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的概念上,赫麥努的一切都誕生在【原初之水】上面。
而【原初之水】在世界以內的承載,就是【無盡空間】。
作爲繼承了創世之初短暫顯化又消失的八元神之一,【無盡空間】陽性象徵【阿蒙】力量的存在,拉在這次轉生中得到的好處自然也遠比別人想象的要更多。
而且對拉而言,這並不單單是力量上的改變,更多是某些位格上的昇華。
從另一個角度看,此刻的他就像一個不過剛剛弱等神力,卻意外在某些方面擁有了偉大特性的存在一般。儘管在絕大多數時候他還無法使用這種特性,但卻可以憑此本能的接觸到一些世界最根本的東西。
這是一件好事,如果拉在偉大神力的領域已經走的足夠遠,足夠‘完整’,那他就能憑此具備某種難以描述的特性。
就如同【血肉母樹】那堪比卡俄斯諸神不朽本質一般的‘不滅’那樣,拉應該也能憑此獲得一些同等位格的,與空間有關聯的能力。
但很遺憾,哪怕轉生一遭,拉在偉大神力的領域走出的距離依舊談不上有多遠,而‘完整’……在這一點上,作爲赫麥努的神靈,他實際上連卡俄斯最弱的原始神都比不上。
二者相同的地方,是他們都有着完整的智慧,卻又都不能在維持理性的情況下與源力完整的合二爲一。
不同的地方,則是卡俄斯的原始神選擇了‘人格化’的解決方式,把自己人格的形態與本體分離,進而在使用力量的同時不需要擔憂被源力侵蝕理性。而赫麥努的神……他們壓根就不需要爲此擔憂。
畢竟他們的神職天生就是可以互相吞噬、轉化和分離的,就連拉這樣的存在都需要依靠轉生來避免死亡,可以說在這次進入源海之前,幾乎所有的神靈就沒有接觸過自己權柄對應的源力,就更不必擔心這些問題了。
如何承載源力是卡俄斯諸神需要思考的問題,和他們可沒什麼關係。但隨之而來的,自然就是排除量的影響,在偉大神力的領域中,卡俄斯的神靈都要比拉更加完整。
“……所以說,這就是世界間的差異……異域,祂是被你們叫作卡俄斯嗎?”
“來自虛空彼端的入侵者,你們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你又是如何來到這裡以及做到現在這一點的?”
“有清晰的智慧,但又和源力如此貼近,你就真的不怕它的影響嗎。”
‘水面’與世界的上方,浩然無際的神魔端坐虛空,【無盡空間】的力量源源不斷的和他展開的軀體進行交互。
棋盤就在身前,拉卻沒有急着走出第一子。他只是看着面前的外神,小心而謹慎的試探着。
在此刻拉的眼裡,面前的外神簡直已經與源力融爲一體,不分彼此。
世間所有神靈都需要通過‘權柄’去調動力量,但真正完整的偉大神力其實是不需要的。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去形容這種狀態,那就是‘與世混同’。
這樣的存在理應不應該擁有智慧,祂應該如同天地一樣漠然無情,只具備着某種本能的衝動,一如卡俄斯的深淵那樣。
一切有生命的人性都無法承受住源力永無止境的同化……可拉很確定,無論是千年前曾經和對方在世界之外的交手,還是如今對方每一步的行爲,都能證明這個外神絕對擁有着智慧與理性。
“你是如何做到的,上次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女神呢?”
“交流能夠解決很多問題雖然我們現在是敵人,但也許我們可以談一談各自的世界。”
再次開口,拉沒指望能得到迴應,他也不覺得對方會告訴自己這件事情,可他還是想通過交流來做出些改變。
異域神靈之前的沉默——或者說漠視,這種漠視令拉根本無法獲得任何有用或無用的信息。
種一棵樹最好的時候是十年前,其次是現在。千年來,拉不止一次後悔過沒有在那場交手的過程中瞭解一些異域的情況。
無論是爲了應對敵人,還是爲了最好最壞的打算,他都不希望將來的自己還會爲了今天而後悔。
然而在拉的面前,對於他兩次主動的交流,迎接他的只有一如既往的安寧。
原初之水翻滾澎湃,好像也感受到了即將到來的災難,猶如世界呼吸般起伏不定。崇高的意志俯瞰大地,卻沒有給予身前的敵人以哪怕一絲的關注。
就好像結局早已註定,祂已看到了時間的盡頭。
無言的傲慢在棋盤的兩側蔓延,拉銳利的鷹目微微眯起。
看來對方是真的很自信啊,呵,既然如此,那就等那些凡人血流成河,等賭局的勝負偏轉,看看到了那個時候,你還能不能如此傲慢!
“……舒,開始吧,覆滅他們,覆滅所有的罪人!”
