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打了一輛的士,來到東區,沒找孫區長,就把事情辦了。他到了區政府辦公室,說明了來意,辦公室主任一看文件,立刻就蓋了章。
下午四點鐘,天色暗淡下來;律師走出區政府大樓,舒了一口氣:今天,總算是蓋了一個章,也找到了這位女處長。平時,他最頭疼與政府打交道了。一件簡單的事情,往往是跑上幾天也沒有結果。今天,總算是跑出了一點眉目。
他招了一輛出租車,本想回公司,可是覺得這樣回去,見了庾總不好說什麼,就讓司機調了頭,順站前方向駛去。
“叮咚叮咚……”手機響鈴了,他打開一看,屏幕上顯出了“花花世界”總經理那張肥嘟嘟的臉。
“喂,花總您好!”
“喂,老同學,別喊我花總,多難聽啊。”花總不樂意了。
“老同學,有什麼指示?”
“晚上有事嗎?”
“沒事。”
“來我這兒喝茶吧。”花總熱情邀請說,“‘****’時保留的好茶,讓你好好品一品。”
“謝謝,在什麼位置?”
“5:30,‘和式茶道’707房。.”
“好。晚上見!”
“花花世界”的總經理與律師是中學同學。過去,兩個人來往不多,只是偶爾在同學會上聚一聚。等花總掌握了“花花世界”的經營大權,錢袋子鼓了,人也牛了,兩個人接觸更少了。可是,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這花總有事無事的,總愛找他。有時候,是找幾個有頭有臉的同學聊天,更多的是找他算命。
律師並不會算命,因爲剛剛辭職時心情鬱悶,常常找一些“大仙”閒聊,慢慢也就熟悉這命學的事情了。你別說,有的同學碰上了事,讓他預測一下,碰巧真就應驗了。可能是“花花世界”最近經營出現點兒問題,這花總一個勁兒盯上他,讓他算這算那,弄得他都有點兒煩了。
這是一處日本裝修風格的茶道房,佔了“花花世界”第七個樓層的房間。客人們花了昂貴的費用來這兒,大多數人並不是爲了喝茶,而是爲了看那些穿了和式服裝的日本姑娘,享受她們溫柔的服務。
律師一到七樓,就徑直進了701房間,這是裝修最好的房間,也是花總常常邀人喝茶的地方。
一進屋子,花總就拉他坐到塌塌米上,拿出一張拿搖過的卦單記錄給他看:
酉月 丙戌日(午未空)
艮宮 《山天大畜》 《山澤損 》 六神
官 方 …… 官鬼寅木、 官鬼寅木、 青龍
花花世界 …… 妻財子水、應 妻財子水、、 玄武
忌神、 競爭者…… 兄弟戌土、、 兄弟戌土、、 白虎
效益:子孫申金 兄弟辰土O 兄弟醜土、、 螣蛇
花 總…… 官鬼寅木、世 官鬼卯木、 勾陳
原 神…… 妻財子水、 父母巳火 、 朱雀
“實際上,我也不太懂,粗略地給你分析一下,現在給的條件是你正在經營這‘花花世界 ’,就是看看將來效益如何?”
“對對對,看看我的財路如何?”花總虔誠地坐下來,洗耳恭聽。.
律師拿着卦單,一邊看,一邊慢慢解說起來:
“這世堯,代表你花總,這世堯在月日都休囚,說明你的‘花花世界’走入了困境。”
“對呀 !這些日子,總是不順氣呢。.”花總插話道。
“這官鬼堯持世,弄得你心中不安。又臨勾陳,說明你找了很多朋友商量這件事。”
“是的是的。”花總連連點頭,“老同學,你真是斷事如神啊!”
“嗯,這財爻是生世的,原神子水在月是旺相。說明你花總有一定實力;在經營整體上有財力、有力量有原神生你。但在目前,就出現了困境。這個財爻原神,主你的效益,還主你的資產,旺相,這花花世界的規模是說得過去的。在這薊原還算是首屈一指,比較正規、比較大的一家。子水財,就是一切都很正規,子午酉爲正嘛。而且,這個‘花花世界’你已經經營了很長時間,財源對你來說也很充足,只不過是目前遇到了困難。
“再看你這個‘花花世界’。子水也是旺相,同時是你的原神,對你很有好處。但是這裡有一條,應爻臨玄武,說明暗地裡有違法行爲。”
“沒有、沒有……”花總連連搖頭。
“或者是有違禁物品……”律師繼續說着,“玄武主曖昧嘛!”
