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一經推開,衆人先是一驚,再是一驚,原來秘道是在山下,這假山下面正好掩着洞口,從機關上看有兩條道軌,不然,真這麼一座山,哪裡是說推就能推動的。也就是黃藥師纔可以看出這其中的奧秘。衆人留了些人守在上面,黃藥師再度打頭,下去,有着火把照明,一路通明,但凡是有機關,給黃藥師只是瞧眼幾看,就盡數破去。這個黃藥師,他的武功也許不是最高,但機關術數真可說是厲害,非是如此,劉志恨也不會一力要他來辦這件事。衆人隨着老黃,一路破着機關而行,那地道曲曲折折,盤旋向下,有時豁然開朗,現出一個巨大的石窟,可見地道是依着山腹中天然的洞穴而開成。行了足二里有餘,卻是死路,衆人皆驚之餘,黃藥師笑道:“無妨,全在我計算之中……只是小小障眼法而已。”卻是到了邊上只一推,堵路的石頭就給推開,這裡面是一間的石室,似是靈鷲宮最後的要地,衆人走進石室,只見四壁岩石打磨得甚是光滑,石壁上刻滿了無數徑長尺許的圓圈,每個圈中都刻了各種各樣的圖形,有的是人像,有的是獸形,有的是殘缺不全的文字,更有些只是記號和線條,圓圈旁註着“甲一”、“甲二”、“子一”、“子二”等數字,圓圈之數若不逾千,至少也有百個,一時卻哪裡看得周全?“見到寶貝了,見到寶貝了……”這裡的衆人個個都是武學大家,哪有不識貨的,自是瞧出來了,石壁上的全是天下間最精妙的武功,只是這些東西就目前來說,也就是看個樣兒,想要看出門道來,在無人指引的情況下,卻是談何容易!洪七公道:“且也不必急,咱們先看甲一之圖,瞧瞧是什麼樣的門道。”衆人點明火把仔細瞧着,卻似是一路掌法的起手勢,這招起手勢好不古怪,瞧了一會兒,洪七公道:“這似是一路掌法……”老頑童搖搖頭道:“不對,老叫花子,你可不知道啦,你看他手掌平開,但手指微彎,這正是說明是出拳的樣子,拳法上就是先掌後拳方有力的,這是拳法的開式……”歐陽鋒搖頭道:“也不對,你只看他手掌微彎,卻是不想想,他這是空手,若然手上有件兵器,可不就更是妙麼?”說到這裡也是他想,自覺是有兵器也許更好,再看看黃藥師,心道:“還是他的見識要高一點點的,且也問他。”便道:“藥師兄怎麼看?”黃藥師道:“我初看起來竟似是一路劍法,只是以手爲劍訣了,只是方纔聽你們這樣說了,我卻覺得你們說得都是有理,莫不是……”衆人雖是沒聽黃藥師把話說明白,卻也是猜出了一二,心道:“卻是如此,這路起手式說是掌法可行,說是劍法可行,說是拳法可行,莫不是天下任何武功的起手式都是可行的麼?這一想不由大驚,腦門子直出汗來,再一細看,可不是麼,心裡算計着招式,覺得當有多少招,多少變,越想越多,越想越妙,只差手舞足蹈,自己比劃一下才得罷休,這也是練武人的通病。公子孝看得眼睛發紅,幾欲叫了起來,忽然邊上公孫綠萼拉了他一下,這小手冰涼,卻是讓公子孝驚覺了,只聽公孫綠萼道:“夫君,你方纔怎麼了?”
