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質疑我儒家大道治國理政的功績,但自己卻又說不出更好的章程來,而治國理政,可以借重的儒家經典,何止一部?只說《論語》,宋朝名相韓王則平公有言,‘半部論語治天下’,”
熙川先生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妥,他有些得意的看着段譽,再一次反問道:“以上種種,還請殿下解惑,”
尹興業聽他這一說,忍不住在椅子上重重擊了一掌,“蠢貨!”
段正淳在高升潔手上拍了拍,輕聲道:“他完了,”
高升潔點頭,“該的!”
但柳芸和一衆讀書人,特別是柳芸,此時激動萬分,不但再一次緊緊的握住身旁芳媽的手,又把芳媽握得生疼,若不是還有幾分顧及於皇室的威嚴,她此時都要站起來喝彩。
芳媽咬着牙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一邊奇怪段譽這會怎麼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讓柳芸這麼興奮,一邊又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對。
作爲口角界的常勝將軍,她直觀的覺得,熙川先生好像有些得意忘形,搞不好啊,要壞。
壞也好,看着身邊都差點陷入癲狂的柳芸,壞了,估計能讓她快點清醒過來。
尤其是,她看到柳芸竟然用有些挑釁的眼神,去看坐在前面的董佳,她真的恨不能馬上就看到熙川先生身敗名裂。
董佳拿手帕擦了擦汗,終於要結束了,再曬下去,本姑娘的膚色,怕是要至少黑上一個色號。
今天和段譽這一些列秀恩愛之後,坦白說,她坐着也覺得有些不安穩,總是感覺頭上和身後,還有左右兩邊,一直有各種含義不明的目光看過來。
對此她倒不是不能承受,只是有些不耐煩,你就早點完事吧。
臺上,迎着徐熙川得意的詰問,在他計劃中,應該是拉開一些列反攻的詰問,段譽依舊神情平和的道:“我想要說明兩點,”
“我從來就沒有說過,儒家學問全不可取,也從來沒有全盤否定儒家在歷朝歷代所起到的那些積極的作用,”
儘管在他接受教育的時候,所謂的儒家,早就不是一門顯學,只能算是國學裡的一個類別,還經常被人拉出來各種鞭撻,但任何一箇中國人,都不能否認儒家學說在骨子裡對我們的影響。
比如簡單的說,我們和以美國人爲代表的西方國家民衆的最大區別,爲什麼我們不像他們那麼個人主義?
可以說這正是受儒家價值觀的影響,我們所有人,都不用接受學校和老師的教育,都會把家庭,而不是自己放在第一位,甚至都不是第二位,家之後,是社會,所謂家國天下嘛。
儘管隨着時代的推移,新一代的年輕人,會越來越更注重個體,但整體而言,和美國等一貫推崇個人主義的國家相比,我們這方面還是相差甚遠。
不得不說,這其中,經濟因素很關鍵,經濟上不能獨立的年輕人,很難去追求真正的個人自由。
而這樣的差別,由儒家文化影響所造成的差別,導致我們和西方國家,在很多方面,都有巨大的差別,大的方面,比如我們的治國模式、我們的政治制度、我們的世界觀……等等等等。
從後來的結果來說,無論是我們的治國模式還是我們的政治制度,都是成功的,說起來,這樣的成就,真就和儒家文化,有緊密的聯繫——當然,如果較真的來說,我們傳統的主流文化,應該是儒道互補。
無論如何,作爲一個不會忘本的人,段譽怎麼會全盤否定儒家?
“你剛纔說到,趙普是半本《論語》治天下,我也很欽佩韓王殿下,”
熙川先生就忍不住想問,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但想到自己說話的時候,段譽並沒有打斷,以及之前他因爲王顒打斷他的話而借題發揮的事,他很艱難的閉口不言。
然後,他驟然一驚,好像有些失策,好像就不應該給段譽開口的機會,所以不應該反問他,至少,要先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
他不動聲色的朝臺下看了一眼,見無論是那十五位同道,還是其它聽衆,對自己都是很支持的樣子,便有些心虛的忖度道,或許不會像自己想象的那麼壞。
段譽接下來的話,讓他更是放心了幾分,因爲段譽接下來的話,真的有些離題。
“皇莊的一位廚師,能在一柱香的功夫裡,把五根黃瓜,切成厚薄均勻的圓片;皇莊馬房的一位管事,只要在母馬的肚子上摸幾下,再看她幾眼,就知道她懷着的,是公馬還是母馬;皇莊裡的一位木匠,都不用劃線,就能鋸出厚薄一致的木板來;銅坊也有一位管事,只要聽聽錢的響聲,便能精準的說出每一枚銅錢裡銅和鉛等的含量;皇莊御林軍裡有一位小校,伏在地上,就能聽出兩裡外的路上,有多少人馬……”
徐熙川心說,你這說的是什麼跟什麼啊。
但這些話在郭老二他們聽來,卻又不同,太子殿下,原來是真的非常關心下面的人,不然,他怎麼能說出這些事來?
賢王啊!
段譽還沒說完呢,“高智昌將軍,就是在疾馳的馬上,也能做到百步穿楊,”
冷不丁被cue到的高智昌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哎呀,這樣大庭廣衆的,不好這樣夸人家啦。
“除此之外,我們也知道很多典故,如庖丁解牛,如曹子建七步成詩,如王子安(王勃)過目不忘,如李太白斗酒詩百篇……”
“這些,我都是做不到的,”段譽淡淡的說道。
原來也覺得段譽突然離題說了一堆廢話的人,此時都明白過來,熙川先生也覺得相當不妙,而段譽已經問了過來,“敢問徐先生,可能做到?”
熙川先生剛想說,這些我是做不到,但我能做的事,他們也不能做到,段譽就已經說道,“徐先生做不到也無妨,本王料想,徐先生能做到的一些事,他們同樣做不到,”
得,這下開口的機會也沒有。
“就是這樣,世間有很多事,對一些人來說完全不可思議,但對另一些人來說,卻真只能算是稀鬆平常,”
“那麼,就是韓王平則公,真的能只憑半部《論語》治天下,我們姑且也不說這樣治理天下的成績,難道這就意味着所有讀過論語的人,都能如此?”
徐熙川此時終於體會到了王顒和範啓的心情,若是自己還在臺下,此時一定覺得有好多話能說能辯,但這樣和段譽在臺上面對面,他此時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所以,我一直以來所反對的,主要不是儒家的經義,而是,”段譽指着熙川先生和臺下的那些讀書人道:“你們這些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