“嗯,你說,你說……”花總不再插嘴了。
“當然,你經營的東西,擺在桌面上的都是些精品,包括服務,都是一流的。.但是因爲藏着個玄武,有些東西是違法的。玄武是水,本身是財,說明在你這兒佔的比重不小……”
“再看看人際關係和環境關係,發動爻是兄弟,兄弟在這個月日旺相,也合點日破,但總的說,它有作用。因爲它發動。它不發動那是典型的日破。有用,會對你這世爻產生什麼作用呢?就是對官鬼爻產生了耗。那就是對你這世爻有點用了。各個環節兄弟幫了你這個違法的忙,他們都要得一點,分一點。而且直接克你的財。因爲財旺相。它想從這裡直接拿不太容易,得通過其他環節偷偷的要,不能白幫忙。如果從其它環境上看,這個也代表其它酒店的經營者,也就是未來幾個月,你的左右還會開同樣的大酒店,這跟你爭的是一個財,會是你的忌神。這忌神有點兒競爭力,但是它搶這個正財搶不着,還有點日破的性質。辰化醜有點化退,又臨螣蛇,說明它也不是好東西,也是違法一個溜子的。
“再看看官爻,是官方,官方現在休囚,跟世爻是一起。說明跟官方有一點投機,勾結以後都有點兒氣弱了,所以休囚。再看看子孫爻,子孫爻是利,是客人,是客戶。來了客戶就產生了利倆在一起,可以生出財來。.這個伏神,是飛生伏,它很容易出來。也就是說飛神伏神一夥的,它本身又旺相,那就更好出了。這就是說,你隨時隨地都可以掙錢,得到利潤。可是有一樣東西沒有出來。那就是,得了利潤,就衝了官殺。”
“官殺?”
“是啊。”
“老同學,本人才疏學淺,你說的這一套我不明白,你就說說結論吧!看看我怎麼辦纔好?”花總聽得有些困惑,他讓一位“日本”女子倒上來一杯茶,遞給了律師,
“結論嘛,第一,你可能得財,但你得的是這種玄武財。一旦得財,你的壓力就特別大。它旺相得財了,同時也克你了,時刻有危險。不但是你受制於忌神,而且是官方的忌神。”
“能化解化解嗎?”
“老同學,這官方的忌神,官方壓力,是無法化解的。你要想心裡舒服,就別做違法經營的事兒。錢,對你來說,是忌神。錢越多,你就會越難受。”
“呃,老同學,真得謝謝你。”花總握了一下律師手,突然聽到門外一陣腳步聲。他擡頭一看,像是見了親爹,叫了一聲“大姐”,一個箭步竄了出去。
“嗯,是誰?”律師的眼睛跟着花總的腳步溜到了門外。.
喲,是她!?
他看到了一張白皙的臉,一抹燙了波浪卷的瀑布似的長髮。
因爲花總擋住了視線,國土規劃局的女審批處長並沒有看到律師。她與花總寒暄了幾句,就跟着一位西裝革履的老先生走向樓裡的房間了;遠遠的,傳來了她那雙價值不菲的高跟皮鞋得得得踏在地面上的回聲。
花總沒有回屋裡來,像是跟着那位處長往裡面走了。
這種不禮貌的事兒,花總是常常幹出來的。因爲客人多,應酬多,他常常把邀請來的客人扔下不管,去別的場面上應酬。有一次,他邀請幾位同學來“花花世界”喝酒。剛剛坐下來,就被部下叫了出去,這一去,竟半天沒回來。同學們等他等了四個小時,也沒看見他的 人影。後來一問服務員,他竟跑去省城了。這件事,在同學們之間傳成了笑話。花總卻不以爲然。“來我這兒的,都是達官貴人,地方豪傑,哪個我敢怠慢?同學,同學算個啥?有酒有肉是同學,沒有實力,誰還把同學當回事兒。”
今天,可能也要被這老同學扔下不管了。
“喂,”律師喊了一聲服務員,“麻煩找一下你的花總好嗎?他如果忙,我就告辭了。.”
“先生,彆着急。我在這兒找找。”一位臉蛋俊俏的日本姑娘趕過來,伸手拿起了一個類似搖控器之類的東西往牆上一點,牆面的顯示屏上一下子出現了許多個房間裡熱熱鬧鬧的景象。
“怎麼,你們花總暗中裝有監視器?”律師一驚。
“不是監視誰?”日本姑娘解釋說,“因爲來的客戶多,花總都得應酬。但是,又怕人家正說話,貿然闖進去客人不方便,所以,就用這東西觀看客人桌面上的情景,好在方便時去敬酒,”
“呃,可是……”律師還要說什麼,突然,一個房間裡的情景讓他呆住了。
“嗯,看,花總剛纔就是在這兒。”姑娘指着一個屏幕說,“現在敬完了酒,該回來了。”
“噢,姑娘,你去忙吧,我在這兒等他。”律師支走了姑娘,又目不轉睛地盯住了那個房間。
房間裡的塌塌米小桌旁,坐了女審批處長;旁邊做東的那位老先生,不是別人,正是臺灣來的投資商張先生。挨着女處長坐的, 是他的漂亮秘書崔女士。
這時,張先生像是有什麼事兒要做,支開了服務小姐。.又給秘書遞了一個眼色。崔秘書心領神會地拿過了身邊的小公文包,拽出一紙文件。律師遠遠看去,分明是一份申請徵地的文書。
女處長看到這張文件,像是很爲難,立刻搖起了頭。
就在處長搖頭的當兒,崔秘書湊上前去,從自己衣兜掏出一件東西放在女處長面前:那東西薄薄的,紫紅顏色的封皮,連老百姓一眼都能認出來,那是一個存摺。
這……看到存摺,女處長猶豫不決了。
崔秘書又湊上前去,伸出手去,兩支戴了鑽石戒指的玉指一捻,將存摺打開……
大概是看到了存摺上面的數額吧,女處長驚訝地張大了嘴──
可是,這次張嘴並沒有代表拒絕的意思;她十分麻溜地拿過自己的公文包,拉開,伸手掏出了一件東西。這東西不是別的,而是一枚公章,一枚不用印泥便可直接蓋在紙上印記的原子印章。
那印章在她顫抖的手下移動到了那紙徵地申請文書上,****地蓋了下去。
崔秘書露出了盈盈笑容。
張先生幾乎呵呵笑起來。.
