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走出古木溝了,一段險途就要結束了,戰士顯得鬆了一口氣,氣氛不再像剛纔那麼沉悶。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搭訕起話來:
“哦,終於走出來了,這鬼地方!”
“這哪是路,偏僻荒涼,像墳圈子差不多……”
“好了,這一下,前面該有人家了!”
“有人家又怎麼樣,還不房倒屋坍,和廢墟差不多……”
“喂,請大家不要說話。保留一點兒體力嘛!”這時,甄珠兒行使起了自己的職責,發出了命令。
甄珠兒這一制止,大家又沉默不語了,並肩一齊朝前走。到了溝口,山雖不是那麼陡峭,但畢竟不是好路,戰士們腳下依然是磕磕絆絆,不過,天色有了些微微的光亮,憑着晨曦的反射,大家可以辯出路徑,躲避石頭了。.
溝外的路,四下靜悄悄的,可以說是悄無聲息,以至於可以聽到黑暗中營營的飛蚊聲。往遠處看, 是一片深遂的峽谷。峽谷裡黑黝黝的,千溝萬壑縱橫交錯,長年生長的古樹林覆蓋着山頭,呈現在蒼白的穹窿上,上面有點兒亮,像是過早地閃出了朝霞的暉光。晚逝的那些個星星,依然隱隱約約掛在昏暗的天空上,庾虎朝上面看了看,覺得這兒的星星要比北方高的多。大道的兩邊,矗立着光禿禿、黑魆魆石塊;在一堆山上滾落到路邊的亂石頭中,露出幾棵小灌木,上面剛剛冒出幾片嫩嫩的葉芽兒,看來,大自然無常,儘管有毀滅的發生,卻也依然有生命力的勃發。在這大自然沉靜的夢境中,聽着戰士們夜奔之後依然有力的腳步聲,庾虎感到了一陣愉悅。.
“明天,應該是個大晴天!”他朝身旁的指揮連長說。
指揮連長隻字未答,卻迴轉頭去,指了指後面聳立的兩座大山。
“瞧哇,這兩座山,像冒煙一樣。”他說。
下了一夜的雨,古木溝兩側的大山果真像在冒煙。山溝裡,飄浮着一縷縷輕柔的白雲,山頂卻橫着一團濃黑的烏雲,那團雲彩那麼黑,即使天漸漸亮起來,它在山頂儼然還是個化不開的濃濃的黑團。
拐過一個小山角,大家已經看見前面的村寨和羌民住房的房頂了,尤其是讓人激動的是,大家看見了讓人感到親近的點點火光。
然而,就快要到達村寨的時候,老天爺似乎故意與他們爲難,一個更險惡的路段呈現在隊伍面前,這個路段幾乎就在臨近村口的地方,路面處在山崖和深溝之間,右側的山崖上,懸了很多巨石,看上去搖搖欲墜的,十分嚇人。.鬆土夾雜着的小石塊,時不時像瀑布一樣傾泄而下,滾到路面上,又滾到河水裡,發出咕咚咚的聲響。爲了防止被砸傷,指揮連長建議突擊隊分成幾小股,分批衝刺,強行通過。八連指導員趁機大喊了一聲:“弟兄們,機靈點兒,我們一定要活着過去!”庾虎來不及多說,第一個衝出去,跑在了隊伍最前面,就在剛剛要拐彎的時刻,他突然聽到身後指導員大喊了一聲:“庾虎,快跑!”他聽到這兒,向前猛跨一步,就在這瞬間,人們看到一塊臉盆大的石頭砸了下來,團長啊,你這是死裡逃生啊!人們的嘴裡喃喃的說着,一個個驚訝地張大了嘴。指導員卻來了一句:“你這是命大、福大、造化大,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啊!”
