的還不錯,但是她們並不清楚別人的表現。

這些人都是駱安經過選拔後留下的,形象氣質都不會差,不過這兩個因爲是新人,雖然可塑xìng強,但演起戲來難免有些生澀,張力和爆發力都不太好,有馬雪娜在前,導演們對於這兩個新人的表現並不是太滿意。

最後一個,終於輪到林齡了。她的妝已經化好了,她起身從容地走進了大廳。

因爲已經是最後一個人了,所以現場的管理不再那麼嚴謹,在外面的工作人員都混進了大廳去看錶演,馬雪娜等人也想看競爭對手的表現,但她們不好意思直接走進去,就只能好奇地站在門口觀察林齡的表現。

郭總走上來摟住馬雪娜的腰,馬雪娜沒好氣拍開他的手。

對於郭總,其實對於他進來的到來,馬雪娜並不喜歡。她也知道在這個圈子裡混,除了有能力之外,背景也是很重要的,不少有實力沒背景的演員因爲得罪了人就被踩下去永世不得翻身,她爲了更好的前途,就接受了對她示好的郭總。郭總把她介紹給駱安,駱安對她的形象以及第一次試鏡的表現都很滿意,她又知道駱安是什麼脾氣,於是她覺得郭總的價值已經利用完了,接下來就靠她自己了。但是今天郭總多此一舉地跑了過來,還當着其他試鏡演員的面說了些多餘的話,到時候駱安選了她,其他演員肯定會懷疑她的實力,覺得她是不正當競爭才獲勝的。這對於她來說太不公平。以她的能力,她勝任駱安新戲的女一號綽綽有餘!

郭總看出馬雪娜不高興,悻悻地癟了癟嘴,直接走進大廳看錶演去了。

駱安開始讓林齡試鏡第一場戲。

林齡並沒有急着表演,她先調整了一下道具和羣衆演員的位置,以確保駱安他們在的評審席角度就像電影中的鏡頭一樣,能夠清楚地捕捉到她的動作和神態。這都是之前三個試鏡的演員所沒有做過的,而這些來自於林齡多年演繹經驗。

等位置都調好,林齡開始表演了。她並沒有特別宣佈什麼,也沒有通過什麼明顯的動作來宣佈自己正式入戲。就在一瞬間,她整個人的jīng神面貌都變了,眼神、姿態,舉手投足間竟是女人味。她撐起一把陽傘,邁開步子緩緩向“街上”走去。

比起馬雪娜,其實林齡準備的並不算充分,馬雪娜特意穿了民國時期的旗袍,而林齡是從醫院直接趕來的,身上穿着一襲淡藍sè的連衣裙。然而她走路的姿態,帶起的裙襬的幅度,都令人浮想聯翩,恍惚中,真看到了一個民國女子穿越時空款款向他們走來。

而林齡的眼神,也和方纔幾個試鏡的演員不同。那三個藝人都是新人,但畢竟是被駱安選中的,演技都是過關的,可她們的表演更多的是在肢體的動作和臺詞上,而林齡的眼角眉梢都是戲。

她眼神慵懶,當路邊有男人向她吹口哨時,她並沒有回頭,眼睛微轉了轉,斜睨了那男人一眼,滿滿都是風情。不屑、自得、習以爲常……

這時候的玉娥,年紀雖然還輕,但她因身世原因飽經風霜,淪落風塵,比同齡的女子更添成熟嫵媚,對於浮花浪蕊的追逐不拒絕也不接受,並不是刻意地賣弄風姿,而是她本身就已是一道風景。

她來到小販的攤前,並沒有用語言,而是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看得那小販滿臉通紅,不敢與她對上視線。

林齡試戴了幾件首飾,詢問價錢,當小販報出價錢,她假裝翻了翻自己的錢包,什麼也沒說,爲難地放下首飾作勢要離開。

小販急了,忙叫她回來,自降價錢,林齡只含笑搖頭。

當小販表示願意送給林齡,林齡掩嘴笑了:“這不好吧,平白欠你一個人情,我該拿什麼來還呢?”

