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京飛到濱海,不過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但是,軍紅依然有旅途的疲勞。回到家裡,她就在寬大的浴缸裡放滿了水,讓身體整個的浸泡在溫度適宜的熱水裡,腦袋不偏不倚地擱在浴缸波浪形的裙邊上,波浪凹陷的弧度,正好嵌進脖子。溫溫的水,軟化了繃緊的肌肉,也軟化了繃緊的神經。人放鬆了,身體舒坦了,神思悠悠,但時而也恍惚,一想到到他一會兒回來與她同眠,她還有點兒激動。
水漸漸涼了,放掉一部分,再蓄滿熱水。又涼了,又放,又蓄。軍紅像一支戀水的鴨子,不想出水。已經泡了一個小時,她渾身的骨頭都泡酥了,從頭到腳每個細胞都徹底地洗了洗。在部隊的女兵宿舍裡,她沒有泡澡的條件,回到家裡最想的就是舒服的泡澡。現在,她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家,他怎麼還不知道快點兒回到她的身邊呢?雖然他們不是新婚燕爾,到底也是幾個月不同牀了。這個虎子,是不是與花兒又睡上了或者是又有了別的女人了?
現在的社會開放了,外面的引誘越越多;今天晚上若不是自己硬了心腸,那個落魄的畫家就會跟隨她上樓了,上樓之後會做什麼?那個男人當然不會老實坐着。“就一次?”那是什麼意思?是做一次愛?或者是親熱一次……軍紅一邊瞎想着,一邊捧着上鞠鞠溫熱的水不停地往臉上潑、往身上灑,再潑、再灑,最好洗脫一層皮,將過去的生活徹底洗掉;與虎子來一個新的開始。
等軍紅泡完了澡,擦乾身子,穿了睡衣來到客廳裡,發現庾虎點燃了一支菸在那兒抽着,接着又站立起來,給自己沏茶。
軍紅看着他默默地拿杯子,拿茶葉,拿電水壺,從容不迫,旁若無人,她想象,這幾十個夜晚,他是怎麼過的?就只是抽菸、喝茶嗎?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吃了晚飯她總要爲他燒一壺開水,沏一杯濃茶。她喜歡看他喝茶時一副很滿足、很陶醉的神情。而這次重逢,她卻發現自己淡忘了這些習慣。
“你要喝茶嗎?”他把一隻綠色的茶葉罐放進有下班門的櫃子裡,沒轉身,背對她。
“不,不喝。”軍紅聽着他那平淡又不失禮貌的口氣,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客人。她坐在軟塌塌的沙發裡,懶得動彈。
他端了茶杯,走到客廳一角,坐在一把木製的圈椅上。垂下眼睛,雙手捂住了杯子。她看到,那是一隻色彩亮麗,廣口的細瓷杯,杯口模糊着一團熱氣,他的臉被霧濛濛的熱氣洇得模糊。
他原先喝茶,專用宜興紫砂茶壺,顯得很老派,像是個老夫子,他說,這纔是中國文化。現在,紫砂壺過時了,換了個現代的花哨有細瓷杯,也算是時髦。這杯子是他自己換的?還是花兒爲他換的?
杯子上的熱氣漸漸散盡,他的面容漸漸清楚。她看到,他的下巴頦圓了,整個臉盤大了一圈,人到中年,不可避免地有了些富態。軍紅喜歡那個清瘦的他,戀愛的時候,他還是個小白楊似的炮校學員,身材細高細高的,一身書卷氣,儘管他沒有男子漢的寬闊肩膀,但是斯斯文文,乾乾淨淨,他們節假日約會時,他總是脫下軍裝,穿一條本白色卡其褲子,看上去很悅目,很整潔,很規矩。他們在炮兵學院談了一年戀愛,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她的身體。只是那一次在自己家裡,父母出去了,兩個人有了單獨在一起的機會,她的寬鬆的衣裙激起了他的**,僅僅是一會兒……親熱、窺視,卻沒有實質的發生。她當時不知道怎麼就失去了姑娘們慣常的防線,渴望他真正地做一次……想想這個小夥子當中學生時,一定會更加可愛。那麼,花兒能放過他這個可愛的男孩兒嗎?
