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終於到了。
這個舉世聞名的浪漫之都,這個色彩繽紛的藝術聖地,這個令全世界都向往的令人留連忘返的國際大都市。在我的眼裡,怎麼都是邪惡呢?
盧浮宮,成千上萬的美術作品在這兒展示,還有那數不勝數、琳琅滿目的雕刻、古物、裝飾品等等。然而,置身這陳列了人類藝術瑰寶的殿堂;我在升騰起頂禮膜拜心情之際卻又涌出一股不可遏制的大廠厭惡。
蒙娜麗莎,在她那飄忽不定的微笑之中,我看到了暗藏着的一**人的邪欲。。這位令人難以捉摸的原JOCONDA夫人,不知如何迷住了一代畫聖達芬奇。一幅肖像,消耗了這位畫家四年的時間。爲了要她那甜美的微笑,每回“臨摹”時,他總請些音樂人演奏些她愛聽的曲子,以便讓她能夠服服貼貼坐在那兒。唉唉,像畫好了,他也愛上她了。四年的光陰,是畫家嘔心瀝血研磨藝術的進程?還是男女之間調情的不可自拔?誰能說得清啊!
“愛神維納斯,這尊令世人垂青千古不朽的雕像啊。她形態生動,渾身上下透着清明、強壯,單純而偉大,樸真而不奇,雪白的膚色裡,流露着溫暖有栩栩如生的肉質感。。”解說員的讚美,我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面對那血淋淋的斷臂,我看到了上帝對其袒露玉體**行爲的懲罰。這幅曾經棄於荒野,被米羅島一個農夫發現的雕像,賣給政府時據說只得了五千元,不少人爲此感到惋息。要我看來,一千元也值不上。世間多少少男少女,被這愛神弄得神魂顛倒,繼而荒廢和貽誤了自己正當的生活事業呢!
夠了,夠了。
我實在忍受不了那一羣羣凡夫俗子對這一件件袒胸露背魔鬼製品的聲聲禮讚了。我看着手中的表,計算着路上往返需要的時間和集合的鐘點。。藉着“不舒服”的充分理由,悄離開人羣,提前鑽出盧浮廣場中間的玻璃金字塔,乘“TAXI";溜上了投機倒把榭里舍大街。
X街15號C層二十四間。我嘴裡讀着牢記心頭的地址,敲邢一棟神秘的黑門。一個蓄鬚留髮、形象齷齪不堪的藝術家半睜着眼睛拽開了門把手。
“先生,你找誰?”他的手裡拿着一杆畫筆,探頭探腦地詢問着我。
“我……找這幅畫的作者。”我從懷裡掏出那副春宮畫的複製品。
“那……你是?”他警覺地向我瞪起了眼睛。。
“我是中國大陸來的。如果你們肯將此畫修改,我願意成批訂貨。”
“啊。”這傢伙瞅了瞅出自於他們這兒的傑作,一下子興奮起來,“這種東西還有人感興趣哪!啊……請進來,你出多少錢?”
“錢多少都好商量。關鍵是……我要見到作者,他必須按照我的意見進行修改。”
“對不起,他回國了。”說着,他的嘴衝着牆上的一張藝術照瞥了一下,“胡會先生回北京推銷一批巴黎油畫。得十天以後才能回來呢。。”
胡會?是他。我看了看牆上的一幅巨幅集體照,想起了才瑛的集體畢業照片與她緊緊相偎的那個蓄着小鬍子的傢伙。
“他在北京 什麼地方?我回國怎麼找他?”
“怎麼,你非要找他?”這傢伙 不理解我的意思,“你要買畫,這兒的貨色很多。您可挑一挑嘛!”他指着右邊牆上掛滿了的女人光屁股畫,一幅一幅向我推薦。
“不,不。”我假裝認真地往那兒瞅了幾眼,“我就要這一幅。而且必須要作者進行修改。”
“哈哈,這一幅啊……”他大笑了幾聲,“胡會先生不會答應你進行什麼修改的。。更不允許你拿到大陸去出售。”
“爲什麼?”
“嘿,畫上的這個女子啊,是胡會先生最親密的情婦。”
情婦?轟的一聲,晴天裡一個霹靂!
