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鄰居都知道許家兒子是大師起名。
對於名字好壞基本沒人關注，重點是大師取名不花錢也不用送禮，鬱悶自個兒咋沒那仙緣省錢，至於什麼仙骨靈氣沒人在乎，街口董瞎子見誰都說神仙下凡，連狗下崽都能扯到天狗身上。
炎炎日正午，天氣絲毫沒有降溫的意思，連池塘蛤蟆都沒得精神。
再這麼熱下去水田就完了。
“汪汪~汪~！”
誰家大黃狗趴自家院牆上朝遠處狂吠。
離得近了，大黃狗忽然嗚嗚夾起尾巴鑽進狗窩不肯出來，這大熱天鑽狹小狗窩除非是遇到危險，狗窩裡不必籠屜涼多少，蜷縮一團瑟瑟發抖。
熱浪烤的視線扭曲模糊看不清太遠，一大兩小三個人影越來越清晰。
走得近了，卻是一個老和尚一個小和尚還有一個長髮小男孩，三個傢伙衣服破破爛爛身上揹着鍋碗瓢盆，知道的看得出是和尚，不知道的還以爲乞丐組團出門野炊，又或者黑風山妖怪下山遊街。
雖同爲僧侶卻沒有獲得那份特殊待遇，實因太寒酸了。
正是惠賢一行，兩人一蛇。
長頭髮小男孩面容冷漠，一手拎刀一手捏只蛤蟆，也不知哪個倒黴催的青蛙身陷囹圄，認真保護老惠賢安危。
小石頭還是那麼大，老惠賢也沒死成，曾經覺着自己活的太久得去地府走一遭，躺牀上絕食餓的頭暈眼花，最後跳起來不了了之。
老惠賢邊走邊揉光頭，剛剛入城時也不知怎的掉下來塊鏡子砸頭上。
這年月沒有碰瓷行當存在，真想碰瓷估計會被城衛軍打斷腿扔出去，好在老惠賢心態好不在乎。
“師父，那破銅鏡好端端的怎麼掉下來？”
“可能是風吹日曬雨淋遭不住了吧，莫要管它，咱可是下山賺錢來着。”
爲啥下山？
原因很簡單，當年修好的破廟在經歷幾百年後再一次撐不住了，不是用木頭支住的問題，壓根兒連瓦片帶房樑全爛了，爛到長出靈藥那種。
望着爛成一堆的破廟，這次連大門也沒能撐住，三個傢伙狠心決定下山賺錢。
“賺錢也不用走這遠，都走到蘇杭了。”小石頭吐槽。
“蘇杭好，蘇杭有錢大戶多，對了，做傘技藝學會沒？”
“學會了。”
聽聞小石頭學會了，老惠賢鬆口氣，還沒等把氣吐出來小石頭接着又說了一句。
“又給忘了。”
“唔……罷了，咱們再尋個營生。”險些沒把老惠賢噎死。
三個傢伙各自揹着傢伙什，長髮男孩力氣最大背的也最多，竹筐幾乎與身高齊平裝的滿滿當當，懷抱直刀面色冷漠一言不發。
惠賢回頭看見男孩手裡青蛙頓時心生慈悲。
“蛇兒，放下屠刀立地成……不是，我說的是那隻蛤蟆。”
見男孩要把刀放下趕緊止住，這一路全靠蛇妖提刀護持免遭匪禍，刀有時候是個好東西，可不應該殺生吃青蛙，結果男孩把青蛙遞到惠賢面前，似乎讓給老和尚吃。
“老衲不殺生也不吃蛤蟆，快快放……”
沒等說完，蛇妖男孩直接把蛤蟆扔嘴裡咕嚕一聲嚥下去。
老惠賢最後只看見嘴角兩條蛤蟆腿兒，心裡默默爲逝去的生命祈福，做蛤蟆做到有高僧祈福的份兒上也算獨一份兒。
迎面走來吃瓜紈絝子弟，見三個傢伙落魄模樣覺得好笑遂開口嘲諷。
“喲~你們這是搬家嗎？”
“施主說的沒錯，我們正是搬家，以後還要搬回去哩~”
小石頭一本正經回話，惹得紈絝和兩個狗腿子捧腹哈哈大笑，吃瓜紈絝連瓜都抓不住掉地上，笑的直不起腰。
又看到背了許多東西長髮男孩渾身哆嗦雙手顫抖，還以爲是剛剛進城害怕了。
“沒想到遇見三個傻子~回鄉下挑糞去吧~哈哈哈~”
領狗腿子大笑而去。
男孩忍不住了。
“嘶~！”
小石頭暗道不好，二話不說轉身撲向蛇妖男孩死死抱住不撒手。
“別動手……忍住……你一路已經殺了十多個人了！咱們下山是爲了賺錢吃臘肉可不是惹是生非，快快忍住，控制情緒，深呼吸~”
也不知道是不是條件反射，蛇妖男孩每次動手打架殺人之前都會激動顫抖咔咔響，不知道還以爲是響尾蛇，一路遇見惡人全都被蛇妖連砍帶捅弄死不少，可那是荒山野嶺，城裡殺人會惹來麻煩。
老惠賢一愣。
“臘肉？什麼臘肉？”
“呃……師父，我們還是趕緊化緣吧，您也說過，出家人要參禪~打坐~化緣~”
小石頭鬆開蛇妖，使勁兒把掉出來的鼻涕吸回去。
“嗯，很好，這參禪，打坐，化緣，是成爲一名高僧的開始，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而已，一切皆爲虛幻……”
天旋地轉，小石頭只覺得耳朵裡嗡嗡響頭暈腦脹，旁邊蛇妖男孩嘴角抽抽，感覺像是一團蒼蠅圍腦袋嗡嗡轉。
街邊牆上一隻狸花貓爪子一滑，嘭的一聲落進院裡砸塌狗窩。
還要繼續囉嗦的惠賢眼角看見一戶人家，總覺得那裡不太正常，老臉皺起，覺得既然發現了就要過去看看。
蛇妖男孩一把提起暈暈乎乎的小石頭跟在惠賢身後。
三個落魄組合叮叮噹噹鍋盆亂響來到許家門外，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雖然也是僧侶但寒酸模樣令人擡不起興致，還以爲拖家帶口上門要飯。
敲門。
開門看見小女孩，見外面三個奇怪破破爛爛快要長草的傢伙一愣，轉身跑回屋。
“爹爹~外面有大馬猴~”
兩人一妖滿腦袋黑線，落魄如斯，破破爛爛揹着破爛面有菜色可不是大馬猴麼，唯獨蛇妖面色不錯，一路上青蛙田鼠還有大鯉魚沒少吃，師徒倆就慘了，官道路邊野菜沒少禍害依舊半飢不飽。
許姓男子出來被嚇一跳，以爲蘇杭遭了賊人進城。
“您是……大師？”
“善哉，可否喝口水解渴。”
“當然可以，大師裡邊請，夫人~快快沏茶~”
三個背了所有家當的落魄組合走進小院，叮叮噹噹亂響，坐下後惠賢一直皺眉看着屋子方向，總覺得那裡有點兒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