說完,大家哈哈大笑起來,指揮連長卻諷刺了他一句,說:“你這個當指導員的,不講政治講迷信。.聽你胡皺些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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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人的突擊隊,畢竟比一千人的團隊好帶多了。經過幾次衝刺,突擊隊員們就迅速地跑過了這個險段。看看就要進村了,甄珠兒要求讓大家休息一下,喘口氣。庾虎就下達了休息半小時的命令。這時,甄珠兒的身上突然響起了一聲悅耳的鈴聲……啊,手機有信號了!太好了!她這一嚷不要緊,戰士紛紛擠上來,要借她的手機給家裡發短信、報平安。甄珠兒怕人多手雜,把她的寶貝手機弄壞了,也怕手機的電池早早就用光了,所以,她就規定,每人只能給最親近的人發一句話。等輪到庾虎時,他想了想,把這條短信機會發給了媽媽:“媽媽,我正率領突擊隊在去汶川的路上,請你告訴爸爸,不要擔心我,如果發生了什麼事,你們一定要堅強,再替我向阿姨、姨父問好!”
休息時間到了,庾虎考慮到大家奔襲了一夜,需要恢復一下體力,就想讓戰士們到村子進屋歇一會兒,最好能睡上一覺。.他正要下達進村的命令,指揮連長告訴他“別忙。”原來,趁剛纔大家休息的時候,他已經派偵察排長進村子瞭解情況了。
“等他們回來,報告了情況我們再走吧!”
偵察排長很快就回來了。他說,村子裡已經房倒屋塌,無法存身了。全村的人都跑到路邊的那所大房子裡去避難了;連村長和村支書也去了那兒。他建議團長直接去那兒看看。
偵察排長說的這個大房子就建在路邊的一座小山包下,臨近路邊而建,可能是類似北方路邊那樣的大車店,供過的路人食宿用的。.到近前一看,這所大房子的一面山牆就依附在山的一面削平了的峭壁上;門前有幾級又滑又溼的臺階。天未大亮,屋子裡還有些黑。庾虎摸索着走進裡面,一下子撞到一頭母牛身上。他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兩邊都是牲口。這邊羊在哀叫,那邊狗在怒吼,幸好前面閃過一點影影綽綽的光亮,讓他找到了像房門的窟窿口。朝裡面一望,那裡的場景足可動人心魄:房頂是架在兩根薰得黑乎乎的柱子上的,寬寬大大的平房裡,擠滿了人。正中央的地上,一小堆火正噼噼啪啪作響,從房頂窟窿裡灌進來的風,把正朝外冒的煙又頂了回來,在四周結成了濃重的煙幕,使人久久看不清周圍的東西;火堆旁邊坐着兩個年紀很大的老太太、許多孩子和一個個瘦骨嶙峋的羌民,他們穿的破爛不堪。.看到他們進來,村民們一個個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時,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站起來,禮貌地向他鞠個躬,問:你就是***吧?
庾虎答應了一聲,然後一問,才知道他就是這兒的村支書。他坐下來,把兜裡的中華煙掏出來分給大家抽,氣氛漸漸融洽了。老太太讓一位姑娘拿來了一把大鐵壺,架在火堆上,不一會兒,鐵壺裡的水就發出了悅耳的噝噝聲。
“鄉親們,打擾了。”庾虎抱歉地對村支書說,“我們要去紋川縣城,在古木溝走了一夜,想在這兒休息一下。”
“哦,歡迎歡迎!”村支書拍了幾下巴掌,村民們也跟着鼓起了掌。
“就在這兒隨便躺一躺吧!”村支書抱歉地說,“我們也是幾夜沒睡好覺了。.全村的人都在這兒,誰困了,就在這兒打個盹兒。”
庾虎擡頭一看,大炕上果然躺着幾個睡覺的人。
戰士們可能是太疲勞了,他們一進屋子,就歪倒在炕邊,睡着了。不一會兒,屋裡屋外,炕沿上,竈臺邊,都睡上了他們的突擊隊員。
“喂,粥,煮好了嗎?”庾虎剛剛要閉上眼睛,只聽見一個老太太向村支書發問。
“奶奶,煮好了!”外面一個小夥子回答。
“快擡進來,讓解放軍同志每人喝一碗,暖一下身子!”