最後,小販以一個低的近乎於送的價錢把東西賣給了林齡。

在臺下看得人幾乎都爲林齡的手段折服了。銀貨兩訖,她依靠自己的魅力獲得了好處,卻又不欠別人什麼,rì後也不留下令人拿捏的把柄,可真是風塵女子駕馭男子的最高本事了。

面對周圍女子的鄙夷和唾罵,林齡毫不在意,撐起傘款款地走着自己的路離開了。

一場戲演完,底下一片靜謐,導演和編劇並沒有像之前一樣交頭接耳,而是各自低着頭沉思,似乎在考慮究竟哪種表現方式更適合他們心中的玉娥。

過了幾分鐘,駱安說:“準備開始第二場吧。”

第二場戲是玉娥被人們圍攻,打扮當然不能像前一場戲那樣了。林齡倒沒有像馬雪娜那樣撕衣服,她特意讓林小齊給她用了不防水的眼線筆,她眨了眨眼,擠出眼淚,用手沾溼了把眼線糊開,掏出餐巾紙擦掉了嘴上的口紅,再把頭髮弄得凌亂。

這場戲林齡演的爆發力十足。她從來就不是走花瓶路線的,演戲也放得很開,當她承受打罵的時候,她的眼神兇狠卻又楚楚可憐,她完全將這兩種矛盾的屬xìng都放到了自己身上。她先像個瘋子一樣和人們對打,發現打不過,她便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潑打滾,有人試圖靠近她,她就抓住對方狠狠地咬。當人們無可奈何地離去,她又站起來,挺直自己瘦削的腰板,仔細地將頭髮擼順,衣服理齊,像是找回了她那點可憐的自尊。

演完戲,她回到臺中央,瞬間又恢復了淡然的模樣,收放自如,和剛纔判若兩人。

導演們開始交頭接耳,在自己面前的本子上記錄着什麼。

馬雪娜等人站在門外,只能從側面看見林齡的動作,卻看不見她的神態。她們互相之間也會交頭接耳評論林齡的演法,不過馬雪娜表現地較爲傲慢,似乎沒有興趣和另外兩人交談,另外兩人也就不怎麼來和她搭話。

馬雪娜聽見她們點評道:“還不錯,不愧是老演員了,她剛纔那部分表現的比我剛纔表現好。”

另一個說:“是啊是啊,我也沒想到能夠這麼表現。”

馬雪娜心裡癢癢的。這兩個人說話比較客氣,聽她們的語氣,似乎對林齡的表現還算認可,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馬雪娜自己也是如此,老實說,她確實承認林齡的演技不錯,來之前她也把林齡視爲本次最大的對手,不過從剛纔的表現裡她並沒有發現驚豔之處。比起林齡的表現,她更關注的人坐在臺下的駱安等人的反應。從林齡剛開始表演的時候,臺下那幾人的表情就有明顯的不同,有幾個地方那些人簡直就看傻了眼。馬雪娜再有自信,也不會覺得自己的本事和眼光已經勝過了這些有豐富工作經驗得過無數獎項的劇組工作人員,一定是林齡有什麼長處而她沒有發現,可到底是什麼呢?

駱安轉頭悄聲問旁邊的人:“你們覺得呢?”

那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沒有表態。林齡的表演他們固然覺得很jīng彩,但剛纔的三個藝人表現的也不錯,現在要下結論還有點爲時過早。

副導演說:“不是還有一場嗎?讓她繼續演吧。”

駱安點頭,說:“你聽好了,下面還有一場戲,我事先沒有讓你們準備,想看你們你們臨場發揮的能力。”他把第三場試鏡內容的情節描述了一遍,“給你五分鐘時間準備,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

林齡聽完題目,愣了愣,笑了。

在駱安最初設定的劇本里,玉娥這個角sè最後含冤死去,直到她慘死的時候都沒有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但是那天林齡在跟駱安吃飯的時候,她和駱安聊了這個劇本,她建議駱安也許可以加上一幕,在玉娥臨死之前得到沉冤昭雪,更多方面的表現玉娥在面對各種狀況時所展露出的個xìng,也讓觀衆沒有那麼遺憾。

現在駱安出的這個題,看來是採納了她的意見。

但是林齡並沒有太高興。雖然駱安接受了她的意見,但並不能說明什麼,。她當初並沒有詳細地跟駱安聊過玉娥這個人物在沉冤昭雪時應該怎麼表現纔是最好的,她自己的理解和駱安的理解未必契合,而且臺下坐着評審的也不只有駱安一個人,她要做的,不僅僅是要演出她想表達的東西,更重要的是,即使對方設想的場景跟她不同,她也必須要依靠自己的表演要讓別人認同,感受她所感受。

因爲這個環節是新加出的,藝人沒有任何準備,所以駱安特地多給她們一些時間去找準情緒。另外兩個藝人都用了不止五分鐘,長的用了整整一刻鐘來思考,駱安都沒有催促,倒是馬雪娜只用了兩三分鐘就完成了思考。

三個站在門外的藝人開始放鬆,因爲林齡恐怕要認真想上一陣,於是她們開始回憶之前自己和林齡的表演並做比較。

然而她們剛剛走神,就聽見林齡道:“可以開始了。”

衆人一怔。

林齡只用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就想好了?