“你怎麼不動彈?”
“我在浴缸裡泡得時間太長了,有點熱,有點累。”她懶洋洋地說。
“你穿這個睡衣怎麼行?太厚了。”他站起來,看看她身上的浴袍,“大櫥裡有兩套新睡衣,還是出口的。是公司送禮的東西物品。穿着很舒服,你去換上吧!”說完,他扔給她一把小鑰匙。
軍紅拿着那把鑰匙左轉、右轉,好不容易開了櫥門,一股濃郁的樟迎面撲來。軍紅掠一眼滿架的衣服,都是他的西裝和襯衫,密密匝匝,很氣派地排一溜。一套套西裝挺括,襯衫也熨得平平整整,而且,每件襯衫的肩上還搭着一條條顏色不同的領帶。他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整潔,這樣井然有序?
兩套嶄新的睡衣放在了最顯眼的地方。一套是黑白格子的,一套是藍底白點的,都是素色。他還記得她的愛好,喜歡格子和圓點,這是永遠不過時的圖案。軍紅拿出睡衣時,心裡暖了一下,畢竟是夫妻。
“我去換上。”軍紅拿着睡衣,又進了衛生間。
呵呵,到底是出口的東西,全棉的布料,不僅紡織的細膩,縫工也講究,領子和袖口都是用亮晃晃的橫貢緞滾了邊的,穿在身上舒服,休閒又美觀。睡衣都這麼高級!簡直快趕上她在文工團的演出服裝了。她幾乎不敢承認這就是自己,搖身一變成了闊太太了!
走出衛生間,她邁進了臥室,看到他打開了臥室的電視,上面演的竟是類似A片的畫面:
一男一女,進入了房間。
兩個人熱烈地擁抱在一起,相互把嘴脣吸吮得紅潤凸腫。男人的衣衫脫掉了,內衣褲是白色的,鼓凸有力。裸身是優雅的,肌膚是勻淨的,他一層一層地脫,直到露出昂然矗立的男莖。之後,毫不遲疑,抱起牀上的女人,穿上她。親吻、撫摸、進入……兩個人如同兩條交配中扭動的巨蟒,滿滿流動在寬大的牀上。
“怎麼,濱海也有這種黃臺了?”她盯着那畫面,問他。
“什麼黃臺?這是網上的視頻拷貝下來的。怎麼樣?好嗎?”
“真他媽的刺癢人!”她說着,脫下睡衣,毫不猶豫地上了牀,叉開自己的兩條大腿,實實在在地跨在了他的身上。
“喂?”
“怎麼了?”
“你不拿套子?”他在下面擔心地問她。
“拿那玩藝兒幹什麼?”
“懷上怎麼辦?”
“懷上就懷上。”她的下面套進了他直挺挺的東西,開始了衝刺,“我巴不得早點懷上,生個兒子呢!嗯,今天晚上,你都不應該喝酒。”
“生個兒子?”庾虎笑了笑。不過,他相信,這是她的真心話。
猛虎公司的辦公地點,就在體育場路的18號大樓。庾虎做事就是氣派,一下子把整個大樓租賃下來,又花了近百萬,大興土木,裝修、裝飾。大門兩旁,別人都塑獅子雕像;庾虎喜歡虎。就塑造了兩尊猛虎的雕像。“猛虎公司”四個大字鏤刻在一塊大大的木匾上。木匾頂天立地,從一樓升上去,一直延長到六樓,覆蓋了整個大樓的一條牆面,大有驚心奪目之效果。
“嗯,不錯不錯!”軍紅下了車,看看大樓的門面,覺得很有氣勢。他想,不虧是省長的兒子,幹什麼都講究個氣勢,絕沒有小公司那種小打小鬧的小家子氣。
進門之後,是一個寬闊的前廳。廳的牆面是大幅有壁畫“猛虎下山”。兩側,則是一幅幅以假亂真的世界名畫,看似走廊,實際上是畫廊,氣氛與其它公司顯然不同。過去,庾虎在電話給她說過:公司要租大房子,豎木雕,搞壁畫,別出心裁地創立公司文化,軟件、硬件都與衆不同,讓那些來此一遊的客戶們,即使沒談成生意,也留下難忘的印象,時常會想起這個充滿個性的“猛虎公司”,而隨着時常想起,就會形成互利互惠、有趣味的交易。這就是庾虎搞公司的思路和風格。
“軍紅,你來了。歡迎您!”軍紅剛剛站在電梯口,一個顯得無比精幹的中年女人從電梯間走出來,“我是李福伶。”
“哦,你是花兒的媽媽吧,李阿姨,您好!”