“老奶奶,我們不餓。”甄珠兒連忙推辭說,“我們出發時吃過飯了。”
“唉,就算是吃了,也餓了一夜了。你們年輕人哪兒受得了哇?”老奶奶嘆息了一聲,堅持讓村支書把一桶粥擡過來,又讓幾個姑娘盛在碗裡,送到戰士們面前。.
“老奶奶,這哪兒行?”庾虎也趕緊推辭,“發生了地震,你們也正需要糧食呢!”
“孩子啊,你就別給我老太太客氣了。”老太太感慨了一聲,說:“這天災一來啊,那些有錢人都急急忙忙地往外逃,你們當兵的卻不要命地往裡走,紋川,那兒正盼望你們去呢,我們就以粥代酒,算是給你們壯行吧!”
“謝謝、謝謝老奶奶!”庾虎和指揮連長、指導員、珠兒幾個人含着眼淚端起這碗粥,幾乎是哭着喝了下去。
“多好的人民啊!”他心裡感慨萬千,心想如果自己不帶突擊隊出來,而是窩在半路上,那該是多麼內疚啊!
喝完了這碗粥,另一位羌族老奶奶讓一個小姑娘拿來了兩個熱呼呼的糉子塞進甄珠兒手裡,說什麼也要讓看着讓她吃下去,自己卻偷偷地把粘在手上的米粒舔進來。.甄珠兒看到這種情景,哪兒吃得下?一就使勁兒的推辭不吃。這時候,老奶奶像是急眼了,她指了指胳膊上纏的黑紗,對珠兒說:“看到了嗎?我這黑紗,是爲誰戴的?是爲我那可愛的孫女兒呀!”接下來,她嗚嗚咽咽地告訴我們,她的孫女兒最喜歡吃她包的糉子了。眼看端午節要到了,奶奶包好了糉子,孫女兒卻被壓在倒塌的房子裡,再也看不見她了……說到這兒,甄珠兒一下子撲到她地懷裡,動情地喊了一聲“奶奶!”一屋子的人都跟着哭了起來。
聽說我們要去紋川,年輕的小夥子們紛紛要求給我們帶路,一同前往。其中,一個年輕的小媳婦兒模樣的人站起來,誠懇地對村支書說:“大哥,我的丈夫和孩子都沒了,我給解放軍帶路吧,他們能走快一些,就能多救出幾個人,多保住幾個家呀。”
望着善良淳樸的羣衆,一股沉甸甸的責任感涌上了庾虎的心頭。作出了了揮起拳頭,大聲地對戰士們說:我們是人民的子弟兵,是人民養育了我們,人民有難,就是赴湯蹈火、粉身碎骨,我們也要勇往直前!
“喂,我說,你們一個勁兒吵吵要爲解放軍帶路,前面哪兒還有路哇!”這時候,一個身材瘦瘦的高個子老大爺站立起來,對小夥子潑了一點兒冷水:“你們要把解放軍往哪兒帶呀?”
“大爺,走尖山不行嗎?”那個小媳婦兒問他。
“不成不成。”老大爺連連搖頭,“那條路,早就被滾落的山石封住了。”
“自古紋川一條路。”村支書嘟囔 了一聲,“那兒不能走,還有什麼路可走?”說完,他也發愁得搔起了頭。
“實在不行,就走古棧道吧!”一位老奶奶說。
“古棧道?哼!”老大爺撇了撇嘴,警告說:“那條古棧道,多少年沒人敢走了,弄不好……要丟命的!”
“沒事!”聽到這兒,庾虎站起來,斬釘截鐵地說:“只要是路,我們就敢走。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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