蓋了章的文書裝進了崔秘書的小兜子;那個存摺進了女處長的兜子。彼此皆大歡喜,在東灜風格的彈着三絃的日本樂曲裡,服務員端來了熱氣騰騰的茶……
“喂,先生,花總回來了!”直到服務小姐提醒他,律師才懵懵地擡起頭來。
“老同學,看什麼呢?”花總十分好奇地湊了上來。
“呵呵,這位臺灣小姐,真漂亮!”律師爲了掩飾自己,不得不撒了謊。然後急忙將監視器關掉了。
“哈哈……老同學,你是正人君子啊,現在也對女人感興趣了?”花總一說起女人就下道,“要是有興趣,一會兒我找兩個妞陪你玩玩兒……”
“謝謝老同學,你讓我看了一出好戲!”律師一語雙關地說道。
花總陪他喝了一杯茶,門外又出現了一位大哥;花總又忙不迭地去應酬了。
趁着屋裡這陣子肅靜,律師的大腦迅速地轉動着,不由地形成了一個潛意識支配下的對策──
他掏出手機,查到了三個黑色呼號,按噢了其中的一個。
“喂,大哥,你找我?”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在哪兒?”
“我在‘花花世界’,尋活兒呢。.”
“你馬上盯一下707房間的那個女客人,嗯,燙了波浪捲髮的那個長髮女人。”
“收她的貨嗎?”
“不。一會兒,告訴我她的行蹤。”
“好的,大哥。”
這個一號人物,是一位扒手。但是,經過教育,他現在已經成爲公安局的“內線”了。律師與他有一面之交;爲了辦案取證;他不得不動用各條道上的關係。今天,遇到如此重大線索,他豈能輕易放過?
一會兒,手機響了,一號回話:“大哥,她現在走了。”
“剛纔她去了哪兒?”
“去了一樓大廳的‘中國銀行’。”
“‘中國銀行’?好。兄弟,辛苦了。沒事兒了。”
“大哥別客氣,有事兒你隨時吩咐。”
律師沒與花總告別,與服務小姐個招呼,徑直走進電梯,來到一樓大廳。
“中國銀行”的辦事處,依然是燈火通明 ;客人們出出進進,很是熱鬧。律師信步而往,一進營業部的門,便瞅見了自己的學生蕭麗豔。
“麗豔!”他走上前去,悄悄喊了一聲。
“老師,你怎麼來了?”蕭麗豔立刻從櫃檯後面走了出來。
“剛纔有位女士來存款,請幫我查一下她的存款數額。”
“她……叫什麼名字?”
律師掏出了女處長送他的那張名片。
“呃?!是她?”蕭麗豔看到此名,像是很緊張。
“你認識她?”
“她……有名的富婆嘛!我們都知道的。”
蕭麗豔打開了微機,將方纔那單業務記錄打了出來。
“80萬。”蕭麗豔脫口而出。
“80萬?”律師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問的是剛纔那一筆存款,不是總額。”
“這一筆,就是80萬!”蕭麗豔重複了一遍。
“那……”律師的腦筋一轉,接着又問:“她的存款總額呢?”
“這……”蕭麗豔爲難了,“我們要爲儲戶保密啊。”
“我是律師。”
“老師,你要是辦案需要,明天去公安開個證明……”
“要是去公安,我就不找你了。”律師盯住自己的學生,不依不饒,堅持要問下去。
“嗯,老師,就這一回……”蕭麗豔衝她扮了個鬼臉,接下來又說,“不過,我只能告訴你一個數字,不能開證據。”
“告訴我數字就行。”
“嗯……呀,這麼多?!”
“多少?”
“1000萬!”
“再說一遍。”
“1000萬,1000萬。”蕭麗豔重複了兩遍。
“麗豔,謝謝你.你維護了社會公正。”律師衝她揮手致謝,“這次期末考試,我讓你得90分。”
麗豔笑了,不過,這笑中充滿了擔心。
自己這位法律函授課程的兼職老師,大概又要弄出一件轟動全市的大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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