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是春苑。”“花花世界”的總經理指點着說。他低矮的個子,胖胖的身軀,臉上總是冒油似地泛着紅光。一年四季鑽營在這“花花世界”裡,衣着談吐盡顯風流本色,人送外號“花總”。今天,薊原市的財神奶奶鞠彩秀突然光臨,令他意外興奮。他從百忙中抽出身來,親自陪伴這位貴客,介紹起了“花花世界”裡的種種景緻。
“春苑嘛,就是說,它的氣候、景色、情調以春天爲主。客人踏進這個境地,就能體會到春風拂面,春意盎然的感覺。。
果不其然,在的自動門一開,人們面前便呈現出一個偌大的春日花園:晴天麗日下,新柳披拂。山桃吐豔,紫燕循波,鸝銜葉,微風吹起,花絮飛揚。在真石假山的縫隙裡。泉水清冽,淙淙之聲不絕於耳。當他們越過山澗拱橋之後,後面便出現了專爲遊客們精心營造的一個雨後天晴的境界:在溫度和溼度相諧的工工茫茫蒸汽裡,入境者感到細雨濛濛,雲氣漫漫,白雲與假山的石、樹相接,遠遠看去若入真境,遊人像置身於一幅天然的水墨巨畫中。。轉眼間,雨霽天晴,紅日高照,幾株輕雲在山間從容繚繞,舒捲自如,令人回味無窮。
“怎麼樣,鞠局長?”“花總”邊走邊介紹,眼睛細心地觀察着這位財神奶奶的表情。
“嗬!這麼大的工程,真沒想到。”鞠朋秀瀏覽了一遍及,心中不由地暗暗吃驚。當初建這個豪華工程,她是持反對態度的。薊原老百姓們都要吃不上飯了,搞這麼大的消費工程幹什麼?呂強硬逼她投資撥款時,她的態度相當消極。。開工典禮、峻工剪綵,她都拒絕前來當嘉賓。後來,這“花花世界”成了省內著名的飯店和旅遊景點,她也沒來過一次。
這次,新市長上任,給她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把省財政廳主管薊原財政事務的副廳級大員請到“花花世界”來住宅區一夜,並且要親自與這位財政大員談談薊原財政管理問題。這一下,她就得打破自己爲自己制定的規矩了。
歡迎新市長的晚宴結束之後,她的心中就印上了一副雍容靜肅、端莊嚴正的姿影。他在第一次政府常務會議上的發言和決策,堅定了她對他的好感。。她隱隱地感到,他們之間,除了工作關係,在思想觀念及對一些問題的想法上有着某種深層次的共識。他身上那股不凡的魅力,使她自己願意爲了共同的追求而做出任何犧牲。
看到財神奶奶詫異的神色,“花總”心中暗暗得意。一個“春苑”算得了什麼,好戲在後面呢!你鞠彩秀不是發誓永遠不進“花花世界”嗎,這一回,我讓你戀在這兒,迷在這兒,把你、把你老公兜裡的錢都掏出來扔在這兒。。
“鞠局長,上面都是房間和娛樂場所了。要是喜歡風景,咱們去南樓,看一看‘夏鳶’吧!
“夏鳶?”
