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杭事已了,該是離去時。
三月初三清明抵蘇杭至今大半年,來時春雨如酒柳如煙,去時殘雪水寒,白雨珺成功吃掉進化所需地脈龍氣跨入妖皇境界,接下來七百年內必須達到圓滿境界,任重道遠。
進化後發現另一件事,接下來的提升已經不需要瘋狂吞噬地脈龍氣。
也就是說須得依靠其它方法提升,具體如何不得知。
想想也是,總不能像個貪吃蛇一樣把世界吃光,有點兒像是過了哺乳期年紀,該吃些正常食物生長髮育,身軀被龍氣改造天下罕見,天下獨一份兒,完全找不到可以借鑑的前例。
曾經翻閱過純陽宮大部分典籍,沒有關於化龍記錄。
或許,沐應該知道。
臨行前與竹泉寺奇葩組合道別,白雨珺相信以後肯定還會見面,幾百年老朋友不必特意虛僞客套道謝。
“賢惠大師,我要回南荒了,以後再見。”
“善哉,貧僧惠賢。”
“差不多啦~”
“白施主,改日有空一定去竹泉寺做客,竹筍,竹蓀湯,還有竹筒飯管夠吃,小寺清貧,但可沉心靜氣烹泉品茶。”
“一定會去,到時候多帶些妖怪吃光你家餘糧~”
“呃……歡迎之至。”
離開之前翻了翻儲物袋,找到一把質量更佳上乘環首刀送給蛇妖男孩,本打算送小石頭一條火腿來着,想想還是算了。
揮揮手,走過落滿積雪石拱橋慢悠悠出城。
初至蘇杭小橋流水人家,離開時滿目瘡痍災民遍地,略有遺憾,出城時白雨珺鬼使神差跑到西湖看看雪景,都說西湖殘雪美,既然趕上了就去看看。
天青色飄雪,撐油紙傘在蘇堤閒逛。
漫步青石堤岸,白色是山與木,深色是湖水與青石,湖面無風平如鏡。
湖中人鳥聲俱絕,獨自走過石橋去往湖心亭看雪,垂柳掛霧凇,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倒映殘雪美景。
“真好~”
小口呼出白色熱氣,摘下兜帽露出龍角和尖耳朵,靜靜欣賞。
腳步放慢見證世間美好,何苦腳步匆匆心急如焚,待最後餘光才發覺走得太急忘了旅途風光,估計這天下修行人與妖僅有某白心情好,瞧瞧咱如今不也挺厲害麼,優哉遊哉混到妖皇境界。
蘇杭遭災哀聲遍地,飲酒作詩的文人士子沒了遊玩心情,西湖難得清靜。
石井巷。
李大牛隻穿一件薄衫無懼嚴寒修繕房屋,熟練換上新瓦,本來身爲捕頭應該負責維持城內治安,可不知道哪個大官來了蘇杭,安排家丁門人管理城池,用外地人而不用熟悉當地情況的捕快,也不知唱的哪一齣。
屋裡,許仙一直凝視那副唯美白霧西湖雨圖。
畫擺正之後沒了煞氣,霧濛濛美景細雨淅瀝瀝,意境空靈惹人醉。
廚房裡許嬌容嘀嘀咕咕。
“唉~還以爲是個嚇人妖怪呢,原來是神龍,嘖嘖~”
“漢文吶~其實咱家娶個龍女做媳婦挺好,連皇帝都沒緣份牽紅線,如果弟妹是龍女那生下孩子豈不是龍子龍孫?爹孃在下邊肯定樂得合不攏嘴。”
與尋常百姓想法一樣,對方是妖怪心裡無法接受,但如果是蛟龍的話態度立刻大轉彎,還是得看身份。
“若是子孫頭上長角才厲害。”
“傳說皇家孩兒生下來時全身有龍鱗,都是瞎吹哩,咱家這龍角纔是貨真價實龍子龍孫,誰讓有個龍女娘親呢~”
許嬌容囉囉嗦嗦,李大牛受不了。 www ▪тт kǎn ▪¢ ○
“哎呀~夫人不要亂說話,小心被人報官抓進大牢治罪~”
兩口子在那互相頂嘴,許仙依舊一動不動望着畫作發呆,直到手腳冰涼才動彈兩下,他知道今天白雨珺會離開……
門外河道有烏篷船路過,船伕閒聊說西湖有個白衣姑娘,像是龍女。
心中一動,匆忙起身出門。
“漢文?漢文你去哪?”李大牛大喊。
“我去西湖看看~”
話音落人已經消失不見,許嬌容本想叮囑外面有雪要帶傘,人已跑遠,房頂幹活的李大牛趕緊招呼相熟船伕送許仙一程。
烏篷船吱悠悠,載着心急如焚的許仙出城,自從被咬中毒後總是暈乎乎,關於那個白裙身影越來越模糊,他怕,怕隨着時間流逝逐漸忘掉與她相關一切,江風溼冷,更冷的是終將天涯各萬里……
無心賞西子湖冬雪景緻,恨不得小船更快,風雪落滿頭。
漫天雪花灑落凡間,像極了三月三日初春柳絮飛舞,白色的是天是山是樹,黑色的是煙波西湖,熟悉又陌生。
朦朧水霧散開,遠遠看見白堤上有白衣長髮女孩持傘遊園。
小船緩緩靠岸堤,許仙匆匆上岸,踏着積雪來到白雨珺面前,模糊的記憶在看清女孩樣貌後再次清晰,只是多了一對白色小角和精緻尖耳。
白雨珺沒想到許仙會來,罷了,趁此機會將他命運改變一番。
如果當年沒遇到自己他也不會走上這條路,對他來說前世今生而自己只不過一夢數百年,不應該走得太近。
見其肩膀頭頂滿是白雪,中毒初愈不易着涼,擡高紙傘幫許仙遮雪,個子太矮要擡胳膊舉高,共擎同一把傘。
從遠處看去,白茫茫青石堤岸紙傘下有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西湖飛雪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風吹得束髮布條飛舞……
沿着白堤緩步慢行。
也許靠的太近能嗅到特別清香,不自覺有些侷促。
“白姑娘……”
“許公子,可痊癒否,當時不得已而爲之,還請諒解。”
仔細看了看許仙脖頸,只留兩個細小疤痕若是不仔細看不清。
“無妨無妨,那個……你要走了麼?”
“本不該出現早就該離開,你也會迴歸原本生活成家立業,還有,下次來西子湖記得帶傘,三月三日清明下雨沒帶傘,冷冬下雪也沒帶傘,喏,這把傘送你了,不收錢哦~”
許仙愣愣抓住傘柄,手有餘溫。
走到青石橋上。
白雨珺笑笑,無聲無息震散許仙氣運當中與自己相關那一部分。
突然,許仙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清眼前佳人樣貌,好像剛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消失不見再也記不清……
“公子,再也不見。”
“白……白姑娘……”
許仙持傘伸手欲抓住什麼,可是越來越記不清,甚至快要忘記姓名。
白裙長髮的白雨珺看似緩慢實則很快遠去,隱入茫茫水霧白雪。
斷橋殘雪,紙傘留香。
緣起,緣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