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卓然拿着托盤排隊時,還在和龔祺偉討論着剛剛聽到的問題,“我覺得,還是分成一段段的鑄造的好,儘管如匠師們所說,鑄造可能會出現砂眼、厚薄不均等問題,但那又有什麼關係?”
“知道了問題,想辦法去解決不就好?”
龔祺偉看着慢慢移動的隊伍,看着前面案上自己喜歡的菜正在減少,稍有些心急,“我還是覺得,匠師們準備採取的方法,先製出鐵板,再加熱成型的法子更好,質量會更有保證。”
趙卓然反駁道:“按太子所說,一艘船定型下來,一定會批量生產,你想想批量生產時,是鑄造更快,還是一塊塊的把鐵板打出來更快?”
“不能光顧着快,首要得保證質量啊趙兄,”龔祺偉道:“你忘了太子所說的話嗎,船造出來,是要坐人的,這方面,容不得半點馬虎,”
“只要能把遇到的問題解決掉,鑄造怎麼就不能保證質量?”趙卓然道。
“能跟匠師們一錘錘敲出來的相比?”龔祺偉馬上說……
兩人就這麼爭論着,終於隨着排隊的人流,挪到了餐檯前。
龔祺偉馬上把自己的托盤遞過去,報出自己早就想好的三菜一湯來,“蔥爆羊肉、韭菜炒雞子、家常豆腐、魚湯,”
趙卓然則要了紅燒肉、水芹、海菜、板栗燉雞四個菜。
他們都知道,這處集體食堂的菜單中的好多菜,都是太子定下來的菜式,其中的一些,他們此前並沒有吃到過,據小道消息,那是太子讓行宮裡的御廚做的,甚至還說是太子親自做出來的。
對這樣的小道消息,他們現在都不會驚訝,也懶得去探究其中的真假,總之太子做出什麼樣的事來,他們都不會奇怪。
真要說這些菜的味道,當然比不上他們在家中吃到的,但許是在這邊更辛苦,吃起來,感覺還要更香一些。
他們各自盛了結實的一碗飯,走到幾乎是他們專屬的桌旁坐下。
那是位於這個兩面敞開的大草棚的西邊,最外面那一排中間的一張桌子,因爲通風好,旁邊不遠處又是一叢竹林,故很受他們的歡迎。
此時已經有幾個人吃開了,見他們過來,或說或笑的和他們打招呼。
在這樣的條件下,原本在京中的那些禮節,早就被他們自覺丟掉,沒人站起來正式問候,還有幾個傢伙,打招呼的時候嘴裡看起來還在嚼着飯菜。
反倒是坐在中間的那些莊戶和匠戶們,一開始不講究,現在卻相當講究,不時有人站起來向同桌的人致意、問好。
這可能就是他們互相影響的一個寫照吧,頭兩天的時候,他們是現在的匠戶、莊戶們的做派,而匠戶、莊戶們,是他們現在的做派——只顧着吃,禮節什麼的,純屬多餘。
並不長的這麼些日子過後,剛好掉了個個——有些東西,改變起來,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
幾千人同時用餐的宏大場面,讓習慣下來的他們感覺非常踏實,胃口也非常好,趙卓然他們坐下不久,已經有同仁去添第二碗飯,他們還是到了莊園以後,才發現自己原來竟然這麼能吃。
在集體餐廳嘈雜不明的嗡嗡聲中,趙卓然以應該不太雅緻的儀態,迅速吃完了自己碗碟裡的飯菜,滿足得都想摸摸肚子,當然,在這樣的場合,趙公子目前還做不出來那樣的事。
龔祺偉也快吃光了他的飯菜,一個是因爲餓,還有一個,是因爲有規定,飯菜都不能剩,不然,就得跟着那些村婦們洗碗。
所以,哪怕是不合胃口的飯菜,他們就是捏着鼻子也會吃下去,洗碗?那樣丟人的事,他們打死都不會做。
哥倆哼着小曲朝外走,一個不太熟悉的傢伙在旁邊行了一禮,“趙兄,龔兄,在下李鈞涵,家父通海都督麾下秀山演習。”
皇室這邊的地方官啊,兩人一聽,也就隨意回了一禮,“李兄,”
“恕在下冒昧,”李鈞涵笑着跟着他們走,“兩位今天上午的見聞,不知可否向小弟分說一二?”
趙卓然還沒開口,龔祺偉已經說道:“這位李兄,抱歉,相關事宜,太子令我等保密,”
他的話裡,明明白白的透着一股子優越感。
趙卓然行事穩妥些,見李鈞涵臉色有些不好看,便補充了一句,“李兄,太子應當歡迎有更多的人加入進來,你不妨找何大人問問,”
“或者,以後加入其它小組也可以,據我所知,太子要造的,可不止是鐵船,”
李鈞涵臉色好看了一點,“謝過趙兄,”
走遠了後,龔祺偉道:“你說,他老子那邊就有大湖,他爲什麼不一開始就加入進來,卻只是這樣打聽?”
“聽說啊,他當初是和阿僰部的少頭領一起,在那邊銅坊的碼頭,被太子的侍衛在一艘畫舫上抓到的。”
趙卓然沒細想這其中的關聯,隨意道:“也許,他只是不喜歡造船,”
“不喜歡那他還來問,”龔祺偉道,“對了趙兄,這次你怎麼這麼主動,難道,你很喜歡造船?”
“我不是喜歡造船,”趙卓然說,“龔兄,你難道不覺得,我們一直呆着的地方,有點太小?”
“你就甘心接下來的幾十年,混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在京城裡過完一生?我反正是不甘心,”
他有些激動的用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我早就想着,一定要到外面去看看,去那個很多人說的大海去看看,”
“你想想,遠離身邊的這些讓我們討厭的事,開着一艘大船,在聽說一望無際的大海上航行,那該會是何等的快意?”
“原來,你喜歡的是航海,只是趙兄,在海上行船,可沒有你想的那麼好,”龔祺偉道,“聽說要是走得遠,那可是實打實的九死一生。”
“那總比老死在這裡的好,”趙卓然道,很快,他眉頭又皺了起來,前面路旁,站着府裡的一個下人,這是有什麼急事?
“公子,這是老爺的信,”
趙卓然只看了一會,臉色就難看起來,龔祺偉問道:“沒事吧趙兄,”
“沒事,”趙卓然搖搖頭。
又是這些破事。
哼哼,高泰運,你想得倒美,大爺我纔不會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