“對,夏天的‘夏’,帶‘鳥’字的那個‘鳶’。它的情調主要是夏日海灘風光,浪漫,溫馨,而且是個泳裝世界。如果鞠局長想游泳,我們願意奉陪。哈哈,願意奉陪。”
“夏鳶”入口處,僅有一隻象徵意義的大鳥塑在那兒,真正的內容是人造海灘。在大廳左側,先是強烈的燈光和熾熱的溫度營造出夏季裡烈日炎炎的氣氛,烈日下便是玻璃鋼和硬變塑製品製作的椰子假樹,烘托出一種濃蔭匝地、高聳蔽天的效果。。走幾步,人們便熱得受不了,紛紛脫下衣服,只剩下貼身衣褲了。右側,在潔白如玉的沙灘上,身着泳裝的姑娘們或立或臥,頻頻向你送赤秋波。遠處,是天藍藍、海藍藍的一幅全景畫。在衝浪裝置運作下,“大海”中波濤滾滾,人聲鼎沸,逼真得不由你不信。
“怎麼樣,鞠局長,是不是熱了點?我降一下溫度。。”“花總討好地請示着。
“不要,降低溫度,那邊游泳的人受不了哇!”鞠彩秀拎着脫下的外衣,頭上不斷地沁出汗珠兒來。
“那,我們去那邊,那邊涼爽些。”
離開夏日海灘,拐向另一個方向,溫度驟然降低了。“這兒是‘夕陽西下’的意境。”“花總”介紹着,順手引導鞠彩秀走上了水上廊橋。廊橋伸展開去,曲曲折折,意味深長。雖然炎威猶在,但是長廊小步,清風徐來,一襟煩署直此便完全冰釋了。。
接着,又到西樓看了“秋園”,到北樓看了“冬原”。“秋園”是秋天裡日夜交替變換的全景。白天,滿圃黃花,一溪紅葉,惠風和暢,景色迎人;晚上,天朗氣清,明月在天,冰波若鏡。“冬原”裡,就是冰雪世界了:皚皚白雪把室內的湖山加以妝點,雪後園林,堆瓊積玉;在人工澆灌的溜冰場上,一簇簇體育愛好者身穿紅藍相間的冬裝,腳縛冰刀在銀盤似的場地上飛馳而過,那矯健的身影和流暢的動作令人神往。“啊哈,現在,這兒是最省錢的地方。。”“花總”詼諧地說,“外面正是冰天雪地,只要我打開天窗,一天就省去上萬元的空調費用。”
“哦,這一看我明白了。所謂花花世界,就是春夏秋冬四季景緻啊!
“是的是的。””“花總”一面點頭,一面招呼小姐上茶,“還有,那些個餐廳、歌舞廳、遊藝場所,你還沒有看呢。那都是外商開的外國玩藝,很開眼界啊!”
“如此奢侈豪華,是讓人開眼。”女局長順口讚揚了一句,馬上又覺得不必如此諛美,接着又話鋒一轉,“可是,也讓人心疼啊。。”
“心疼?啊,鞠局長,看來,你對我們‘花花世界’還是有些誤會呵!”
“哪裡哪裡,”女局長擺一下手,“我是覺得,幹到這個水平,十幾個億還沒白花。”
“白花?哪兒的話。鞠局長,你給我投的那幾千萬,我是一個子兒一個子兒的掰着花呀!那是薊原的人民的血汗錢,我豈敢亂來。”“花總”說着,順便掏出一個小本子,“鞠局長,今天你大駕光臨,有些事我正好向你彙報一下。你看你看,雖然初建時投了十幾個億,但是這些錢主要來自外資。另外,營業之後,我們每年上繳財政的錢是很多的。嗯,一年,四千萬哪!我的局長,現在,除了我們,還有什麼行業有這麼高的回報率?北方煉油、鋼鐵公司,每年也就是五千萬吧!我聽說今年他們也交不了這麼多了。應當說,我們是爲財政做了貢獻的。”
“是啊是啊,與扔到海南炒地皮的錢、扔到證券市場的錢相比,你們還算不錯了。”女局長聽得有些不耐煩了。
“哦,哦……”“花總”見對方不悅,知趣地後退幾步,囁聲囁氣地不再吱聲了。
“喂,這些客人,你準備安排在哪兒?”鞠彩秀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來了半天,正經事兒還沒談呢。
“花總”聽到 這一聲,跑着小碎步趕緊湊上來:“鞠局長,您的客人,自然要格外優待了。我們用最高標準。”
“不是我的客人,是庾市長請來的。”
“嗨,庾市長的客人,還不是你鞠局長掏錢。不過,你這麼說,我們更要高看一眼了。”
“你說住哪兒吧?”
“是男客,還是女客?”
“男的。副廳級。”
“那就安排到‘春苑’的總統套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