這試鏡一共分爲三場,每場戲都是有意義的,考察的方面也不同。總之再怎麼重視都不爲過,如果能上駱安的戲,說是少奮鬥十年也不爲過。林齡怎麼這麼草率呢?

駱安也有些吃驚,但他沒說什麼:“準備好就開始吧。”

所有人都爲林齡捏了把汗。

林齡的表演開始了。

當送信的人跑到她面前,將消息告訴她,她久久未動。

站在門邊的馬雪娜等人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見她定定地站着,像是不知該怎麼演戲一般。

那兩個藝人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怎麼回事?她在演嗎?”

“她沒有準備好嗎?”

馬雪娜依舊觀察着駱安等人的表情。臺下所有的人都定定地看着林齡,眼睛一眨也不眨,就連郭總也不例外。

馬雪娜終於忍不住,也顧不上避嫌了,悄悄從大廳的門口溜了進去,坐到後排,正面觀看林齡的表演。

如果不仔細看,林齡就像是面無表情的,然而她五官和臉上的肌肉微弱地動着,滿滿都是戲。在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她先是驚詫、不可思議,接着是喜悅,然而這份喜悅一點都不強烈,纔剛剛開始就已後繼無力。她扯動嘴角,似乎想笑,然而嘴角上卻掛着千鈞之力,怎麼也擡不起來。

馬雪娜恰好看到這一幕,頗有些茫然。林齡是怎麼了?她難道不知該如何表現喜悅嗎?對於一個有資歷的老演員來說,這不應該啊。

林齡最終也沒有笑出來,她的眼睛裡泛着波光,彷彿下一刻就要哭,然而眼淚也沒有落下來,眼眶微紅,眼淚卻漸漸乾涸了。

最終的最終,一切表情歸於麻木,林齡輕聲呢喃道:“是嗎……我知道了。”

送信員擔憂地看着她,試圖上前攙扶,她卻甩開那人的手跑了出去。

她一路腳步沉重地走了出去,最終在大廳的中間停下,仰起頭向上看。大廳裡沒有關於這一場戲的任何道具佈置,但那一刻,駱安的眼前浮現出一片雪景來。一個憔悴的蒼老的妓|女站在雪地裡,潔白的雪花落滿了她的肩頭,洗去她的骯髒,只剩下最純潔的東西。

駱安站了起來,拍手道:“好!”

郭總茫然地捏了捏馬雪娜的手:“好嗎?其實我看不懂她在演什麼,不過感覺很悲傷啊。”

馬雪娜一聲不吭,咬緊了自己的嘴脣。

關於這一場戲,林齡的解讀方式和馬雪娜截然相反。馬雪娜是爆發似的,這一場戲的處理和第二場戲頗有些相似,都表現出了玉娥的瘋狂。其實她有些不明白駱安爲什麼會讓她們演這樣一場戲,想表達的是什麼呢?她不明白。人在承受誤解,而誤解終於真相大白的時候,應該是狂喜的,這是她的想法,所以她儘可能地誇張了這份情感,笑得流出眼淚來。

而林齡則截然相反。她演的很安靜,很內斂。玉娥承受了多年的委屈,她爲此失去了一切,貧窮醜陋地苟活着。她身上揹負着沉重的枷鎖,她曾經試圖辯解抗爭過,但是沒有人聽她的,漸漸的,她放棄了反抗,丟掉了自己的驕傲。這枷鎖鎖了她太多年,以至於她已經麻木,當枷鎖終於被解開的時候,她認爲自己該高興,可她高興不起來,她想着自己多年來的委屈認爲自己該哭,但她已經沒有眼淚了。

爲了保護自己在艱難的歲月中存活下來,她只能讓自己不再去在乎別人的目光和非議。她騙自己她無所謂。久而久之,她就真的平靜了,沒有喜悅,也沒有傷悲。她沒有狂喜,只有淡然,這份淡然蘊藏的悲涼比任何眼淚都要奏效。

這樣的心情,對於林齡來說,並不需要特別去構思。雖然普通人的經歷遠不可能與戲劇中的人物相媲美,她只是敏感地捕捉到關鍵,然後將自己曾有過的卻壓抑着的感情放大了表現出來,她就足以駕馭這個人物了。

林齡轉身,向衆人鞠躬,表演結束了。馬雪娜一把抓住郭總的手,臉sè蒼白:”我要這個角sè……我一定要這個角sèl,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