公子孝這纔回過神來,只覺得頭上起了一層冷汗,忙道:“我方纔怎麼了?”公孫綠萼道:“我見你方纔兩眼通紅,手捏得緊緊的,就似要打人一樣……”公子孝這才知道自己入迷有多深,心裡卻是一片的開擴,武學修爲竟是不知不覺間上升了一些,便如遭了當頭棒喝得頓悟一樣。心中不由高興,再看老黃衆人,無不是和他一樣,眼睛緊緊盯着牆上,看得認真入神,忽然眼前多了一雙腳,卻是老頑童自己倒立了起來,兩腳不住地蹬着,瑛姑也是發呆,幾名青軍的奇兵也看呆呆的,有明白的,有不明白的,衆人都知道這是天下難得的機遇,無不用心凝神,就在這時,“噗”一聲,周雪仙一口血噴了出來,她功力最小最淺,卻也知道不少上乘拳術武功的道理,卻是反而害了她,明明看出一二,卻是吃受不消,這下受不住激,便就是一口血噴了出來。公子孝一把扶住了她,大喝一聲,道:“咄!”這一聲由舌卷而起,再振而出聲,如春雷乍響,也就是公子孝了,便是他纔可叫出來,衆人無不是打了一個突,醒過了來,只見幾名青兵大叫着跌倒在地,卻是不同程度地受了傷,黃藥師大叫道:“大家且不要看了……”按下衆人,給幾人蒙了眼睛,這才喘出一口氣。洪七公嘆道:“太危險了,這東西……這東西……”黃藥師定了定心,細一路看去道:“大家小心一點,不要急細看,只粗粗看,看個大概,這裡的東西真的很玄妙,真的要小心……”只見這一路看過,只見前前後後共有七十二副圖,算來當是一門功夫,當可說是博大精深,看也看不明白。前三十六路看都似是掌法,後三十六路前前後後由掌成抓,看似是擒拿手。只看這七十二副圖,衆人無不是大汗淋漓,不得不緩上一緩,好一會兒,衆人才緩過了來。再往裡看,一副副圖,直讓人想在裡面過日子了,再也不想到外面了。這時,一名青兵道:“那有不對……”
只見那石室之中,竟然有四具坐着的屍體,這四具屍體坐着得十分高,看似是活着的一樣,這四人都是衣服完好,如此顯眼醒目,只是方纔衆人一進入通道,就死死看着武功秘圖,卻是把個死人看少了。由得這四個人轉移了衆人的注意力,這才讓衆人回過神來。死者中兩個是坐在一起的,看似是很親密,一男一女,男的華衣華服,短鬚大臉,相貌竟是有些醜,大約四五十歲左右,看他面目有些脫水,但到底是栩栩如生,那衣袍不知是怎麼回事,鮮亮如初。女子卻是漂亮,端正豔麗,她是擺好了姿勢,斜*在男子身邊,在男子面前一方帛書,有些發黃,卻還是好的,黃藥師拿了過來,細一看,輕聲道:“吾乃虛竹子,天山靈鷲宮第二代宮主,餘生而爲僧,幸得傳承,爲逍遙派掌門,然生性不善武,而招此大禍,不亦悲乎,吾死是小,有妻同陪,不負此生,有得再入此內者,吾以靈鷲宮武學相贈,然本宮武學博大精深,無根底者需得小心,得者請將吾與妻同葬,吾身下機關,爲吾宮之財,爲不喜武者籌。”公子孝搖搖頭,再行了一步,想要搬虛竹子的身體,卻是頓住,轉過頭來,看着另兩人。一個人也是個女子,死相與那女子相同,也是死而如生,嬌豔無比,歐陽鋒道:“你們發現了沒有……”黃藥師道:“你說什麼?”歐陽鋒道:“這個女子和那個女子死得一樣,但與那男子不一樣……那個男的就更不一樣了。”原來那最後一個男子卻仍是乾巴巴的屍體,四具屍體,卻是自有其奧妙的不同。兩個女子死得跟活着一樣,而兩個男子一個死得栩栩如生,一個死得成了乾屍,這可不是妙麼。這名女子也是一副平靜的死相,歐陽鋒道:“看來,這個女子和那個女子一樣是用一種毒,這種毒保住了她們的容顏,她們是自尋的死路……”黃藥師道:“在這種地方,這樣死可也是好……”的確,毒死的確是比餓死的好。歐陽鋒對那乾屍卻是感了興趣,兩步過去,只見那男子身前也是有一本冊子,卻是最多的一份一遺書了。歐陽鋒一把拿了過來,翻看了兩遍,忽然臉色一變,旁人只以爲他會和黃藥師一般說出來,卻是把手中的冊子交到了公子孝的手裡,道:“給你老子去……”這個老子指得是劉志恨無疑。公子孝本是要看,卻是給歐陽鋒一把按了下去。這一下不消多說了,幾人都是明白這裡面必有什麼重要的秘密,不過卻是不能說,雖是如此,但到底是要給歐陽鋒和公子孝面子。