“李阿姨現在是我們公司的財務主管、經營顧問。”跟上來的庾虎急忙上前介紹她們認識。
“李顧問,爲了公司的事兒,你辛苦了!”軍紅謙恭地躬了一下身子。
“都是一家人,什麼辛苦不辛苦的。呵呵。我出去一下,一會兒咱們再聊。”李福伶說完,做了個再見的手勢。
“李阿姨,一會兒見!”軍紅也禮貌地與她舉手告別。
“庾虎,我想了解一下公司的基本情況,找誰談比較合適?”軍紅問他。
“要講基本情況,還是李顧問最瞭解;她是公司創始人之一,又掌握着財務。等一會兒,你還是找她吧!我先給你安排一間辦公室。”
“辦公室?我在公司裡連個角色都沒有,安排什麼辦公室?等等再說吧!”對於能在公司裡幹什麼工作,看來軍紅還沒考慮好。
“角色,還不是我說了算。來吧,咱們上樓看看,我讓行政處給你挑個好房間。”庾虎立刻帶領她到了樓上。
不過,對於辦公室的安排問題,行政處確實提出了這樣的問題,軍紅到底做什麼工作,安排什麼職務?如果這件事不定下來,辦公室是不好安排的。
但是,當庾虎徵求軍紅意見時,她自己也說不好。因爲她從小就在文藝圈子裡混,對於做買賣一竅不通;能夠幹什麼,她自己也不好說。她覺得,還是瞭解了公司的情況之後再考慮職務問題。
“想了解公司的情況,找我最合適了。”李福伶辦事回來,聽說軍紅要找自己瞭解公司的情況,就熱情地介紹起來,“嗯,先說這財務的事兒,這裡面的事兒啊,說複雜很複雜;說簡單也簡單。就是一加一減的事兒。公司裡錢,都是貸款。還有‘北方重化’投入的一部分。帳面上看,共有一六千萬。其中,有兩千萬是銀行貸款,有兩千萬是‘北方重化’投入的資產,包括風電、太陽能發電系統的設備和安裝。大約有兩千萬吧!還有兩千萬,屬於臨時借貸的流動資金了,大致也有兩千萬吧!按照房地產開發的規律,工程建設階段是沒有收益的。當然,如果宣傳運作的好,有人願意提前付款,按照圖紙設計指定購房;也會有收益的。庾老爺子考慮到九龍島開發的特殊性;避免資金長期壓住,決定修改原設計,建設環島別墅區,這是個英明的決策。如果宣傳促銷得好,我們就可以提前有款進帳。”
“李阿姨,你的意思是……促銷是個關鍵環節?”軍紅聽了一會兒,聽出了其中的名堂。
“是啊。過去我搞房地產開發時,還沒開工就先考慮促銷的問題了。你想想,爹病害了房子賣不出去,那不等於賠帳了嗎?別的不說,光是銀行利息你就天天往外付。況且還佔用那麼多資金;別的事情幹不了呢!”