一字一頓,在這一刻,拉最先想到的還是這位與自己關係僅次於托特的神明。
他帶來的乾旱與枯竭必然能在一開始就給予這些凡人重創,然後再由剩餘的柱神進行絕殺。
當拉開口的瞬間,在那凡間的高天上,兩尊神魔對坐的棋盤中,另一個充盈着‘太陽’之力的他同時開口,在他的左側,舒當即應命。
調動自己的權柄,把它化作一枚無形的棋子,大氣之神向身前輕輕一按。
啪——
下一刻,凡人可見的流光從天而降,帶起無盡的狂風。
河面開始下降,井水逐漸乾涸,植株緩緩枯敗。
一場可以預見的災難即將在人間上演,尼羅河兩岸,無人能夠倖免。
“現在,該你了。”
聲音冰冷,拉鷹首的雙目凝視着萊恩。而這一次,就如他所想的那樣,他確實得到了迴應。
神性的身體微微前傾,連帶着‘無盡空間’微微搖動。
右手擡起,彷彿是在準備落子,但不知道爲什麼,拉覺得祂瞄準的根本不是人間。
“很好。”
祂說道。
“這,就是第一災。”
······
刷——
孟斐斯城外,一處無人經過的地方。
空氣傳來一陣摩擦聲,隨之有光影晃動。
下一刻,一行人的身形憑空出現在這處郊外,連帶着的還有幾頭老牛。
步伐踉蹌,身上沾染了不少灰塵。梅瑟面帶憂色,卻還是笑着安慰道:
“呼——還好,雖然不怎麼順利,但我們還是成功出來了。”
“拉美西斯陛下對希伯來人的成見還是太深了,我們和傳說中的伊西斯殿下並無聯繫,也沒有什麼陰暗的謀劃……但他看起來是不會相信了。”
呼嘯的風由虛化實,變回那把神賜的權杖。
隨着梅瑟來到孟斐斯,當兩個世界的碰撞愈發激烈,這杆之前再平常不過的木棍也開始具備了神異。
不過至少目前爲止,它所具備的能力還有限的很,甚至不能幫梅瑟擊潰一支由數百人組成的軍隊。
“不管如何事已至此,但梅瑟,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
沉聲開口,亞倫環顧左右。
他是梅瑟實際上的哥哥,也是梅瑟在準備返回孟斐斯前第一個拜訪的對象。
他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王室養子,所以亞倫也跟着學習過文字和知識,擁有優於其他希伯來人的地位。
在那些同族當中,他的聲望和地位向來不低。
“先去向族人們彙集起來吧,告訴他們,我之前承諾帶他們脫離勞役,但現在看還需要一些時間。”
“把法老的態度告訴他們,亞倫,但也要記得告訴他們主的威能——祂給我啓示,太陽會對我們揮起屠刀,但祂也向我許諾,我必將帶領他們結束這個災難。”
拄着手杖,梅瑟望着來時的地方。
“神說,凡施加在我們身上的,必被施在施暴者的身上。地上的受地上的懲罰,天上的受天上的災禍。”
“法老會醒悟的……只有要我們堅持下去。”
“……”
亞倫有些沉默。
是的,或許梅瑟說的是真的,儘管他尚未見過神蹟,但他願意相信有這麼一個神,祂是所有希伯來人的庇護者。
然而就算這個許諾是真的,在那些施暴者遭受懲罰之前,在法老回心轉意之前,他們又要先經受多少磨難呢?
“我這就去”他說道:“願神與我同在。”
無論如何,這是當下唯一的選擇。人的對抗不能取勝,那自然只能寄希望於神靈。
點頭應下,亞倫當即準備回到家裡,召集那些在族人中地位更高的人。
法老的護衛沒有見過他,自然也不會派人來抓捕。
然而剛剛轉身,亞倫猛然頓住。
一種莫名的警兆升上心頭,他不禁擡首仰望。在他身邊,其他幾人也若有所覺,紛紛仰視天空。
在那裡,一道璀璨的流光從天空滑下,照徹着人間的土地。
像是一道流星,但又似乎不是……作爲天生靈感較高的人,亞倫隱約看到,在那流光墜落的背後,好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
在那裡,好像有巨人正端坐高天。
“那是……什麼?”
聲音有些乾澀,那一閃而逝的影像是那麼的像神殿裡的埃及諸神,但他又不敢真的相信。
而下一刻,亞倫隨即感覺到了不對。
周圍的空氣幾乎瞬間失去了溼意,變得乾燥而凜冽,讓皮膚感到微微的痛感。
可這裡明明是尼羅河的河畔,是大漠中的明珠。
幾乎是同一時間,梅瑟同樣意識到了什麼。
這種變化……他不由輕聲唸誦起自己剛剛說過的內容。
“太陽會對我們舉起屠刀……原來是這樣,這不止是地上的太陽,屠刀也不止是手中的刀鋒。”
“快!”
他看向一旁的亞倫:“快把族人們聚集起來。我們要趕快商討對策,應對這場即將到來的天災!”
……
孟斐斯,王宮。
梅瑟剛剛離去不久,衛兵們在這裡加強了保衛。
之前那條變出的黑蛇讓法老的護衛們大爲擔憂,他們不是覺得自己打不過那個邪惡的異族術士製造的怪物,他們只是覺得這有可能讓法老受到驚嚇。
當然,拉美西斯二世自然沒有被嚇到,但他也沒有制止護衛們自發的行爲。
他只是準備召見大臣,命他們詳細彙報一下最近一段時間希伯來人有沒有什麼變化。
雖然理論上沒有武器的奴隸就算再多,也不可能是全副武裝的數十萬士兵的對手,但萬事料敵從寬……然而大臣還沒有趕到,異變卻突然發生。
流光從天而降,空氣變得乾燥不堪。遠處的城市中,民衆喧譁的聲音似乎證明了這絕非僅僅出現在王宮的變故。這一刻,拉美西斯瞬間明白了什麼。
是天災,也是‘人’禍。
“一場神罰嗎?是爲了誰,爲了那些罪民,還是……爲了我?”
心中默默沉思,看着劃過天空的流光,法老的心情不由有些沉重。
然而就在他仰望天空的時候,宮殿的門口再次出現響聲。衛兵從外間靠近,一道不知道算不算好的消息從宮外傳來。
“陛下。”
前來傳信的衛兵單膝跪地,臉上卻充滿喜色。
“是來自赫利奧波利斯的信件……大祭司,獲得了神諭。”