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蕭默默的提着劍,默默的回屋。
身上的肌肉放鬆,像是一隻午睡的貓兒一樣懶散。
輕鬆隨意的坐在牀邊,長劍橫放在腿上。
狄蕭默默的嘆氣,默默的想。
自己練劍一千一百二十年,縱然不是天才,這漫長的時間足夠彌補大多數缺陷。
一千一百二十年的內功。
一千一百二十年的劍法。
狄蕭低低的,無奈的笑了。
有強悍的實力和精妙的劍招又能怎樣呢?
不斷在一個個世界中淪落着,甚至於穿越的決定權都不在自己手裡。
狄蕭的手很白,手背很嫩,手心上有着常年握劍磨出來的老繭。
她的手緊緊的握在劍柄上,纖細的手上骨節突出,淡淡的青筋微微崩起。
她在忍耐,忍耐自己心中的慾望。
慾望總是可怕的東西,可以讓人喪失理智,忘記原則,出賣靈魂。
她的慾望卻不同。
她的慾望很健康,很無害,甚至可以列入動物保護協會容許的活動中。
她只想不斷的挑戰,挑戰哪些有着強橫實力,有着精妙劍招的人。
可是,只是這樣小小的願望,卻不能夠實現。
她還不想立刻離開這個相對來說安穩平和的世界。
狄蕭頭疼的想,到底西門吹雪是不是這個世界中,最強的一個人?
沒次殺掉一個世界中最強人,就會引發一次被迫的穿越。
不知道下一個世界是什麼樣,狄蕭不想穿越,離開這個有溫暖天氣和美酒、素齋的好世界。
饑荒,災難,火山噴發,地震,海嘯……狄蕭在漫長的生命中都經歷過。
因爲經歷過太多的災難,這樣溫和的世界才倍顯珍貴,才能敵得過和西門吹雪比劍的誘惑。
自己死,會穿越。
西門吹雪死,自己也會穿越。
狄蕭想,自己如果想要勝過西門吹雪,要用出一百年的內力,要盡全力使劍。
西門吹雪只會殺人的劍法,而狄蕭呢,在全力出手的時候,同樣只會殺人的劍法。
狄蕭糾結的握着自己從不入鞘的劍,到底,西門吹雪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人?
狄蕭默默的告訴自己,只要找到一個比西門吹雪更強的人,自己馬上就挑戰西門吹雪。
我的劍和西門吹雪的劍,哪一個更快,哪一個更穩呢?
這真是……一個非常誘惑非常挑戰的事情。
要忍住,一定要忍住……
對於嗜劍如命的人來說,不能與最強的比劍,就像把快要餓死的人放在蛋糕店門口,聞着那甜蜜溫暖的味道卻什麼都吃不到一樣痛苦。
狄蕭默默的安慰自己:“沒關係,沒關係,所有弱於西門吹雪的人都可以殺掉,上次和點蒼派的副掌門過了三十招,很爽……一點都不爽!”
“貓戲老鼠的快樂,怎麼比得上生死相搏時的暢快淋漓。”
“那一瞬間,精神高度集中,燃燒自己生命和全部能量,綻放出來的璀璨。多美。”
“將自己的性命託付在自己手中劍,是生是死,只在那片刻間,劍招最細微的變化中。”
一千一百二十年的內力,在她體內翻滾着。
一千一百二十年的好武之心,在她的胸膛中激動着。
一千一百二十年的冷靜理智,像是一盆盆涼水,潑在好武之心上。
狄蕭長嘆一聲,頭上的髮帶被內力震爲粉塵,一頭長及大腿的長髮帶着天然的卷卷散落一身。
盤膝在牀上,用特有的方式收斂起自己一千一百年的內力,只留下二十年的內力留作平日之用。
她身上的紅衣也被內力震得有些狼狽,索性換回平日裡穿慣的白衣,長髮用一根髮帶鬆鬆散散的束在腦後,瀟灑率性。
陸小鳳和西門吹雪還在喝酒。
陸小鳳一盞盞的往自己嘴裡倒酒,像是潑水一樣乾脆利落,口中的酒還沒品出滋味,就以落肚。
西門吹雪端着白玉酒盞,不急不緩的啜飲着,一言不發。
狄蕭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輕的像鬼,配上一身白衣,幾乎讓人以爲她是飄過去的。
西門吹雪淡淡的擡起頭,看了一眼門口。
狄蕭的輕功很好,就連西門吹雪都聽不到她的腳步,可是西門吹雪能夠感覺到她身上的劍氣。
始終蘊含着旺盛戰意的劍氣。
陸小鳳又往嘴裡倒了幾杯酒,懶洋洋的問道:“狄姑娘會不會回去大哭?女人總是喜歡流眼淚,哄起來簡直是麻煩的不得了。”
劍光一閃,狄蕭站在他面前,歪着頭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劍尖。
陸小鳳苦笑着,摸着自己額頭正上方。
那裡原本有着濃密烏黑的頭髮,現在卻有一小塊光滑細嫩的像是嬰兒的皮膚。
陸小鳳拇指指甲大小的一塊頭皮上,徹底沒了頭髮。
西門吹雪道:“都剃了吧。”陸小鳳現在的樣子,看起來真好笑。
陸小鳳怪叫一聲,跑到西門吹雪背後躲起來:“西門,我不想當和尚,不用剃光吧?”
西門吹雪道:“剃了涼快。”噗……好想笑出來。
狄蕭笑道:“真的,剃光之後很涼快,西門莊主說的一點都沒錯。”
陸小鳳怪叫道:“你們夫唱婦隨,我可受不了。哎呀,我跑~”說罷,捲起搭在椅子上的紅披風,狂風一樣躍窗而逃。
狄蕭拄着劍,一雙深邃的眸子笑嘻嘻的看着西門吹雪,想看看這仙人一樣冷漠絕情的西門莊主,會不會臉紅。
西門吹雪知她是笑陸小鳳說夫唱婦隨,想看自己窘迫的樣子,心下念頭微轉,幾乎笑了出來。
面上淡淡道:“你也剃了吧。”不是夫唱婦隨麼?你也剃啊~
狄蕭的臉色不那麼好看了,提着劍,望天,假裝遛彎的溜出屋子:“我去看看晚上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