李福伶說着,軍紅聽着、記着。越聽入迷。越聽越深入。她覺得開發這個島嶼的事兒與一家人過日子的事兒差不多,都是要有進有出才能運轉起來。現在,這麼多貸款都壓在了在建工程上,如果這些房屋不能賣出去,不能變成現金收回來;那麼,這些貸款就像一付沉重的擔子,永遠壓在他們的身上。只能把產品銷售出去;資金鍊才能打開,企業才能搞新的開發,做新的規劃。
可是,怎麼才能搞好促銷呢?光是靠推銷員磨破嘴、跑斷腿就行了嗎?不行的。關鍵得看你的產品質量是否過硬?還有,價格是否合理?而要做到價格合理,就得降低成本,加強管理;爲此,軍紅從銷售這個環節問起,又問到了九龍島房屋的定價;問到了定價的依據;問到了這種價格與其它房地產公司相比,有沒有優勢?如果降價,應當從哪兒降低成本?從哪兒改進管理?一來二去,一些潛在的問題就暴露出來了。她知道,這個猛虎公司的經理名言上是庾虎,但是具體事權都在花兒的爸爸媽媽手裡。庾虎只能掌握大局,考慮宏觀大事兒。像財務支出,經費管理的事兒,都是花兒的媽媽說了算。至於九龍島的工程,更是花兒的爸爸大權獨攬:所有建築材料,都是由狄老闆的大地建築材料公司供應。可以說,前期工程幾百萬的材料款,都入了大地建材公司的帳上。如果這筆帳無人監督管理,是很容易出問題的。還有,由於庾虎的爸爸曾經是“北方重化”總裁,北方重化的建築質量比較可靠,狄老闆對建築工程質量基本是一百個放心,從來不提具體意見;這樣,如果將來房屋出現建築質量問題,就很難追究誰的責任……等等等等。
晚上,軍紅回到家裡,覺得這一天很充實;屆很讓她擔心。這麼一大攤子事兒,都掌握在花兒父母的手裡,這怎麼能行?俗話說,親兄弟明算帳,況且花兒一家與庾家還沒有正式的親緣關係,他們怎麼就這麼大包大攬,指手畫腳呢?多虧她軍紅及時趕到這兒來,如果不及時趕來,採取一些措施,將來捅出簍子可就不好收場了。
晚上,軍紅與庾虎在牀上談了半夜。當然,她在談話中堅持了一個原則:花兒父母在公司創建的管理上是有功勞的。人家也是實心實意幫助庾虎做事,她軍紅絲毫沒有排斥花兒父母的意思,她只是覺得,九龍島開發是一件大事,它關係到董事各方的利益;應該設立必要有規章制度使公司運作規範化,這樣,纔不至於出現問題。庾虎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頻頻點頭稱是。兩個人談得非常愉快。軍紅覺得自己對這個問題抓得很及時。相反,對於庾虎和花兒的關係,反倒覺得是小事兒一樁了。
第二天,庾虎在公司召集全體員工會議,宣佈:公司成立調研組。軍紅任調研組組長。調研組的職責是:瞭解情況,掌握信息,提出工作建議。希望各部門給予配合。
員工們對調研組的成立並沒什麼反應。倒是對軍紅議論紛紛:這位女士,好漂亮!除了具備花兒的俊美、她還顯得那麼瀟灑,那麼清秀,那麼幹練,怨不得虎子經理選她作夫人呢!
但是,庾虎的這個決定,倒是讓李福伶吃驚不小。公司成立之後,庾虎大小事情都會與她商量,惟獨這件事,事先揹着她做了決定。她清楚地知道,這是軍紅起了作用。這個軍紅,表面上對她恭敬、尊重,對花兒也顯得很大度,可是,沒想到她卻是工於心計。現在,初來乍到,就想當公司的家了。
不過,想想此事,也在情理之中。人家是庾虎的妻子。丈夫開創了這麼一大攤子事業,人家能不關心嗎?幸好她不懂業務,庾虎只給了她一個調研組長的職務,如果她像花兒那樣熟悉業務,興許就會撤了她的財務主管,由自己取而代之了。
她立即給花兒和老公掛了電話,商量他們下一步該怎麼辦?商量的結果是,花兒和老公都同意她的意見: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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