到底衆人還是動了,卻是石家輝,帶着人,沒有一點的客氣,硬生生把虛竹子和他妻子的屍體給搬了開來,只見這屍體下面的確是有一面蓋板,打這板子打開來,裡面竟然隱隱生光,公子孝再無多想,三步兩步下去,卻是大大的吃了一驚。只見這下面又深又大,不知有多大多遠,一層層一架架的,有金子的大元寶,也有銀子,卻是不多,但卻有無數的珍珠寶玉珊瑚瑪瑙銅器漆器名畫古器,還有無數的上好丹藥,只是不知這些藥還能不能用。公子孝不由得頭疼了起來,這些寶貝太多了,別的不說,就只是金銀少說也要裝上幾十只大車,這大車還是要在山下,而從這峰頂上搬下去天知道要花上多少的時間,要知道,靈鷲宮稱霸江湖幾十年,天山童姥一味索取金珠銀寶,這麼久,從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上不知強求了多少的寶貝,這三十六洞和七十二島無不是天下間少有的地方勢力,不是做強盜的就是走單幫的,還有就是海上求盜的,這樣算下來,零零總總,真是多得不像話,只是童姥萬萬是想不到,她立下的傳人卻是個老實好人,這老實好人當年給給止癢藥就成了,他卻給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人斷了根,時間長了,舊苦盡去,人心思惡,這天山上虛竹子武功雖高,但偏偏老實,對人沒有半點提防之心,他自大哥蕭峰之死後,只一味在這山上自修武功,麻木得緊,時間長了,那三十六洞七十二島藉機在敬獻虛竹子壽禮時發亂,要知道,天山靈鷲宮財寶無數且也就不說了,對於這些江湖人來說,當年童姥遺下的武功纔是最最吸引人,一天兩天也就算了,但長時間下來,誰能抵受得住那誘惑,自是要下手了。偏偏在這個時候,江湖上事情連連,段和譽家庭不幸,老婆太多,兒女成羣,卻非是好事,一個個內鬥連連。可憐段和譽娶老婆時沒有在意,一個個盡數娶到了自己的家裡面,但卻是不好,現在事發了,老白臉沒了法子,一氣之下出了家,亂成了這個樣子,一切隨性去了。那段正平卻是不耐這種苦悶的日子,當下就到了找老子習武。可憐老段也是個實人,心想着自己的北冥神功害人,不能傳,他也不喜武,別看他自己本人武功高,但除了凌波微步,所有的功夫都是依賴內功,便是由此,不教!在這種情況下,小段一怒之下到了傳說中的天山靈鷲宮中學武,卻是得了機,只是運氣不好,他練到一半的時候,出了大事,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人連番攻擊下,打入了靈鷲宮,老實和尚終於發了狠,放下了斷龍石,把所有人全數關了起來,大家一起死,就成了這樣子了,也是他倒黴。段正平死前把自己的一切留書成冊,概因他是最後的倖存者。這書中說明了他的身份和一切,歐陽鋒見了大驚,他當然知道劉志恨頂着的就是這段正平之後的名義,但冊子裡面說得明白,段正平一生無有男女之事,這些事他全說出來了,也就是說,劉志恨本人說謊的事也就露穿了,這種情況下,剛剛立國的大青不可避免會有一點的影響,本來這種事和歐陽鋒八杆子也打不着關係,可偏偏劉志恨的兒子是公子孝,這個公子孝雖說和劉志恨之間解除了心結,可是說起來就感情上卻是和他歐陽鋒關係好,歐陽鋒也是拿他當自己的真兒子,也由得此,老歐陽就要爲公子孝着想,自是要如此這般了。