一個曾經在我頭腦裡盤桓了幾天卻不願意讓其變成事實的推測,終於得到了鐵的印證。
“啊,是這樣。”面對殘酷的現實,我還是裝出了艱難的鎮靜。
“怎麼樣,你們的生意還好嗎?”爲了從他口裡套出胡會的聯繫方式,我還得強打精神與他攀談下去。。
“好,好個屁呀!”他嘆了一口氣,“我們這種末流畫家 ,在巴黎根本就沒有地位。不過,我們有個優勢,。”說到這兒,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在西方人面前,我們是中國人。我們可以把我們的作品當作國粹蒙那些老外。回到北京,我們又成了留洋的藝術家,我們畫的這些藍眼睛黃頭髮的光屁股女人,在國人眼裡就是西方現代派的傑作。嘿嘿,兩頭哄騙,溫飽不成問題啦。我們這種人啊,不在乎錢多少,就圖個自由,圖個瀟灑。。你說對不對?”
“嗯,這也是一種達觀的活法。”我心裡罵着,表面上還是笑嘻嘻,“好吧,請你把胡會先生在北京的地址告訴我,我回北京找他。”
“他呀,天馬行空,無所謂地址不地址。好吧,這是他的手機號碼,到國內你呼他吧!”
夜色正濃,我與同事們登上了高高的埃菲爾鐵塔,在導遊指點下欣賞着巴黎的萬家燈火。遠遠的,凱旋門的燈光,香榭裡大街的霓虹彩照,協合廣場上的車流,聖經大教堂的鐘聲,塞納河水映出的兩岸風光倒影,使勁地炫耀着巴黎之夜的宏大與浪漫。。天上,稀疏疏的星星閃閃幾點光芒,月兒明晃晃的就在我的眼前,似乎隨手可以摘下來。啊,天界是這樣的純淨,人世間卻是如此的混濁。浩大的宇宙啊,包容了萬萬千千的景象:正義與邪惡、美好與醜陋、貞節與**、光明與黑暗、純潔與污穢、誠實與欺騙……組成了不可思議的花花世界。
我,一個工業大城市的市長。我的夫人卻是一個黃色畫家的情婦。
回到旅館,已經是深夜了。我回到房間,草草寫了一篇日記,澡也懶得洗,倒在牀上,昏昏地睡了過去。。
朦朦朧朧的,好象是有人敲門,我料想是老金或者楊總邀我去打牌,便未加理會。隔了一會兒,門口傳來房鎖轉動的聲音。我纔想到,可能是誰有什麼重要事情要告訴我。
燈亮了,我撐着身體坐在牀上,看到省長几個人走了進來。
“啊,是省長。我管不得厲害。睡着了。對不起。”
省長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格外的嚴肅。他走近我牀邊,坐下,說了一句令我吃驚的話:
“庾明同志,看來你得先回國了——嗯,是你母親病重,着急要見你一面。”
“我娘!”我的心裡震動了一下,腦海裡充滿了一陣不祥的預兆。
“彆着急。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省經委主任勸着我,“剛纔,我聯繫了‘法航’,下半夜有一架飛往北京的航班。機票,我訂了。大臺的服務員一會兒就送你房間裡來。”
“謝——”悲痛壓住了我的心,我的嘴只是顫抖着,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老巴,趕緊通知你們市,要他們安排車子到省城機場接庾市長。”省長吩咐道。
“是是是,我這就去。”老巴遵命而去。
我抑制不住自己奪眶而出的淚水,嗚嗚地哭了。
“市長,彆着急啊,急出病來,你可怎麼回去呢?不行,我送你回家。”老金等省長走了,不放心,獨自留下來安慰我。
“不用不用。”我抽泣着。出國一次很不容易, 我怎麼能爲自己的事連累別人呢。
“那,我的一點心意。”他從兜子裡掏出500美元,“回去兌換成人民幣,夫我給老人家買點兒吃的。”
“不用啊,我有錢。”
“什麼‘不用’啊,這是我給老人家的錢。”老金有些火了,“現在,我老金沒把你當市長,我把你看成是我的兄弟,我孝敬一下她老人家還不行嗎?”
好吧,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只得眼睜睜地看着他把錢塞到我的小提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