清點一下,公子孝頭疼無比,看起來,這件事情還是要慢慢來,他算了一下,就帶頭出來,隨意的一個扭頭,卻是心中微微一動。何也,只見那段正平的屍體雖是乾屍,卻是溼的。由於這屍體瘦得不成樣子,當然是定爲乾屍,可是乾屍乾屍,顧名思義,就是說這屍體乾乾的,沒有水份,可是這一具屍體雖也是得跟乾屍一樣,但公子孝明顯看出,這屍體上面竟是帶着足夠的水分。這卻是怎麼回事?黃藥師道:“怎麼了?”公子孝道:“這屍體……怎麼冒水了……”黃藥師點點頭道:“這裡很乾……等等……你說什麼?這屍體是溼的?”當下到了那段正平的屍前,但見這具屍的確是有些古怪,此屍雙眼閉着的,身體看似瘦得脫了水,可從外面看來,他的皮膚上的的確確是有些細微的水的,這讓這屍的外表是溼的。“莫不是要屍變?”洪七公隨便說着,他可也不信這屍體就會屍變,只是公子孝不發現還好,這一發現,可就怪了,不由得就這樣看着了。老頑童奇道:“他莫不是還活着?”這話一出可就是個怪了,只見衆人正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着他。雖說這裡的高人個個身手驚人,武藝超羣,也不怎麼信鬼神,但不信鬼神也就是說說,如何真個不信,心裡到底也是有所想頭的,當然,這只是小小的心思,不得主,大多還是相信自己的多一點,可是這具溼屍未免太過也古怪了,讓人不免生出不好的心思。黃藥師哼了一聲,他心高氣傲,如何願意給鬼神嚇住,忽然一掌劈空拍去,只聽一聲敗革的悶響,乾屍晃了一下,黃藥師笑道:“到底只是具乾屍。”歐陽鋒道:“卻是未必,如果真是乾屍,你這一掌,縱是不死,也當折斷開來,他連倒都沒倒下……這怕真是沒死透的……”歐陽鋒這話如冷冷的陰風一般刮過衆人的耳朵,叫人心驚不定。
奇兵隊的天香散人道:“幾位前輩小心,我來看看。”他說着話,亮出了一柄劍來,要知道,這屍體雖是乾屍,可縱然受了黃藥師的一掌,那也不打緊,只消刺上一劍,就可知曉一二,縱然這屍體真個是活的,這一劍刺下去,也叫他再活轉回來,要知道,天香散人手中的這口劍非是凡品,他的一身本事十有卻是得自這劍上的,這劍是他家傳的利器,正是爲了保住自己的這口利劍不至於爲其它惡人兇人所得,是以這才加入到了大青奇兵隊。黃藥師沉吟片刻,當即退後,天香散人一步上前,提着冷光四射的浮光劍,一劍就刺去了,只是這一劍本是要刺屍體的心臟,卻是不知怎麼回事,偏了一點點,只這一點,劃破了溼屍的衣服,那衣服破開,露出了胸口皮肉。周雪仙眼尖,瞧得分明,叫道:“他是活的,他真是活的……”瑛姑喝道:“小孩子家,莫要亂說。”周雪仙手做戟指道:“怎麼是胡說,你看他胸口,有跳跳的,雖是慢,但真是在跳着的,又跳了……”這話讓人大驚,只見那瘦到凹入肋骨的胸處,一小處心臟的皮膚的的確確是跳着的,速度很緩,只有常人五六分之一,卻真個是在跳動着的,這下可是讓人驚到了,天香散人大驚之下再無多想,又是一劍刺下,這是人之天性,遇到不明的事物,必會害怕,從而搶先出手,這一點再無猶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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